《拔冰似剑来》一雪方池

4、第 4 章

　　孩子们虽然早已混迹市井，却也从没见过这样惨烈的景象，都害怕地紧抱在一起。
　　宋芸面色一白，惊呼道：“大家不要乱跑，站在原地。”少年攥紧双手，死死绷着小脸，谨慎地向前走去，他要确认。
　　只见高高的芦苇叶下，两具赤身裸体的苍白尸体正摞在一起。
　　宋芸屏住呼吸，打量着血肉模糊的两具尸体，其中一具的头颅不翼而飞，让宋芸一时之间不敢去想这会是自己昔日的同伴。
　　“芸哥，是二串和一袋米，二串的下巴有个疤瘌，一袋米的手指给狗咬掉了一半。” 原来是小六壮着胆子走上前来。
　　小叫花们听了这话，都小心翼翼地围了过来，宋芸也细细辨认，发现果真是如此，就在孩子们都惊疑不定的时候，宋芸变了脸色，急行几步，猛地将那两具尸体分开来，孩子们看见宋芸这忽如其来的举动，都惊讶出声：“芸哥，不要靠近他们！”
　　小六离的最近，想要出手阻拦却没有拦住宋芸。
　　掀开两具尸体后，宋芸不知看见了什么，竟呆呆地立在了原地。
　　孩子们见了他的反应，你推我我推你的也慢慢走上前来，只见那两具尸体的胸口处，竟都有着一处巨大的空洞。
　　宋芸石头般怔在那里，喃喃道：“这不是... ...当时破庙里？”
　　距离曾经那天的惨案，已经快要过去了半个月，宋芸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今日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同样的情景，恐惧又袭上少年的心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芸哥，你怎么了？”身旁的小六注意到了出神的宋芸，轻轻摇了几下宋芸的胳膊。
　　小六话语打断了宋芸的出神，宋芸放下心中的不安，强逼着自己镇定，扭头对后面的孩子们道：“二串和一袋米找到了，可他们却被坏人害死了，我们回去吧。”
　　孩子们看着同伴的尸体，一种悲戚的氛围弥漫开来，其中的几个孩子前日还和二串，一袋米争抢过吃食，原本惊慌的小叫花们此时变得异常沉默。
　　“呜呜呜，二串，一袋米，我不该抢你们的甜梗吃，对不起。”一个孩子捂住脸，放声痛哭，这股子悲痛会传染似的，小叫花们抱在一起，一个接一个地哭了起来。哭声渐渐在这片芦苇地散开，飘向远方。
　　宋芸一直沉默不语，作为孩子们信任的大哥，他必须要镇静，可是微微发颤的双手却出卖了他的心情，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个恐怖的念头：“难道双水镇真的来了吃人的妖怪？！”
　　离开的路上，孩子们紧紧挨在一起，手拉着手往前走，谁也不敢落单。
　　“芸哥，你说是啥人干的呢？真吓人。”小六抬起头，冲着一直沉默的宋芸问道。
　　宋芸却忽然惊呼了一声：“欸！”
　　年纪最小的狗蛋突然抱住宋芸的大腿，宋芸被这孩子绊住，吓了一跳。
　　少年弯腰将小童抱了起来，转过头又像个长辈般嘱咐着大家：“大家以后乞讨，尽量不要走到偏僻的地方去，就在镇里市集的周边，你们之间要互相照应才好。”
　　小叫花们乖巧地围在宋芸身边，回应道：“芸哥，我们记住了！”
　　事情还要从宋芸梦到娘亲的那一天说起，双水镇上在那一夜之间竟然丢失了十几个孩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百姓们痛苦不已。年过半百的保长出了远门去寻镇子外的仙师帮忙，百姓们怀着一丝希望将捉妖悬赏贴满了整个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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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庙后的草棚里，宋芸低着头跪在矮桌后面，桌子上放着一盏破旧的灯，摇曳的火光映着两张面罩寒霜的脸。
　　庞三针捶了下桌面，冲宋芸咆哮道：“你这小崽子连几个小伢子都看不住，我们哥俩留下你都不知道感恩吗！”
　　听到这话，宋芸不语，却悄悄攥紧了袖中的手指。
　　庞三针脾气一直都十分暴躁，见少年没有回答，他立马站起身来一脚踹在宋芸的肩背，将瘦弱的少年踹倒在地，吼道：“说不定就是你这小出/声把我们养的猪猡都给偷偷放了，回来再骗我们是被人害死了，你想当他们的大哥可千万别当过头了。”
　　宋芸倒在地上，依旧是一言不发，他咬住嘴唇，慢慢红了眼眶。阿娘那么希望他能活下去，哪怕是像条狗一样，他也得活下去。
　　看着弟弟施暴，庞二针并没有言语，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其实他们兄弟两个知道丢了孩子不管宋芸的事，可是他们兄弟二人如今失意，自然要有一个发泄的由头。
　　自从双水镇上发生了这些怪事，上面的人已经很久没有来找过他们兄弟两个了，没有了收入的兄弟两个只能让这些小孩子去乞讨，为他们赚来银钱。
　　终于等到庞三针撒完气，宋芸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他的脸上肿的青一块紫一块的，早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庞三针踹了宋芸一脚，连看都不看重伤的少年，狠厉道：“滚吧，要是明日再讨不来钱，你知道后果。”
　　宋芸一声不吭，脚步蹒跚的走回了破庙，小叫花们都已经睡下了，宋芸小心地躺在了烂草堆上，不小心碰到伤口，少年‘嘶’了一声。
　　这时庙外传来几声野狗的犬吠，也许是因为饱食过人的尸体，所以这些鬼鬼祟祟的家伙们便也变得不那么怕人，宋芸经常能在周围看见它们，每当注视野狗们绿莹莹的眼睛，宋芸都会觉得害怕。
　　辗转反侧，宋芸躺了半晌，依旧是疼的睡不着，他悄悄咬住衣服上的布料，在心里不断地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诱拐小枝儿的应当只是个普通的坏人，但是害死二串和一袋米的，绝对不是凡人，而且看尸体的惨状还可能与当时在破庙里行凶的是同一个人！只是为什么这个妖魔只杀小孩子呢，还有为什么死去的人心脏也会被夺走？！”
　　想着想着，宋芸眼皮越来越沉，慢慢睡了过去，而等到宋芸彻底进入沉睡时，却慢慢从他身上亮起了一阵金色灵光，光芒在空中汇聚，渐渐形成一道光河，在少年的各处伤痕流转，似乎是替他疗愈伤痛。这画面是如此的神奇，可惜无人看到。
　　第二日一早，宋芸醒来，他利落地站起身来，在破庙的门口慢慢活动着四肢，听到破庙外叽叽喳喳传来许多鸟儿的鸣叫声，看了看日头便将小叫花们叫了起来。
　　“小六，四顺儿，都醒醒了，这个时辰集市该开了，我们该出发了。”
　　小叫花们渐渐都苏醒了，小六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芸哥起的好早。”
　　小枝儿也醒了，依偎在宋芸的身旁，小声道：“芸儿哥哥，今天可不可以我们两个一起去呀，小枝儿想和芸儿哥哥在一起。”
　　宋芸笑了，用手理了理小姑娘的头发，道：“当然可以啊，小枝儿今天就乖乖的跟着哥哥吧。”
　　小叫花们都没有换洗衣物，都是简单整理下自己就出发了。
　　宋芸牵着小枝儿的手最后一个踏出了破庙。
　　走了半晌功夫，一个高高的门楼立在二人眼前，上面龙飞凤舞着两个字：‘双水镇’。
　　宋芸松了口气，终于走到了双水镇的集市，平日里小叫花子们都很喜欢在这里乞讨。
　　早上的双水镇很热闹，集市上已经忙碌着不少人，有菜农一大早就推着板车来卖菜，虽然发生了恐怖的怪事，可大家还是各司其职，忙着各自的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