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月卿

21、泼出师父

　　据方志所载，大陆创生之初本为混沌，后有灵光自一蘋洲射出，万物始现而蘋洲隐遁。后世多有追寻蘋洲者，如秦始之流，兴全国之力觅不老之药。有传言那觅药之人实则仍存于世，其后人皆匿于蘋洲。据今现存杂记可推知，蓬莱、瀛洲、方丈三座仙山许是创世蘋洲所在之地，然终不可知其地域所在。

　　这珉州城位于内陆，若是传说中的圣地，四周却无海域。许是沧海桑田，历经千年，那海域早已为陆地所平也不可得知。若果真如此，这两人之争夺倒也合情合理。

　　萧云逸就着旁边的座位坐下，微扯滚边袖口，“云逸不过是成全林老爷爱孙之心罢了，这还要仰仗顾公子成全。”顾锦霖哼了一声，斜斜看去，“敢情萧公子此番来不是为了妙妙而是为了我，顾某受宠若惊。”

　　我想了下，却是这个理，我与萧云逸不过见了几次面，因着大哥关系虽是亲厚些却也无什么事须得跑来找我，遂起身打算找六儿一起看小二放风筝。那日没看成“深入些”，六儿一直无法释怀，终是寻了个机会问师父。师父起先没明白所指何事，待想通后摸着六儿的脑袋说：“我还道什么让你困惑了呢，这‘深入些’就是指用劲、用功便能早点做好事。像你师公用力把楔子插回去，桌子便不歪了。”六儿了然点头，又疑惑看我，“师姐，那两小倌‘深入些’可以做好什么事情吗？”我点头道：“自然，可以排解□□，修身养性。”自那日后，六儿总将“深入些”挂在嘴边，鲤鱼君见着很是高兴，拉了六儿一起探讨。今日那尾鲤鱼没来，我差了小二去叫六儿，算算时辰，差不多做好风筝了。

　　“我确实是来找妙颜的。”转身看见萧云逸正望着我，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护身符，“这个是修远托我交与你的，佑你平安。”大哥倒真记着送我护身符了，这护身符小巧玲珑，看着精致讨喜。

　　“他嘱咐我看着你，莫再翻墙出去。”萧云逸笑得无辜。这护身符似自有一缕清香萦绕，饶是好闻，下次定要向大哥请教这是什么香。

　　顾锦霖恢复常态，“萧公子想要那块地我岂有不让之理？这是地契，你且验验。”那厢自怀中掏出一张地契递给萧云逸。这两人分明早已有准备，心照不宣，特特拿了我做幌子，上演这一番周瑜打黄盖。

　　我抬脚正要跨出门边听得那黄盖道：“妙妙可是要去找小二？”见我点头那厢又道：“此番去雍国府中人手不够，我调了他去置办些物件，你可有事？”

　　放风筝这等事自是小事，不足道哉。我正色道：“无事，你莫让周瑜等急了？”那厢明显未明白我所指何意，愣在那，萧云逸仍是那般云淡风轻。

　　幸好师父近来心情大好画了不少风筝，欲与师公“比翼双飞”，后又觉得俗气改为打马看花，把这些个风筝都送与我。这辟邪神兽比翼双飞想必别有一番风味，遂提了两个。

　　找到六儿时，她正弯着腰认真学着猫叫，旁边的鲤鱼君不时也附和下。我走上前，“六儿你莫唤了，妙妙定是追那鸟儿去了。”六儿担忧皱眉，双手环抱比划道：“今天我喂了它这么大一条鱼，它怎地还追那只鸟儿呢？难道它不喜欢吃鱼喜欢吃鸟儿？”

　　它确实馋那只鸽子，只是到不了口。“你莫担心，它许是涨着了，出去跑跑。”鲤鱼君不住点头，接着我的话道：“待跑够了便回来，你只管在妙妙房里等着便是了。”

　　六儿恍然点头。见着我身后的风筝，问道：“师姐这是要去放风筝？”鲤鱼君翻着风筝，“妙颜这风筝画得倒是奇特，可有什么典故？”我提起另一只，“此乃上古辟邪神兽，炎青若是喜欢，我房里还有几只送你一只如何？”鲤鱼君当即答好。

　　师父送与我后我便放在一旁未再理会，一日喵喵拖了只出来，对着上面的神兽目露凶光，绷着身子白猫乍起。我寻思着许是喵喵与这神兽犯冲，便逐个拿出来放了。顾锦霖倒是要了个挂在书房，每日拎着鸽子瞻观。那日师父若是手头紧了些也可画几个神兽来与顾锦霖换些银两，说来这几日倒是未见师父身影。

　　六儿与鲤鱼君各放一只风筝，我仰头看类了，坐在亭子里休息。还是小二放风筝利索，一扯风筝便飞得老高，线绷得笔直，再一扯风筝便直直飞出顾府，每每这个时候小二总是目送风筝一脸惆怅。

　　亭中突然多了个黑衣人，无声站在一旁，我看了许久，终是开口唤道：“小二？”那黑巾蒙面人微不可查的点头。顾锦霖手下这批人功夫不错，只是每个人都黑衣蒙面统一穿着。小二初时也蒙面，几次叫错人后我便让他撤了，今日不晓得怎的又罩上了。

　　小二也没开口说话，递上一张喜帖。说是喜帖是因为上头描边烫着“喜帖”两个字，帖子本身却是黑色的。接过打开，但见开头写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接着便是一大段经文，我翻到尾页，“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下面挂着两个新人的名字，赫然是我那师父与师公。原来这几日他俩是去操办婚事了，“你方才去买什么了？”小二身子一抖，答道：“红绸，喜帕，红蜡烛。”原来是些婚庆用品，怨不得他要蒙面。

　　六儿拉着鲤鱼君跑到亭子里，脸上因着奔跑红霞显现，“师姐师姐，那风筝断了线飞走了……”取出丝帕擦了擦六儿额上的汗，“嗯，它们是飞去找师父了。”拿过喜帖递给六儿。六儿只翻开看了眼，便合上，“这是师父晚写的，师公说很对味儿，还让我帮忙抄了几份。”怪不得今早六儿才回来，我以为是鲤鱼君引的原来是师父。

　　“你知道师父与师公要成亲了？”六儿颇为自豪道：“知道，两个人从此要一起吃饭，一起参禅，一起玩，一起到长长久久。”

　　“还有一起睡觉，小六子不是跟你说了这个不能漏吗？”伴着声响，师父与师公走进院内。见到旁边的黑衣人师父立马上前拉着他的袖子，咧着牙笑道：“哟，小二，轻功见长啊，一眨眼你便给我的小九送完喜帖了。来来来，这些帖子你也帮忙送一下哈。”师公捧着一叠喜帖放到小二怀里，温言道：“劳烦了。”小二接过帖子翻过墙，分帖子去了。

　　师父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六儿，看看师公特满足的笑着，“后天让我这两个乖徒儿送我。”师父宠溺回望，“好。”

　　顾锦霖送完萧云逸便马不停蹄赶往雍国，走之前给了师父十万两贺礼，师父笑笑收了。鲤鱼君跟着去了，萧云逸要回陌上也不能参加，倒是裴之这个大忙人来了。

　　师父弃了那些个媒婆，要我替她上装，亏得师父没有那三千烦恼丝，倒是顺顺利利戴上了凤冠。正要替她盖上红盖头，师父拉着我的手，轻声道：“小九，世人皆说这为新娘子上装的人须是个家庭美满，福寿安康的婆子。今儿个我拉了你来，亦是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幸福的婆子，师父做什么事都是希望你将来能快乐。他日若是师父让你伤心了，你要想着今天师父所说的这番话。”我回握住师父的手，轻轻点头，慎重的将喜帕盖上。

　　师父好参加喜宴，如今自己操办，自是要非同凡响。小二飞了两日才把喜帖分完。上次林府大喜，宴请全城，此次师父想宴请各路香客。得了五万两银子，住持领着一帮小和尚出外游山，顾府管家则张罗着整个婚宴。

　　来参加喜宴者只需奉上一束香我接过裴之手上的香，插入身后香炉中，转身却看见他又递来一束，“只需一束便可。”裴之笑道：“这是你却要姐姐的。她本是要来的，园子里出了些事情无法脱身，让我一并祝福。”

　　今日恰逢东风，香烟随风东去，袅袅飘远，寺庙仿若置身于云端。师父与师公有情人终得眷属。月色清圆，一群人歪歪斜斜相扶着去闹洞房，师父难得矜持，忸怩着咬下半个饺子。

　　今日喝得有些多，我依着放生池的围栏吹吹晚风。小二被叫去送喝醉的宾客，不时能看见他在上空飞过。岸边几棵垂柳上有知了在叫着，飘过阵阵熏香。

　　忽觉有些反胃，忙转了身轻拍胸口，背上传来轻抚。“师姐，你没事吧。”六儿担忧问道。我摇头，这一动作使得胃部更加难受，忙顿住。“师父说酒虽是好东西却不能多饮，尤其是似你这般酒量浅的人。我扶你进屋歇着吧。”酒意上来视野有些模糊，我朦朦胧胧答了声便倚在六儿身上。
　　这娃真真善解人意，手腕微弯，扣住袖中的南瓜扇，今夜恐怕难以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