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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刺客阿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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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有商铺若干,爹爹原是雇了个账房,每年下来支个百来两也算凑合。大哥酷爱饮茶,名下正好有个茶庄便接了去,爹爹看这茶庄打理得不错,索性放了账房与府里的厨娘成亲,让大哥掌管。这账房现下是厨房里的一把手,劈材、烧火样样在行,当初为着追厨娘想了不少花招,如今成了亲愈发迁就了。二哥倒是落个清闲,整日往外逛荡。爹爹说这男儿便是要放养才能溜出性子,便放着不管。大哥看不过,扔了几家商铺给二哥,让他年底挣够府中一年的花费。
第二日,二哥便带着顾锦霖回来。那算是第一次见到顾锦霖,穿着张扬的紫袍,挑了双凤眼盈盈望来,“你可是妙妙?”彼时我正倒腾完一幅水墨画,衣裳上还沾着不少墨迹,我擦了擦墨迹较多的袖口,随意应了声。那厢眯着眼一脸笑意,道:“我是锦霖,妙妙可要记着了。”自那日后这厢便不时出现在府中,说是帮二哥管理账簿。
二哥将我那灯笼扇弄成南瓜,顾锦霖打叫有意境,自此我对那扇面便无什兴趣,将就着用了。一日二哥讨了去,与顾锦霖两人摆弄良久。自此,这扇子便成了防身的暗器,据二哥说,内里的暗器都是顾锦霖花高价差人精心打造的。我打开扇面仔细研究了下,抬头问道:“二哥你钱可是付清了?”二哥盯着我又转而盯着扇子,半晌道:“未曾。”过了几天,萧云逸面色不善,将一张欠条压在桌子上,说是暂时不缺钱这笔帐先记着。后来那张欠条被喵喵叼了出去,落入池中,沉了化了。
这把南瓜扇自打装了暗器我便没再带着,上次二哥倒是给带了来。此番算是第一次使用了。
寺庙处在半山腰,夜里风大,在池边吹久了感觉有凉意渗入,又往身旁的六儿身上靠了靠。“六儿,你今日怎地不带我送的护身符?”六儿歪头对我一笑,“我将它放在房里,怕弄丢了。”原来是这样,我站稳定了定神,取出南瓜扇摇着:“你这熏香是打哪来的,甚是好闻,若是还有也送我些。”六儿举袖认真嗅着样子颇为可爱,皱眉道:“没有香味啊,莫不是师姐你闻错了?”我上前半弯着腰仔细辨认了下,笑道:“真是我闻错了。”起身时用扇端顶着来人的下颚。
此次婚宴六儿并未参加。前两日,她扯着小二到处分喜帖,今日起来便没有什么精神,师父以照顾一猫一鸟为由将她留在了顾府。初时我以为是六儿跑了出来,待近身才发觉不是。六儿身上总是带着红烧肉的气息,若有似无。
我看着眼前酷似六儿的小尼姑犯愁了,按二哥的说法此时我应该眼神锐利,腰板儿挺直,将这把南瓜扇的厉害之处一一陈说一遍。这小尼姑实在令人难以锐利,在池边依久了腰身酸软无法挺直。对着面前之人道:“这是南瓜扇。”见她没反应,只得又补充道:“里头有暗器。”那人才微微动容复又委屈看我,“师姐这是做什么,可是六儿做错了什么?”我收了扇子对着空中掠过的身影唤了声,“小二,你下来下。”六儿从不自称六儿。
小二利索降地,未答话便上前扣住那人的手腕,“姑娘小心,此人手中握有暗器。”我点头,“你看若是还能用便收着,他日或许能用上。”小二僵直着点了面前之人的穴位便取过暗器收着。
师父说要去少林寺共度二人世界,师公当即飞鸽传书给少林方丈,不日便收到回信,两人骑着一只小毛驴上路了。后头跟着顾府那两奢华马车,气派十足。对于这个刺客,师父初见时便摇头叹息,“没想到我的小六儿已是美貌远扬,竟然有人效仿他的容颜。相公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师公只顾看着师父笑。倒是裴之见着这刺客,搬了张椅子坐在刺客对面问些不着边际的问题,绕得刺客满脸迷茫。裴之摸摸刺客的脑袋,笑得人畜无害,脸上尽是和煦暖阳,这也是一条大尾巴狼。六儿看见刺客时瞪圆了双眼,与刺客对视半天,跑来拉着我只嚷道那边还有个自己,问我那是不是双生花。那刺客被小二点了穴道,能动弹却没办法用劲,甚是乖巧的坐在那。府中多了个如此显眼得人物,老太太自是知晓了,幸得拖了六儿瞒着。
当晚临睡前,六儿拉着刺客的手不舍得松开,我问了小二,这刺客并不会武功索性解了她的穴道任六儿让小二在一旁看着。师父原是和六儿一屋,此番与师公去少林寺关照我照顾好六儿莫让她撑着了。师父走后我便把六儿接到我屋里,六儿定要拉着刺客同床而眠,我只得另支一张床。
我也曾问那刺客姓名,她只是睁着明亮的双眼不说话,六儿唤她阿六时明显可以看到她眼光闪动,默认了这个称呼。裴之本想将这这刺客交由衙门审讯,六儿在后面连声叫阿六,门口的守卫闻声转头疑惑望来,原来那守卫名唤阿六。我将阿六扣了下来,裴之未加阻挠,只向小二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靠着床里头的阿六已经沉沉睡去,这孩子本便无心伤我,酒醒后我看了小二收的暗器不过是些小孩子嬉闹的玩意儿,顶多有些痛感不会造成伤害。那日正巧处于阴影下未瞧仔细,如今两人相较打量下发现,六儿的脸偏于圆润,而阿六则棱角更分明些。认真看下便会觉得二者有诸多差异,当日应是酒喝多了才会错将她当成六儿,小二是第一眼便辨别出了。
许是她俩有缘,没几日便走到一起有说有笑,若是问她当日的事情她便抿着嘴看六儿,六儿便看我。罢了,既是六儿喜欢便留她在身边。老太太那边边说是六儿的孪生姊妹来了,管家特特摘了两朵双生花来说是老太太送的,六儿很是高兴挑了朵给阿六另一朵拿了插在瓶子里。阿六对这花似乎并不怎感兴趣,一并插在花瓶里。
珉州位于内陆,虽有源湖坐镇,夏日依旧酷暑逼人。过了立夏便开始升温,顾府虽有备冰块却不若游水来得畅快。我与管家说了下便打算在府中的池子里游几圈,赶巧碰到六儿与阿六在逗喵喵,遂拉了一起去。阿六显然对游水有兴趣,破天荒答话了。我让小二在外头看着,他仍是站在一旁没有隐去,我往前踏一步他立马闪到我面前,脸上欲言又止。我琢磨了下,这大热天让他守着却是不大厚道,甚是善解人意道:“你且去前厅喝口茶,等会儿我与管家说说也让你游几圈。”说完,一手拉一个小尼姑向池塘走去。
顾府的池塘平日都有专人照料,半池荷花迎风开放,倒让我怀念起静慈庵。六儿正蹲着摆弄一支荷花,似是想要把它摘下。阿六已经在解腰带了。我寻得块干净的草枰放下外衣继续解里衣。
正在扯肚兜,听得六儿带着哭腔惊呼道:“师姐你快来看阿六她生病了?”我忙转身,赶过去,只见六儿一手扯着阿六,一手指着阿六的胸,上头一马平川。六儿又指着阿六的□□道:“阿六肯定是生病了,这里和这里好奇怪。”我披上外衣,看了下地上阿六褪下的衣裳,上头对着两团棉花,亏得他在这大热天里还揣着这两团棉花。
阿六似乎也很惊讶,无措的看着我。我看了下六儿弃在地上的荷花,这水恐怕是游不成了,“阿六,你穿上衣服吧。”转身拾掇好自己的衣着,仍是一手牵着一个往回走。小二还站在原地,只是背对着池塘,我唤了声,他转身看到我拉着阿六的手神色复杂。阿六原先穿着的袍子那日便被勾坏了,现下穿着的是六儿的衣服。我将阿六转交给小二,“你带他去换件男装,顺道给他洗洗。”小二点头飞去,六儿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阿六。
师父说阿六仿了六儿的容颜,初时以为是句玩笑话,如今想来师父应是当时便发现阿六易了容。眼前这位清秀少年棱角比先时深了些,眉眼倒显得小了些,与六儿确有几分相像。六儿看到这种变化,反而没有惊讶,上前拉着他的手关切问道:“阿六你无事了?”我扇着南瓜扇,今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年热了些。
我逮着正在空中来回搬冰块的小二,“你可是早就知晓他是男儿身?”小二盯着冰块,沙哑道:“是,我捏着他的手腕时便知道了,男子与女子骨架不同。姑娘未习过武所以没发现。”我点头,将南瓜扇举过额头半仰视天空,“可是锦霖让你莫要告诉我?”小二不自在的点头。怪不得这几日喵喵肯乖乖呆在房里,原是那鸟儿去送信,害了相思懒得动弹。那厢真是好本事,我训了大半月鸽子只为我在珉州城内送了首艳诗,如今倒肯替他不远千里飞往雍国传递消息了。
知道了阿六是男儿郎六儿与他走得更近了,两人皆是如花的年纪,一样纯真浪漫。
那日我在屋里翻阅诗卷,屋里放着小二刚搬来的冰块,凉风阵阵。半卷着的帘子晃悠悠飘着,荷香风送,熏熏欲睡。屋外六儿与阿六在嬉闹,小二在檐下看着。让个不明身份的人呆在六儿身边,终是无法释怀。那诗卷正翻到李太白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掩嘴打了个哈欠,如此暖风轻拂的午后正适合小憩。
我走到门外,小二便隐了去。六儿正拾了根草逗喵喵,阿六看得出神,我亦凑上去瞧着。喵喵这相思已经犯了几天,身形消瘦不少。我也试着抓来另一只白鸽关在笼子里在她面前晃着,它便睁着双无神的大眼跟着晃,而后大哥哈欠继续趴着。那老者也看过了,临行只说了句心病还须心药医便潇洒离去。
被搅得难受,喵喵抬首唤了声,转身蹭了蹭前爪继续靠着窗檐眯眼看蓝天。许是这憨相可爱非常,阿六浅浅笑开。自进了顾府便未见他笑过,此时展颜便如那池中的莲花缓缓绽放,未带一丝尘埃。
“你这臭小子,不是让你在那好好挣钱吗?居然跑到这来逗猫,你是不是想饿死你师父我啊。”阿六的光头冷不防被人猛拍了下,立马浮出五个红印。这人下手太不知轻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