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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偷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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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在是难受,回宫之后又吐了很久,太医给我开了些补药,据说是昭锦亲自监督他们煎的,他坐在我的榻边守到了天亮,我那时候昏迷不清他拉着我的手,我也没觉得奇怪,他没闹我,那小狐狸也没替我侍寝,我俩相安无事的过了一晚。
我喝了药精神好了一些,日子继续过了下去。我有些时候会出去和玉心在院子里转一转但从不走远,也从未去御花园这样众嫔妃的聚集地。
但端午这天我还是耐不住烦和玉心收拾收拾,想去奏请皇帝许我们出宫转转。
但好死不死的是,在到乾心殿的最后一个拐弯的时候,我碰上了那日御花园与我说第一句话的晴妃,她和我同为贵妃,我对她那攻击性甚强的长相记忆格外深刻。
她虽然看起来比我大个十几岁的样子,五官并不明丽,但很会保养打扮,今天她打扮的也很华美,脑袋上带了一个又夸张又精致的重楼子花冠,重楼子金灿灿的后头挂着曳地的长纱。
她正打呼小叫的打一个八九岁的小太监,耳光一个接着一个,“一个阉狗,竟打坏了我要给皇上的琉璃盏。”
原来这小太监一进宫就被分配到了这跋扈的晴妃宫里,等我走近的时候那小太监的左脸已经被她扇的肿胀高起来一大块儿。
我故意恶心她似的,从她身边走过去,她见我没有行礼拦住我的去路,“呦,真是狂傲啊,没见到本宫?”
“看见了。”
“看见了不行礼?”
“你不配。”
她凝起眉头,“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配,你我同为贵妃,我又比你受宠,自是你给我行礼才对。”
今天的我很尴尬,我本想戴一个钿头就出门的,奈何玉心说我曾坏了乌兹庆典已经引得朝堂不满,又是来这里之后第一次去乾心殿说什么都要我郑重些,我拗不过她便应了。
因此我今日也带了个重楼子但比她那玩应儿朴素简洁了不少,因着花冠样式差不多,其中生出了些新人换旧人的意味,因此我俩之间的火药味儿更重了一些。
但我心里却觉得和晴妃撞了花冠晦气的很,回头一定要把它给扔了,再也不戴这花里胡哨的东西。
我看她气得后槽牙咯吱咯吱的响,笑着问她,“乾心殿就在拐弯儿处,不若让皇上评评理?”我挑衅一样上前一步,“你说皇上会不会因为此,特地给我晋升个什么皇贵妃呢?”
说罢,我踢了踢脚下的琉璃盏,“这是什么东西?怎的碎了?我刚才就听晴妃姐姐大呼小叫来着,难不成就是这破玩应儿碎了?”
她怒目圆睁的看着我。
我却仍慈眉善目的说,“我忘告诉你了,这小太监昨个儿被我买通了,是我让他故意打碎着玩应儿的。”
那小太监立马瑟瑟缩缩的跪下来,“不是的素妃娘娘,是小的,是小的一时失手...”
再次跪着转首面向晴妃,“是小的的错,和素妃娘娘无关...”
我俩都没理他,那孩子却实诚的很,在我俩之间磕着响头。
“晴妃娘娘,你打了我的人,这笔账如何算?”
“段楚河,你一个茉国的贡女,一个卑贱的亡国奴凭什么傲气?”她从没见过昭锦对谁的身体这样着迷有瘾,自是不敢动我,“不就是长了这副贱模样吗,这便让你这样得意,这样有恃无恐了?”
我不可置否的点头,“你说得对,我就是恃宠而骄,晴妃娘娘,若你实在厌恶我,不若赏我一杯鸩酒,我定二话不说的喝下去,我敢喝,你敢赏吗?”
可能她从前的日子里没人与她说这样的话,但若她要是敢打我,我也不会像她想的那样去告诉昭锦,我会选择毫不留情的打回去,最好我俩厮打起来,让这晴妃娘娘和茉国贡女打起来的消息传到大江南北,看看到时候跌的是谁的面儿。
但她却拳头紧握,没有打我,我俩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可我没那个闲工夫跟她耗。
“你要是有那个能耐和闲工夫,不如劝劝昭锦少来我这月隐宫,我倒也能落个清净。”说罢,拉起那个跪地直磕头的小太监,“这个孩子我带走了。”
我没有去请奏昭锦,而是和玉心重新回到了月隐殿,顺路折了两枝红色腊梅插入昭锦赏的夜光瓶里。
然后用帕子包了一把外头新下的未踏足过的雪敷在那孩子肿的老高的脸上,“自己拿着。”
那孩子就听话的拿着雪自己敷脸,一壁偷摸摸怯生生的看着我。
“不必拘谨。”
他放下那团雪,从榻上跳下来在我面前行了个礼,“谢谢娘娘好意,但是我还得回晴妃娘娘那里伺候。”
“为何?”
“因为御赐。去年我在万寿节的时候答对了皇上的迷题,受了皇上夸赞,那时候晴妃娘娘是独宠,因着我被皇上夸赞,晴妃娘娘宫里也少个太监,便是皇上钦点我去的。”
我点了点头,“今晚儿你不用去了,皇上问起来,我向他把你要过来。”
他忽地跪地叩首,“小的,谢谢娘娘,小的谢谢娘娘。”
我的宫里人不多,多了我烦,昭锦就不再逼迫我,只有一个年轻的小太监叫小宝子,是乌兹国人,还有服侍起居的玉心,眼下就又多了一个小孩儿,这几天我耐不住闲,又再宫里喂了个挺胖的大白猫,它得了我的喂养成天粘着我。
那猫的由来也是有必要一说的,这大白猫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尾巴像一个大扫帚似的,生着美丽的一黄一蓝鸳鸯眼,虽说在这哪哪儿都花里胡哨的乌兹,鸳鸯眼并不稀奇。
我第一次将这猫抱回宫里玉心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给它丢出去,说是亡故的静妃娘娘养的,那先皇本是一代明君自从遇见了这静妃之后,整个人变了一样,静妃死后先王精神越发不好算到自己要驾鹤西去之前要传皇位,可那乌兹印玺硬是落不上印。
而且据说在静妃下葬的时候,竟然从身体里头冒出来了七条彩色的烟雾,隐约是龙的形状,宫墙内外都传这静妃是个祸害,是她吸了帝王之气,她的东西都不净不祥。
我却长长的哦了一声,她刚要欣慰的摆出笑脸,我挠着这小猫毛茸茸的下巴,看它吃的正欢,话风一转回头对玉心笑道,“和我有什么干系,和这小猫儿有什么干系?”
玉心再次对我表示无药可救。
想来,我从入宫这一个月没主动要过什么,仅要过这一个赏赐便是这个孩子,其实这也是我在这皇宫唯一要过的东西了。
那孩子很勤快,有一回给我的腊梅换过水,我让他歇一会儿,又让他吃了些果子。
我问他,“你为何这么小就入宫?”
“饿的,都饿死好几个人了。”
我点头。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哪里会问你是谁,年龄几许?
“你识字吗?”
我这厢问是有次我让这孩子出宫给我买点儿瓜子儿,结果等了一下午,我有些担心便和玉心分头去找。
是我找到他的,他竟然躲在皇子们的学堂外偷听,听的专注,我唤了好几声他都全然没听见。
我便不唤了,也不想他觉得有什么偷懒的负罪感,想读书本就是个好事儿。
看他希冀的眼神觉得他可爱极了,我是怕他被皇子的伴读们给发现,再被人打了欺负了,所以我就那么不做声的等着他,等了一下午。
我算了一下皇子们快下课了的时间才自行回宫,他后脚过来将那一包瓜子儿递给我,还与我解释,“今儿买瓜子的人太多,娘娘久等了。”
我默了默之后点了下头。
而此刻正闲的发慌,我又回忆起这事儿来,便这样问了一句。
他赧然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会一点儿。”
我笑道,“无妨,你想学吗?”
他眸子一亮点了点头。
“那我来教你,不过我这个先生却是严格的。”
我很喜欢这个孩子身上的劲头,他的求知若渴,哪怕成了宦官也坚持着自己初心,而我和他在这偌大的皇城里那么的像。
“错了,再写一遍!”我敲了敲桌子,按住他的手,“像这样握笔,你那个样子不规范。”
他很听话,按着我的纠正要求自己。他也很聪明我俩花了一下午时间把学而第一给默了一遍,我也不夸他冷着个脸,“照我小的时候还差的远了。”
那孩子嘴也甜,“自是娘娘聪慧。”
什么?姜错声本人知道吗?
我扶额道,“那当然,你娘娘我小时候都是被先生夸上天了。”
天知道我学而第一背了多久。
他对我笑了笑,我捏着他的鼻子,“笑什么笑,你不信啊?”
我被他整得放下架子,“行啊,你胆子大了,敢笑我了!”
他只好憋着不笑出声,“不敢,不敢...”
我继续正色,“给你分配一个任务,明个儿将《为政第二》的前半段儿背完。能做到吗?”
他啊~了一声。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少年,任重而道远。”
不过我这个先生当的也颇有成就感,笑道,“行了,去玩儿吧,我也该睡一觉了。”
小少年刚走,百里送离的虚影就过来,“先生做的不错。”
“自然不错。”我一边说一边去关门,当然是怕玉心进来见我神叨叨的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我摸不到那虚影,不过就是他分出来的一个魂儿。
我与他对话,“你最近忙什么?”
“监督小妖修炼要上进。”他坐在我身侧,那虚影儿特没用的摸我的头发,“我还说呢,要想姜错声同僚学习,学习这种逆境中不屈不挠的品质。”
“我谢谢你哈。”
他却凑上来,啄吻了我一下,“谢人要有态度。”
“你少在那儿装,听不出来我是真谢还是装谢啊。”
他继续装傻,“我又没娘娘这般睿智,哪能听得出来。”
我懒得与他进行这个话题,我抱着我那软绵绵的小猫儿吃了块儿绿豆糕,哀伤的说,“不过,我真的有些想你了,我想出宫去见见你。”
“那明日午时我们去梦仙居吧。”
梦仙居是什么样的地方,我不知道。我来这里这样久还没有出去过,也不晓得这乌兹的勾栏瓦肆都是个什么样的,我头点的像是捣蒜,又发起愁来,“可是我还要跟昭锦请示。”
他道不用,“那就请示说你要出宫逛一逛,让我给你护驾。”
“那万一他要跟出来呢?”
“近日南方水患,他没那个功夫陪你。”
这便好说了。
玉心姑姑要给我送晚膳了,我将他打发走,今晚不错,昭锦没有来,我满怀希冀得摸了摸我那胸口的浮屠花,我每晚都要看着它入睡才行,这便是天地间支撑着我拖着肮脏的身体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次日一上午,我就开始梳妆打扮,小福子见我这样打扮心下想着今日我不考他,他便能逃过一劫。
我指着他道,“你别侥幸,今天作罢,明日你错一个字瞧我打不打你。”
他立马嘴甜起来,“娘娘,你真好看。”
“嘴贫!”
我这里的衣服都是乌兹风格的,乌兹风格一般都花里胡哨的很,每次绣娘给我送衣服,我都选那些没有金坠子的,我不晓得那些娘娘穿的究竟累不累。
我梳了个简单的发样,带了一个亮晶晶的钿头,轻装上阵后,让玉心给我化了一个细致一些的妆,玉心的手,我觉得真的能化朽木为神奇,更何况咱长得也不差。
“娘娘是要去哪里?”
我眨巴眨巴眼睛,“就是逛一逛。”
“那奴婢陪着娘娘去。”
我伸手挡在她的身前,“不,不用了。”
她闻言扑通一声跪下来,急道,“娘娘有个什么安危好歹,奴婢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你干嘛啊,我就是出去逛一逛,别总跟着我,我嫌烦,那个我会向昭锦要几个护卫...”我想了想还是将百里送离的大名说出来,“就那个百里送离,护国大将军,够不够护着我?”
我如此忙了一阵子就去找昭锦了,进了门儿我先行了个礼,他一指旁边的太师椅,
“快坐。”
我乖顺的坐下。
“陛下,妾身想要出宫逛一逛。”
他道,“那不行。”
“为何?”
“今日着奏折太多了,我得看看这些老家伙都写了什么,没时间陪着你出去,改天吧。”
我不留情面道,“我要自己出去,不需要陛下陪同。”
“那不行,你自己一人出去我不放心。”
“现在乌兹不是已经将周边小国都收入囊中了吗?现在侍卫都闲着,随便派几个跟着我不就行了吗?”
他一拍脑袋喊道,“对,百里送离,他有时间,就让他陪着你。”
我难得不靠狐妖附体对他表达喜悦,立马躬身行礼,“谢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