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只想和徒弟he》时修远

13、疯道人

　　李皎玉凭着记忆在街上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前一日与黎清和一起吃饭的酒楼。
　　不过走到门口时，李皎玉才发现那酒楼竟然并未开张，大门紧闭，甚至连挂着的红灯笼都被罩了起来。看样子似乎是打算歇几天业。
　　李皎玉对着紧闭的大门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两日发生的事，真是让自己想暗骂一句流年不利。
　　下次带黎清和下山出门前应该先算上一卦。
　　不过自己是不太会这个的。
　　不知道黎清和会不会算卦？
　　李皎玉的思绪开始有些跳脱，他摸了摸下巴，颇为认真地思索起来。
　　房间的书架上是有这些书的，也不知道黎清和这些日子里有没有看过。不过按照他那种闲下来就开始看书的性子，说不准已经翻过一遍了。
　　黎清和的天资着实比自己想象的要聪颖许多，很多咒诀法术他只需要翻一遍书就能全部记住学会。所以卜卦这种东西，对黎清和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难事？
　　李皎玉自己承认，虽然他一直认为自己很强，但是对这种有些文绉绉的东西，他其实都不大通。
　　当然，理论上他是学过的，但是学过也只是学过。
　　因为他当时觉得这门课听起来实在太过枯燥无味，所以根本没仔细记过几句。父亲在这种细枝末节上也从来不大管束他。
　　可能父亲当年也和他一样，心里觉得卜卦实在是一件枯燥且无趣的事情？
　　人间有人间的轮回，神明有神明的天道。就这天地间神秘而有序的法则而言，窥破和改变，实在是两件无甚相关的事情。在窥不破的时候或许活的浑浑噩噩，却也不会承受着明明洞悉一切却无力改变的难言痛楚。
　　李皎玉又在心里咂摸了一下，话虽然是这样说，但终归在教学上，自己好像比父亲还要不靠谱。毕竟父亲还会象征性地教一下自己这个不听话的孩子，而他在山上越躺越平，已经近乎于放养了黎清和。
　　黎清和的法术差不多都是自学成才……只有剑法自己是认真教了的，虽然只有那么一小段时间。后来他都是懒洋洋地倚坐在树下看着黎清和练习，偶尔出声指点一番。
　　倒是前世，黎清和的术法剑道最初都是自己亲自细致地教导过的。虽说前世对待黎清和实在是过于严厉苛责了些……不过在修行大业上，两世这样算下来，黎清和倒也不枉称自己这一声师尊。
　　李皎玉想到这，顿时觉得刚才有些沉重愧疚的心松快了不少。他向来都很会安慰自己。
　　于是为了让自己躺的理由更充分一些，他又在心里附和了自己一句：谁让黎清和实在太聪明，自学东西实在太快。
　　没什么可教的。绝对不是因为他懒。

　　他这样想着，脚步未停，不知不觉间顺着街上的人流拐进了集市。
　　市集依旧热闹，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李皎玉扫了一眼街上琳琅满目的摊位，匆匆地在附近的小摊上称了一包果子，抬头看了看天。
　　自己这次真的出来了许久，看日头现在应该已近正午。也不知道黎清和有没有在客栈等的急了，只希望他没有一个人跑出来找自己。
　　即使黎清和在修习上已经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句十分出色，甚至可以比肩那些成年的中阶修士。可他还是忍不住将黎清和当成十几岁出头的普通少年，不放心让黎清和一个人出门。更何况是让黎清和自己跑在这样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虽说这里是自己罩着的地界，可他也说不准，会不会有些不要命的漏网之鱼，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来。毕竟兴安实在是太大了，他没办法像对山上那样，把整个城镇都用结界封起来，彻底地与世隔绝。这里的百姓虽然也甚少与外界沟通，可终归还是有些必要的人流往来。
　　想到黎清和等着自己回家时一向着急的神情，李皎玉不禁加快了脚步。要不是因为集市上人多眼杂，他恨不得当场念个传送的咒诀直接闪身回到客栈的房间里。
　　可他心里越着急，人就偏越能遇上事。

　　“……留步。”
　　背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李皎玉感觉到自己衣角似乎被人扯住了。他有些不耐烦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人。
　　看着面目年纪似乎不是很大，四十岁出头的样子，可声音却十分苍老沙哑，像是垂暮之年，有些气息奄奄的老人。
　　“叫我？”
　　李皎玉皱着眉头开口，声音有些冷冽。
　　对面的男人用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李皎玉，神情变幻一番，又归于平静。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却只是扯着李皎玉的衣角，默不作声。
　　李皎玉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几分耐心，竟然压下了刚才被骤然拦在路上而生出的恼火，就这样一边站着等待对方开口说话，一边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中年男人背负一把长剑，身着一袭白色衣衫，看形制是件小袖道袍，可头上却并未戴巾或是束冠，夹杂着缕缕斑白的长发披散下来，在背后束了一个极低的马尾。这幅打扮在人群中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男人的容貌似乎被刻意掩饰过，不过李皎玉也没有仔细地再去探究什么。既然对方刻意的隐藏了，那就是不想被别人看见。
　　他一向不太喜欢探寻别人的私事。
　　只是总觉得面前站着的人散发出的某种气质，让自己感到有些熟悉，不免又多看了几眼。
　　那中年道人盯着李皎玉瞧了半天，有些干裂的嘴唇才开始微微颤动，神情似也有些动容，喃喃自语道：“没错…果然没错……成了，果然成了……”
　　随后是一阵有些嘶哑的低笑。
　　李皎玉其实有些没太听清对方说了什么，集市喧嚣吵闹，那道人的声音又实在是太过低哑苍老，就像深秋树上挂着的枯叶，似乎风一吹，就尽数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空气里。
　　他看着面前神态状似痴狂，喃喃自语的道人，只觉得自己也一定是疯魔了，才会任由对方扯着自己，还站在这和这家伙面对面地傻站了半天。
　　李皎玉此刻十分想问对方一句，您还有事吗？
　　您没事儿吧？
　　没事我就先走了，孩子估计还眼巴巴等我呢。

　　那道人似乎看出了李皎玉心中所想，渐渐收敛了笑容，放开扯着李皎玉衣袍的手，没头没脑地自顾自低声说了起来。
　　“不是此间人，不明俗世心。”
　　“一朝许生死，难解恩怨结。”
　　“只恨苍生道无情，苍生道无情啊……”
　　听起来是些毫无关联，不知所云的疯话。
　　李皎玉这次听清楚了，却也全然未放在心上。可那道人似乎越说越激动，不断地抚掌重复着。
　　李皎玉看着面前神情又哭又笑的道人，不免有些云里雾里。
　　拦着自己就为了说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这几句不着边际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他刚想开口问个明白，那有些疯癫的道人却已伛偻着身子转身离开了。
　　道人背后长剑上的剑穗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一荡一荡，李皎玉看着那道人蹒跚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对方的身影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李皎玉此刻竟生出几分想走上前抓住对方，仔细问个清楚明白的冲动。只是他刚一抬脚，便察觉到自己的鞋尖仿佛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垂下头看了一眼，似乎是一枚剑穗。
　　想来应该是那道人剑上挂着的剑穗，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来。
　　他弯下腰拾起那枚剑穗，在眼前左右打量。看做工的复杂精细，剑穗从前应该称得上精美别致，只是如今已经磨损的很厉害，甚至原本应该缠着某些玉石珠宝的黑金色莲花络子已经断掉了一截，络子里原本应该嵌着的宝石也早都遗失不见。
　　仅存的几缕流苏上也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一眼看去几乎辨认不出原本的华贵颜色。
　　待李皎玉再一抬眼，想要叫住那道人将这穗子还给对方时，那道人已经在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一副病弱老朽的样子，走路这么快的吗……？”

　　李皎玉本想将这枚旧剑穗再扔到地上去，可手却鬼使神差般的将那枚穗子塞进了腰间。
　　他在回去的路上摩挲着掖在腰间的那枚穗子，心里想道，磨损的这般厉害，那人竟还不肯丢掉，应该是件很重要的东西。
　　左右一枚剑穗也不占什么地方，就当是自己做件善事。
　　或许以后有缘再见，还能还给他。
　　到时顺便再问一问，这老道对自己说的这番颠三倒四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在说他吗？
　　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世间的人呢？
　　自己这会不是还没出山入世吗？应该不会被人认出来啊？
　　奇怪，真是奇怪。
　　李皎玉闭上眼睛轻轻晃了晃头，想要将那些繁杂的思绪都抛在脑后。
　　先回客栈去才是要紧事。也不知道黎清和是不是还在那里，有没有等急了。
　　想起黎清和，李皎玉提着手里的果子，望了望天，微微的叹了口气。
　　这两天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自己还是先把那个造孽的梦都忘干净才好。
　　不然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黎清和了。

　　李皎玉在门口好一阵深呼吸，平复了一番心情，才伸出手推开了房门。
　　房间已经被整理过，黎清和正坐在桌旁，用手指摆弄着空酒壶上的红绳穗，支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李皎玉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将手里的果子打开包装的油纸，递到黎清和的面前。
　　“一早去买的，要不要尝尝？”
　　黎清和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看见面前举着果子的李皎玉，露出少年人的灿烂笑容，一双黑眸闪闪发亮。
　　“师尊一早跑出去就是买这个去了？”
　　还没等李皎玉开口解释些什么，黎清和双手捧过那包果子放在桌上，在李皎玉嘴里塞了一颗，又在自己嘴里塞了一颗。
　　裹满了糖霜的山楂果子在嘴里咬开，冰凉酸甜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来。黎清和弯了弯眼睛，少年清润的嗓音饱含着笑意。
　　“师尊对我最好了。”
　　黎清和并不想去追问李皎玉今日到底为何如此反常，就像李皎玉也从来不会想要探寻那些他不想主动说出口的事情。
　　于是黎清和看着有些欲言又止的李皎玉，主动地岔开了话题。
　　“我们晚些时候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黎清和：回家是骗你们的，其实我早就没家了。
李皎玉：家吗？有徒弟在的话，就算是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