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红尘梦未醒之陌上离人》有缘人

24、生死本无常

　　眼前的这株植物，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风霜，从根而上，所有的枝干都将近枯朽，虬曲犹如风烛残年的老人的手臂，只是用最后一口气，勉强撑起伞盖般的肢体。然则，明明看起来濒临死亡的枯木，却在最高的枝头，奇异地绽放着一朵雪白夺目的花卉，那花朵巨大无比，足可以躲藏一个幼童，才一怒放，园中所有的花朵都开始凋零，好像它把春天都吸取走了，竟是不容得一丝春光漏在外头。

　　楚楚围着它转了好几个圈，那花也同样在风里摇摆了数圈，引得她一阵惊叹。一个蓝眼睛的小男孩走过来，生气地打断了她的大呼小叫，道：“你的花开早了，高兴什么！”

　　楚楚手托在腮上，趴在地上，腰却反扭过来，双腿与上身几乎叠合在一起，两只小脚毫不费力地掂在脑袋两边。她将头靠在左脚边，很不服气地道：“开了就是开了，管它是早了还是迟了。”一个脸蛋尖尖的小女孩跑过来，看着那花道：“怎么一样呢，若是它自己开的，这树叶都会长出来，绿绿地挂满了枝头，园中的花长开不败，金色喷泉洒遍每个角落，日月星辰永不落下，就像仙境一样。”

　　楚楚惊叹了声道：“这么美？你见过？”小女孩摇头道：“我听说的。其实你也不用难过，这里的月昙，次次都是这么开的，你瞧那蕊心，都是通红通红的，那就是说，它因为感知到了姑姑你的大劫，所以不得不提前开放的。”

　　楚楚大感兴趣，问道：“那它究竟开了几次？你们听说过么？”小女孩道：“知道啊，第一次它开的时候，蓝夕姑姑，还有燕先生，就带着宫主来了这里，听说那年这里都是火，所有的树木都在焚烧，这里就像一个大火炉，好多人还在后面追着，要杀他们。那些人都烧死了，然后底下就长出灰灰来啦。”

　　另一个小男孩接过去道：“第二次我知道，蓝阿姑姑最迷人了，她笑起来的时候，花朵都不敢在她面前开放。那年，很多人闯进了我们这里，他们要一块什么东西，对，说它什么石头，神仙石头，领头的听说是蓝阿姑姑的情人。”

　　小女孩冷冰冰地道：“是啊，那年，跟我一起来的人都死啦，他们连小孩子都不肯放过，一刀一个戳死在姑姑身前。蓝阿姑姑眼睛里流好多好多血---------月昙就开啦，蓝阿姑姑明明已经被砍死了，又站了起来，像割菜一样，把他们的头都砍了下来，扔在这树下。好多血-------”

　　楚楚已经开始哆嗦了。一个说话细声细气的小男孩加入了进来，道：“我最喜欢珊珊姑姑了，她跳舞的时候，百灵都会跟着歌唱的。她喜欢热闹，受不了呆在这里，就约了人想偷偷逃走。她都已经答应把那块石头给那个人了，那个人为什么还要把她从悬崖上推下去？”

　　楚楚生生打了个寒噤。一个怯生生的女童抽噎了一声，道：“我喜欢丝丝姑姑，她经常偷偷抱我们，从来不说我们是怪物，我虽然不敢说，心里是把她当妈妈看的。我要是早知道-------我一定把那个男人杀掉！”

　　细声细气的小男孩道：“丝丝妈妈就是太心软了，她看到掉下来的小鸟，都会一只只捡起来的，看到一个大活人快死了，怎么忍心不救？那个男人一直很乖的，比我们还乖呢，知道宫主不喜欢他，每天紧紧跟在她后面，听到雷声都会打颤，要躲进她怀里--------这么一个人，怎么会骗丝丝妈妈呢？他给这里下了很强的术法，丝丝妈妈就在这里被他绑起来，活活勒死了。他很得意地笑，没想到地底下都有藤钻出来，也把他自己吊死在了这月昙树下。就这样，月昙花又开了一次。”

　　楚楚战抖了一下，用两只脚压在了自己耳朵上，可惜那童音仿佛铺天盖地，使劲偏往她耳朵里钻：“该你说啦，舞姑姑-------她不大爱说话，因为她天生就是聋子。宫主那时候还说，聋子多好，就听不见谎话了。为什么这样，还是没用呢？那个男人长得一点也不好看，比宫主就像是天上地下，她明明喜欢宫主，为什么要拿起刀杀宫主？最可恶的是，那个男人明明虚弱得只剩下一口气，吹口气就能断气似的，突然就好了，等她和宫主两败俱伤，就过来想拿东西，说要长生不老--------我现在想起来都要害怕，舞姑姑她-------她亲手把自己的眼珠子挖了出来，扔在了这地下。看，这里还有两个坑，是紧连在一起的---------”

　　最开始那个蓝眼睛的小男孩叹了口气，有意无意横了她一眼，道：“琉璃姑姑没的那年，您们都记着吧，红颜鸟叫得都哑了。她可是我们离宫的骄傲，那么美，又聪明，宫主不说话，她就能明白他的意思。我最恨那些神殿了，什么希声大殿下，明明是看上了她，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她好，要度化她，说她这样的人，到神殿里也是万人之上的女祭师，何必在这里跟着一个活死人？最无耻的就是这些所谓的神人了，骗她跟他睡觉，然后翻脸不认人，说他只不过是想知道离宫最漂亮的女人有什么魔力------你们瞧，那就是琉璃姑姑把自己吊死的那杆树枝了。琉璃姑姑多刚烈的性子，果然就像块琉璃，碎就碎了-------她可以不死的，只是她不想活了。”

　　楚楚拼命地摇头，叫道：“我没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小女孩很认真地盯着她道：“我知道你听得见。这么多姑姑中，你最笨啦，仪态么，蓝夕姑姑一个指头都比不上；风情么，要有蓝阿姐姐笑起来的一半就也马马虎虎啦。要是珊珊姑姑，身体每个部位都是可以扭曲的，瞧你简直是在拗麻花，还说练了好几天呢。丝丝姑姑的温柔，舞姑姑的浓艳，你是一点都不搭界。琉璃姑姑像个雪人儿一般，你呢，简直是个木头人。都说了你已经魂魄不齐了，这几天就老老实实呆在宫主身边，不就过了这劫么？如今你看，你的月昙开花了，又是这样泣血开的，我看了都-------宫主虽然不爱任何人，至少他也不害你们呀，他叫你们不要动情，还不是为你们好？现在外面又有神殿的人来啦，我看到那光了，七七姑姑，你答应我，不要死好不好？你如果能活下去，我就把你当妈妈。”

　　楚楚眼睛蓦地就是一酸，强笑道：“是啊，你们为什么这么小，就来这里啦？你们的爹娘呢，难道------”小男孩生气地道：“我们不小啦，我们其实本应该死了，只因为契合这里的神石，所以好好地活下来了，但是没法再长大了，就只能这个样子了。你瞧，除了宫主，就只有我们能在水晶宫里走了。你是第七个了，而且宫主的身体已经这样了，就算找到你的下一任，也没法再用血誓啦。你要要争气一点，若是神石没有了，不但你要死，这里的宫人，我们，宫主，还有靠着宫主生活下去的千千万万人，都要跟着你，一起灰飞烟灭啦！”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一章是阵破，下一章是幻生，介个，很那啥的，大家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