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皎皎白玉京 ...
-
一只纸鹤在玉衡手中立了起来,展翅欲飞。玉衡轻轻向它吹了口气,道:“去罢。”奇异的事发生了,那纸鹤昂首而起,就像一只真正的小鸟,顷刻直上云霄。
跟随萧宁远出来的都是坚忍之士,虽然看得新奇,却都默不作声立在他后面。玉衡身后的侍女也毫不动容,一个个面无表情,就像泥塑木偶一般。北辰六子垂头丧气,看着那纸鹤飞走,最小的少年只恨不得踮脚去抓它。玉衡笑盈盈的,对萧宁远道:“开门揖盗,一个可是不够。”手指飞舞,一只纸鹤又在她手中形成,向东南方向急飞。她向萧宁远眨了眨眼睛,问:“我们等着能干的人来破阵便了,倒还省了力气。萧大哥,我厉不厉害?”
萧宁远不禁失笑,道:“妹子想拿那往生石做诱饵,坐收渔翁之利么?好罢,我们且在这里歇息片刻,等着那愿意上直钩的鱼。”当真席地坐了下来,抬头往上看,只见几座山峰顶上各类法宝都祭了出来,忽而下起一阵黑雨,忽而飘过一阵乌云,然而那当中云峦之上,白色昙花盛开如故,香气清雅若无,悠悠随风传来,却令人仿佛置身花海之中,闻之欲醉。玉衡跪坐在他左侧,也跟着看着顶上,摇了手指笑道:“我下得可是不得了的香饵,这往生石啊,是传说中可以生尸骨,聚魂灵,能起死回生,返老还童的宝物。传说亿万年前神魔大战,黄帝轩辕得神之助,诛杀恶魔,统一四海。经此一役,众神凋落,这往生石,便是护卫他的神女陨落后,留下的一件遗物。也有人说,那神女本身就是一块神石所化,这不过是她脱去法力后的本相罢了。”
萧宁远笑道:“长生不老,只不过是世人的妄想罢了。始皇令徐福出东海,汉武以金盘接玉露,结果还不是难逃一死。怎么到了今日,世人还执迷不悟?”
玉衡端容道:“萧大哥,你虽然聪明,却应知道生而有涯,而知无涯。世间之人,不过以混沌接混沌,谁又能说,自己通晓万物,无所不知呢?所以人,应该敬畏鬼神,因为人永远有不懂的东西,信之,则奉之,不信,则远之。大哥以为如何?”
萧宁远连连告罪,心里却十分不服,蓦然想起楚楚说过,人有三魂:仙魂梦想长生不老,官魂渴慕富贵荣华,匪魂准备造反为王。人果然都有欲望,即便是号称神殿的仙人,一样也被长生所惑,追求着不可能达到的东西。这么一想,对大光明神殿的敬畏之心,倒是消了不少。但他是最擅长表面工夫的,心里越不以为然,面上倒表现得越恭敬,又和玉衡探讨儒道之别,道佛之争,又道:“幼读《庄子》,印象最深刻的是两句话:‘天之苍苍,其正色邪?’ ‘其远而无所至极邪?’一直十分困惑,正好向妹子请教一番。”
玉衡果然高兴起来,笑道:“萧大哥这都不明白么?第一句是问,我们看到的蓝天使它本来的颜色吗?第二句却是说,根本没有一个东西叫天,只有一个无限远罢了。大哥你瞧,庄子是多么有大智慧的人哪。”
萧宁远极力称是,又叹自己是个庸夫,玉衡抿嘴笑道:“我哪里就是聪明人了,无非比大哥多看了几本书罢了。我三岁开始便在神殿中修行,一直拿典藏经书来认字。那阁楼常年只有我一个人,陪伴我的就只有一盏灯和满屋子山一样的书了,也没有人跟我说话-------师傅说,神者皆寂寞,不寂寞,不能开悟。若一直不能开悟,我这辈子,也就是关在那书牢里罢了。”
萧宁远看她虽然面上带笑,语气中却满是凄凉,倒生出十分不忍来。玉衡却又若无其事转了话题,道:“其实,我们大光明神殿,比起那两家来,却又算得好了。大哥你听说过么,‘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这说的,就是白玉京的鼎天宫。据说那白玉京建在云浮之上,凡人免进,里面灵气充沛,有各种世人梦想的秘籍神功,那里随便一个侍卫,就是不世出的高手。本来他们是不入世的,听说几百年前,灵气突然开始泄漏,怎么都止不住,再这样下去,白玉京就要不复存在了。所以每一代圣君,都致力于寻找能聚灵的神物,只要他们知道这里有往生石,是必然会来此的。”
萧宁远啊了一声,道:“果然是宁远孤陋寡闻了。”玉衡微微笑道:“这白玉京的圣君虽然厉害,碧云天的天后却更加了不得。传说她们是西王母的后裔,身负神族血脉,一贯以仙人自居,这碧云天究竟在哪里,是没有人能知道的。只听说,她们一族,神脉传女不传男,所以那里的男儿是最没地位的。甚至有人为了拥有继承权,若是生了儿子,便活活将其溺死,所以有人说,哪里死去的男婴最多,哪里就是碧云天了。”
萧宁远忿然道:“哪里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简直是疯子,竟还自称神仙了!”玉衡嘘了声道:“这话可说不得,即便是我,也惹不起碧云天的人的。她们的术法最神妙莫测,那才是神乎其技呢。而且碧云天的人从来视人命为草芥,最看不起凡人,大哥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身后这些弟兄们想想。”
萧宁远拱手道:“受教了。看来长生不老果然好,神仙也是忘不了的。”玉衡笑道:“她们有神脉,本就是青春永驻,倒不需要长生不老之术。但是,这往生石上的不死花,却是她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萧宁远指了天上,奇道:“那朵昙花?”玉衡噗嗤笑道:“这不过是结界上的幻象罢了,往生石催开的不死花,只有一朵而已。这不死花呀,又叫红颜花,听说是绝代佳人魂魄凝结化成,传说即便再丑的女人服用了它,也会成为倾国倾城的佳人。”
萧宁远恍然大悟道:“这个意思就是说------”玉衡微笑道:“对,世事从无十全十美,可惜每代天后,都是丑若无盐谟母的,倒是生出的儿子,个个都是丰神俊朗,惜乎,好看不顶用,生儿百事哀。这往生石和不死花,是不能并取的,我们且等着看,是白玉京的飞龙侍取走了往生石,还是碧云天的青云使采下了不死花?”
猛听得有人叫道:“这天怎么黑了也?”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有一片阴影渐渐覆盖上了太阳的金色边缘,亮光骤然减灭,看上去就好像是什么动物把骄阳含了进去。玉衡掐指一算,皱眉道:“不好,天狗食日提前了。恐怕又要生变。”
突听得顶上响亮地欢呼起来,纷纷扰扰的声音叫道:“那花谢了,结界要破了!”果然见得那朵朵昙花花瓣片片掉落,显现出底下一片蔚蓝如镜的湖水,花瓣雨落在碧波荡漾的湖面,那景色之美,宛如梦幻。
山上军号声声,旗帜飞扬,显然是绝王爷没有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契机,十路人马均已调动,准备乘机攻打进去。已听有人传令:“大家听令进攻,来个瓮中捉鳖。离宫之人,任何人都不得染指,无论男女,皆落入营中贱籍,若有反抗,格杀勿论。离宫之物,就地封存,不得私自收纳,否则当场诛杀。”
玉衡焦急道:“若是给他抢了先,这趟大哥就是白来了,这位爷可是一点渣都不会给我们剩下的。”萧宁远咬牙道:“不能白白便宜了这个屠夫,这时节,虽然敌众我寡,说不得也只能拼了。”长身欲起。玉衡按住他道:“大哥不可。我听说这绝王爷此番是以剿匪的名头来的,有了这个借口,他会毫无忌惮地大开杀戒。刚才我看了,几个山头的人披发被葛,显然就是一直跟随他征讨的夷族,那些都是茹毛饮血的原始土著,这些人凶猛嗜杀,会很多古怪的毒术巫法,令人防不胜防。更何况,对方人手是你数百倍,大哥你培养这些精卫来之不易,犯不着以鸡蛋碰石头。”
但只见已有几人迫不及待地荡着长藤飞了进去,黝黑面孔上,雪白的牙齿十分醒目,个个口里都叼着锋利的尖刀。他们落入湖面,激荡起一大片晶莹的水花。这些人在水中几番游弋,检查完毕,发出尖锐的唿哨声,招呼同伴下来。立即四下里飞起一大片驾着绳索或老藤的夷人,由一个头带雉鸡羽冠的人率领,向湖中落去。
天上圆日半边正在慢慢缩小。萧宁远思索着道:“看来传闻无误,日蚀之时,就是离主最弱的时候,所以结界在这个时候就出现了漏洞。不行,我得-------”突听有人短促地尖叫了一声,还有人发出古怪的声音,听不懂说些什么,只觉得里面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听来十分令人心惊。
玉衡凝神细听,道:“他在叫‘怪物’,莫非那水中--------”远远望去,只见湖面上的人影就像一个个蚂蚁,犹能见得人在水中激烈地挣扎着,泛起大片波涛汹涌的水花。那水花越来越小,那些人也渐渐只看得见一个黑点似的头,最后连那黑点也看不见了,碧波澄净依旧,好像刚才这血腥的一幕,压根不曾发生过似的。
一个营帐之中,步出了杀气腾腾的李德厚,身后铁卫就像一柄柄发出血光的寒刃,一个个站得笔挺,像一枚枚铁钉一样钉在他后面,几百人宛如一人,连人与人的间距都一般无二。他身边站了那个侏儒模样的巫师,向他手舞足蹈,指了指那湖面,叽里咕噜解释了一大通。李德厚不耐烦地挥手叫停,道:“我只问你,有没有方法过去?”
那巫师吞吞吐吐道:“大凶-------”李德厚大喝道:“我不是叫你来算命的,少给我装神弄鬼!若你没那本事,你黑山一族就不必跟着我了,我是从来都不养废物的!”手一挥,旁边就有人把刀架上那侏儒头颅,死命向后推去。
巫师声嘶力竭般狂叫道:“王爷,我还有法子!只要王爷不怕死人,我可以借鬼怨之气,烧起地狱毁灭之火!只要那火一起,方圆几百里的东西都会焚烧殆尽,那结界没有可以作为屏障的东西,自然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萧宁远冷笑道:“真是丧心病狂!”但听有人禀道:“刚才还抓了些许乱民,大约还有几千的样子,只是--------”李德厚冷冷道:“只是什么?”那兵士战栗了下,道:“只是大都是老人和孩子,或则就是些手无寸铁的妇孺。”
李德厚扬手道:“没有牺牲,哪有盛世之太平?懂得为国捐躯,才是我大唐的好子民。”如狼似虎的兵士下去押人,顷刻间山峰间便充满了幼童尖锐的啼哭与老人愤怒地咒骂声。有个母亲紧紧跟在被倒提起来的孩童身后,鬓发散乱,力气大得惊人,几个兵士都制她不住,哭声撕心裂肺,尖叫道:“把孩子还给我!”
有个把总模样的男人将哀啼孩童一把拎了过去,哈哈大笑,突然将手一松。那孩童骤然向地而落,母亲狂叫起来。兵士摇头道:“这就死了?岂不无趣?”手臂一弯,长刀出鞘,向那儿童坠落的地方一送。那小小的身形从下而上,顷刻被劈成了对称的两半,还在蠕动的内脏,从中间血淋淋地掉了出来!
母亲狂啸一声,犹如失了幼兽的母狼,几近疯狂地向那男人冲了过去。那男人冷笑着将刀锋往她面上一送,但只见那头颅迎着刀光破了开,白花花的脑浆顿时喷了开去。那女子即便身死,奔势不减,手伸出去,紧紧将自己孩子破开的身体拥到了自己怀中。
天幕渐黑,光明渐灭,这个世界在屠戮中几近沉默,也许已经麻木。李德厚扫视了一遍周围,未见声息,冷笑道:“不错,他倒沉得住气。”话音未落,只听一个愤怒的女声从结界中央响起,声音有些童稚,高叫道:“天道不仁,何不代天行道!”
似乎有一团深蓝的影子想从那蔚蓝的湖底直冲而出,怎奈怎么都冲不破顶上的桎梏,徒激荡起湖水四溅。适才那令人沉醉的男声吟唱般响了起来,轻轻笑道:“想救人?那不简单。跟着我,凝神,冥想--------”
湖面上蓦地燃起冲天火焰,怒火之上架了一口铁锅,锅里开水正在沸腾不已。顶上高高捆缚着一个妇人,凸出的腰身显示出她是一个孕妇,蜡黄的面孔一派病容。烈火在她脚下熊熊燃烧,几次都险些扑上她的裙摆。她的双手都被牢牢捆缚在背后,眼睛惊恐无比,努力想把肚皮向后贴去,动作几近笨拙。那女声又响了起来,洋洋得意道:“李三绝,你杀了这许多人,实在是辛苦了。我这里替你准备了份血肉相连汤,这就下锅开煮,你看如何?”
有人脱口叫道:“郡主!”李德厚手负于背后,淡淡笑道:“要开煮,这样可是不行。”右手伸出,向旁一伸,厉声叫道:“箭来!”
旁边人送上足足有三四十公斤的铁胎大弓。只见他张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箭去犹如惊雷,叮的一声,便把那女子头上绳结,一下贯穿。
女子唇角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向着那滚沸的水锅,应声坠落。半空中还留着她的声音:“多谢叔父厚赐,侄女永志不忘!”一瞬间,湖面上人影全无,好像刚才只不过是个幻影。
有妇女含泪骂道:“李三绝,你不是人,活该天打雷劈!”一时骂声四起。李德厚冷笑道:“世上只有输家和赢家,没有什么好人和坏人。”喝令道:“还不把他们的嘴捂上,立即砍杀!耽搁了时辰,统统军法处置!”
女声有些惊慌失措,尖叫道:“这种方法对禽兽没用。宫主,求你,救救他们--------”男声道:“求我?为何不求自己?”
刀光亮起,又无声无息倒下几十条人影。女声已经转厉,微微带着哭音,道:“我若是能够,怎会不救?”男声问:“当真想救?不惜一切代价?”
女声哽噎道:“救!”男声笑了起来,道:“你若是相信自己,怎就不能?来,跟着我--------”
女声轻轻颤抖着,道:“-------愿以我献祭真神-------”声音变成一连串奇异的音符,仿佛在念着某种神秘的咒语。那湖边都跟着声音晃动不停,蓝色光芒在底下忽强忽暗,就好像湖底有什么宝物正在闪烁,蓝色光芒渐渐浓盛,向四周辐射开来。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被这光芒笼罩的这个世界的时间仿佛突然停止了流淌,这个地方开始与世隔绝,一下子静默了下来,每个人都感觉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着,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茫然不知所措。
巫师惊慌道:“不好,这是血祭,他们的传承仪式开始了!”
顶上的太阳只剩下最后一道光边,沉沉的黑暗从顶上覆盖了下来,就在这时,空中突然响起了翅膀扇动空气的声音。
刚才那惊人的静默立即化了开来,逼压过来的巨大力量也小了很多。黑色的天幕上掠过来一大片阴影,远望得好像是一大群雕群。只是,却比一般的雕要大上许多,每只翅膀展开足有三米多长,暗栗色的体羽闪烁着金属的光泽,领头那一只却是光华夺目的银色,一大群飞舞过来,天际的云层似乎都被驱赶了开去。
被按住的人群顷刻便是一阵骚动,有一人乘兵士疏忽,吐出了口中的绑布,向天嚎叫道:“神仙啊,救救我们!”
雕群盘旋在上空,齐齐向下降落,依然停留在半空中。但见得每座雕上都坐着两名男子,白玉束发,暗金色的衣衫不像是任何一种锦缎,却比金子都还耀眼,在夜色中发出惊人的光彩来。看年纪都不过二十许人,眉目是说不出的悦目,但神色都有说不出的倨傲,根本没向下多看一眼。当头银雕上的男子着一身白雪似的银锻,神态淡淡,整个人宛如冰雪雕就一般,漆黑的眉眼,鲜艳的樱唇,漂亮到了极点,也冰冷到了极点,指了下方,轻轻道:“列阵!”
雕群极有规律地四散开来,以十峰为圆心,排列出一个星辰的图形。从每个人身上都发出一缕白光,射在中心,立即形成一个明亮的光球,就好像天上又多了一个太阳。那白光射在底下蔚蓝的湖面,湖面上登时云蒸雾泽,朦胧的水汽中,突然出现了数道绝丽的人影。
即便倾世间之丽色,也未曾见如此之美景。但见湖面四周,都是繁密的绿树浓荫,朵朵雪白的花瓣在清风中恣意摇摆,飘落下一阵皓洁的花雨。湖面六个方位,各站了一名身着水蓝色衣衫的女子,那衣裳就像是她们美好身段上落下的一片波光。第一个女子冷艳赛雪,宛如姑射山上的仙子般冰清玉洁,把手中一个水晶似的盘子,递给了第二个女子。
第二个女子容色像盛放的百花,举止都是画卷上美不胜收的剪影,托着水晶盘,向第三个女子走去。第三个女子特别纤长,尤其是两条雪白笔直的长腿,看一眼简直要让人鼻血四溅,迈着舞步般的步子接了过来,递给了第四个女子。
第四个女子一直是低着头的,此刻才抬起头来,那盈盈一眼,丹青妙手也难以描摹其一,宛如一朵水莲花般摇曳了过去,将水晶盘送到了第五个女子手里。那是一个美丽得已近夺目的女子,站在那里仿佛是一道七彩的霞光,托起了水晶盘,递到了第六个女子的掌心中。
那女子几乎是透明的,水晶盘放在手上,和她的人宛如一体。她整个人也像块晶莹剔透的琉璃,让人恨不得把她捧到手心上,悉心呵护。她扶着那水晶盘,一步一摇,走到了湖中心。
湖中心白玉床上,端坐着一个人,只是那身影好像是个即将消逝的水泡一般,明灭不定,即便如此,仍可以隐隐认出是个少年,风姿堪称美轮美奂。在他脚下,伏着一个同样身着水蓝衣衫的女子,此时节茫然站了起来,面上几分懵懂,几分无助,接过了那个水晶盘,咬了咬牙,在头上一拔,一根钢丝便出现在了她的皓腕中。她往下一划,手腕中血流如瀑,瞬时铺满了那水晶圆盘。与此同时,她周围六个美妙的丽影也如肥皂泡一般霎时消逝得无影无终,雕身上的男子中有人轻轻叹息了声,道:“冥影--------”
叮叮几声,划破了此刻的静默。天边宛如下了一阵流星雨,向这边飞落了下来。玉衡舒了一口气,看萧宁远眼睛几乎一瞬不瞬,紧紧盯着湖中心的女子,奇怪地跟着看了又看,问道:“怎么了?”
萧宁远踌躇了下,面上显出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喃喃道:“没理由连兵器也一样。这百变蛛丝,天下应该只有一件。”玉衡笑道:“大哥,你就放心罢,这绝对不可能是慕容姑娘。别说容貌不像,她起码比慕容姑娘年轻了五六岁,而且慕容姑娘又不是西域人,怎么会是蓝眼睛?况且,你瞧见刚才的景象没有?这是血祭,但凡这种仪式,只要献祭的人有一点心甘情愿,都是不可能进行的。再怎么样,慕容姑娘也绝不可能把自己的生命奉献给别人的,尤其对方还是寒霜王朝的魔头!”
萧宁远怔怔望着湖中的女子,手上青筋直跳,突然一把抓住了玉衡的手,急急道:“什么叫血祭?那些女子,都是死人么?”
玉衡只觉自己的手都是剧烈的一颤,被他握住的地方冷热交替得厉害,仿佛被闪电几番击打,最后连半只手都仿佛是麻痹的。她定了定神,用极大的镇定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道:“但凡血祭,都是拿人续命的,但这种术法要求十分苛刻,首先得献祭的人体格与被献祭的人相通,再次,还得献祭者虔诚,否则,就达不到续命的效果。一般血祭完成,献祭者就会死亡,你瞧,刚才那几个女子的身影都是虚无的,你看到的只是投影。第一个还有道残影留下来,那应该就是活死人。”
萧宁远频频点头,像是要劝服自己般道:“不是,肯定不是--------我们夫妻恩爱,她怎么舍得弃我而去?”松开手来。玉衡只觉半边力道一松,向后便是一仰。天枢急冲上来一扶,不满地道:“萧宁远,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还怎敢对殿下无礼?”
萧宁远这才回过神来,连连致歉。只听有人咦了一声,道:“碧云天?来得倒快。”
半空中悬下数道剑影,竟然是一柄柄的飞剑停留在半空中,剑上站了不少白衣碧带的少女,一个个面蒙青纱,簇拥着就中两顶金凤碧玉小轿。最惊人的是驾轿的十二匹白马,竟然是有翅膀的。虽然是在空中,二十八星宿旗帜招展,羽扇开屏,金钺林立,把那辉煌天子仪杖,表现得一丝不差!浩浩荡荡一大群人站在天际,个个仿佛都披着金边,真宛如天神下凡。
后边轿中一个中年女声响了起来,满意地道:“这些花魂,果然都是上上之选。颜儿,你看怎么样?”
前边轿中一个年轻的女声清脆地笑了起来,撒娇道:“母亲,白玉京的人在那里,我们还不赶快?”刚才那中年女声呵呵笑了一下,招了身边一个少女过来。那少女倾耳听了,点头出来,扬声道:“白玉京圣君冕下,你们听了!碧云天天后在此,这不死花,天后要了!白玉京即将与碧云天结永期之好,这不死花,就权当是白玉京的聘礼罢。尔等龙骑侍卫,若在此助我等一臂之力,天后必禀上圣君冕下,为尔等进阶增修!”
雕身上的人交头接耳,失声道:“怎么会?”领头那男子一声不吭,向下指了一指。
碧玉轿中女人轻轻说了几句,那少女点头,不屑地笑了下,向着脚下道:“碧云天只取不死花,人间妄想之人,皆自应天劫。神有神道,人有人路。神不插手人间纷争,人也切莫逾越本份。”
李德厚拱手道:“我等凡胎,自当领受天后圣谕。”手向下一挥,四下里血花飞溅,一个个身形倒了下去。
结界里的女声尖叫道:“为何如今还救人不得?”男子声音淡淡回道:“因为救与不救,都是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