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山河(探案)》堆云

87、第 87 章

　　时荏八月，草长莺飞，百花争艳。

　　宋晚靠在贵妃榻上，神色恹恹。

　　自从半年前与北鞑那人对了一招，伤到胳膊，到如今还未好全。不碰冰凉还好，若是冷着了，便会酸胀难忍。

　　但夏日炎炎，没有冰盏，更是难熬。

　　近日热的厉害，不放冰盏顷刻间便能叫汗珠浸湿了衣裳，可将将放上不足半个时辰，胳膊便酸痛起来。

　　春岚脚步匆匆的进了院子，路过几个冒着暑热粘知了的小太监宫女，蹙着眉头进了屋。

　　“你们且先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宋晚抬了抬眼皮，见她面色凝重，待屋门关上，这才问道：“发生了何事？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就是出大事了！”春岚搬了绣墩走到她跟前坐好，这才小声说道，“有人找您去设饰，在驿站！”

　　宋晚神色一变。

　　星露更是惊呼一声，小声说道：“那不是秀女们住的地方吗！”

　　“是！”春岚只觉得牙齿打颤，“翠娘传信，说是教习的焦嬷嬷着人前去，给的报酬也丰厚，说是受不住暑热去了的，不会叫咱们惹上官司。”

　　“可通报宫里了？”宋晚问道。

　　春岚摇头：“翠娘问了，那人只说叫咱们放心，旁的再不多说。翠娘觉得此事凶险，本想推拒，那人却说叫您亲自去谈。”

　　宋晚思量片刻，道：“众人皆知阮娘子是大理寺卿的仵作，焦嬷嬷应当不敢将此事嫁祸于我。待我去问过长公主再做定夺。”

　　此事按说驿站应当要先报到大理寺去立案，问云珩最为妥帖。

　　但一来这也属于圣上家事，长公主同为女子，也好说话些。二来便是今年科考的学子安置的差不多了，云珩忙于应酬，时常回来的很晚，找他不如找长公主来的快。

　　瞧着时辰还早，在房中躺着也是无聊，宋晚便叫星露给自己梳妆打扮，前去长公主的院子请安。

　　将将抵达，宫嬷嬷便迎了出来：“方才殿下还说起少奶奶你来，你便来了。”

　　“母亲可是有事寻我？”宋晚诧异问道。

　　“是有件事要问一问你的意思。”宫嬷嬷笑着说道，“外面日头大，还是进屋里叫殿下同你说罢。”

　　宋晚应着，进了门。

　　长阳长公主见了她便笑着招呼到自己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爱怜的说道：“你还不知晓吧？觅双有了身孕，如今两个月了。”

　　“当真？”宋晚惊喜，“这可是大喜事！”

　　“确实是喜事，只是如今同秀女入宫的日子冲撞了，她不好出面。”长阳长公主面上忧愁顿现。

　　宋晚顺理成章的问道：“秀女还能如期进宫吗？”

　　“此话怎讲？”长阳长公主同宫嬷嬷均是一脸疑惑。

　　宋晚惊讶：“母亲不知吗？有一秀女因暑热去世，前去看顾的焦嬷嬷寻到了阮荷阮娘子那里，叫她去设饰。秀女少了一个，应当要补齐之后再进宫吧？还是已经补齐了？”

　　长阳长公主脸色一变，同宫嬷嬷对视一眼。

　　宋晚察言观色，问道：“母亲没得到消息吗？”

　　“恐怕不止本宫没得到消息，就连宫中都不知情！”长阳长公主冷着脸说道。

　　宫嬷嬷叹息一声，解释道：“皇后娘娘刚刚派人送来消息，说秀女三日后入宫，叫大少奶奶入宫陪同。若是知情，应当不会安排的如此仓促。”

　　“怪不得。”宋晚道，“阮娘子的婢女问可告知了宫里，对方只说叫她安心，旁的没说，原来竟是不知情。”

　　长阳长公主思量片刻，问：“那阮娘子可是行之那个仵作？”

　　“正是。”宋晚应着。

　　“那你同她说，叫她应下此事，但设饰之时想办法验尸，瞧瞧可确实是暑热死的。若有疑点，速速报给行之。”

　　长阳长公主嘱咐完，又问，“好孩子，你可知晓他们何时设饰？”

　　宋晚摇头：“阮娘子还未答应，若是答应了，应当很快吧。”

　　长阳道：“最晚在今晚，明早我就要知晓一切，趁着我进宫谢绝皇后娘娘的安排，顺便将此事告知于她。”

　　“是，皎皎回去便着人传话。”宋晚应着，又问道，“方才嬷嬷说母亲有事同皎皎说，是为何事？”

　　长阳长公主叹息一声：“我原本想问问你的意思，愿不愿意替你嫂嫂进宫去。现如今看来这差事不好办，咱们还是莫要惹祸上身。”

　　宋晚亦是觉得此时粘上此事不妥当。

　　春闱一事揪出北鞑细作，圣上同舅舅秘密调查了半年，尚未找出那剩余四人是谁。此事恐怕与那细作相关，不沾手也是好事。

　　是以，她也并未谦逊应承，只乖巧听话。

　　长阳长公主惦记着设饰一事，便叫宋晚先回去给“阮荷”送信儿。

　　回到院子，宋晚便对春岚道：“你且去叫翠娘应承下来，告知对方，我只有今晚戌时有空，过时不候。”

　　没过多久，翠娘便传来消息，对方答应了。

　　酉时陪着长阳长公主用了晚膳，宋晚便通过地道去了五柳巷的小院。

　　收拾妥当，酉时末刻，便有马车前来接她。

　　宋晚瞧着，这不是驿站的马车，便问道：“这是何意？”

　　来人赔着笑脸，道：“驿站的马车太过招摇，若是叫人误会了阮娘子要去选秀，那就不好了不是？”

　　“你倒是为我着想！”宋晚讥讽道。

　　对方也不恼，搬出焦嬷嬷来压她：“焦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自然是办事妥帖。阮娘子，请吧。”

　　宋晚便不再多说，上了马车。

　　那人冷笑一声，跳上马车便赶着车走。

　　云珩同千寻从树后走出来，挑眉道：“焦嬷嬷？是不是在驿站管着秀女那位？”

　　“是。”千寻抻着脖子往马车离开的方向看，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阮娘子同翠娘都走了，咱们这东西往哪儿放啊？”

　　云珩瞅了一眼他手中的东西，道：“没有什么怕摔的东西，扔到他们院子里，咱们追上去看看！”

　　“啊？”千寻一脸茫然，见云珩已经拔腿往前走了，只好按照他的吩咐，将东西往院里一扔，便赶忙追上去。

　　站在树上的隼歪头看了看地上的东西，抖了抖翅膀，亦是跟了上去。

　　驿站在城南边上，修建的很是宽敞，只是华丽不足。

　　宋晚下了马车，便看到了站在树上的隼，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跟着那人走了进去。

　　那人径自将她带到第一进院子的耳房中，指着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说道：“就是这个了，阮娘子尽快吧。”

　　“焦嬷嬷不来监工？”宋晚问。

　　那人嗤笑一声：“焦嬷嬷什么身份，这等小事何必麻烦她？你只管干好你的事，其他的别问也别管。”

　　宋晚应着，再不多说。

　　取出面巾同手套戴上，这才掀开白布。

　　此人长相天香国色，肤若羊脂，唇若牡丹。若不说她是死了，旁人只当她是静静的睡在这里。

　　宋晚先是检查了她的脉搏，发现确实是死了，这才动手同翠娘一道替她穿衣。

　　那人就站在一旁警惕的看着。

　　待穿上衣裳，宋晚便同翠娘分工，翠娘替她涂丹蔻，宋晚替她梳妆描画。

　　不到半个时辰，事情便结束了。

　　收拾好了东西，又从燃烧着皂角和苍术的火盆上来回走了几趟，宋晚这才走到那人面前，说道：“检查一下可还满意？若是满意，钱货两讫。”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放在手里掂了掂，这才扔给她：“不用看了，阮娘子的手艺不用多说，拿着吧。”

　　宋晚掂了掂份量，同他告辞。

　　原本以为会有些凶险，没想到她果然安全的走出了驿站，又上了来时的马车，将她妥妥当当的送回了五柳巷。

　　宋晚心中愈发的诧异。

　　就这？

　　焦嬷嬷明知她是大理寺的仵作，难道不怕她将此事告知云珩吗？

　　怎么会选中了她？

　　还是……她就是想让自己告知云珩？

　　“不进去想什么呢？”

　　一道男声突然在身后响起，吓了宋晚同翠娘一跳。

　　回头见是云珩，宋晚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云珩瞧见，顿时气的瞪大了眼，指着她就骂：“你竟敢对着小爷翻白眼？小爷我好心的带着药材来瞧你，看你上了贼船又好心的跟了一路，你就是这么对小爷的？”

　　宋晚挑眉，往他同千寻空空的两只手上瞟了瞟，问道：“药材呢？”

　　云珩被她气个倒仰，指着大门没好气的说道：“你打开就能看见了。”

　　宋晚给翠娘使了个眼色，让她开门，这才问云珩：“天黑路远，大人还是早些回府去吧，莫叫少夫人久等。”

　　“你撵小爷？”云珩直接被她气笑了，“若不是担心你那双胳膊废了，不能替小爷验尸，小爷才不会来看你！”

　　宋晚点点头，瞧见院子里果然落了几包东西，又换上一脸谄媚的笑：“大人对属下当真是好极了，本应叫大人您进来喝杯凉茶去去暑气，但现如今天色已晚，少夫人还在府中等候，就不……”

　　“小爷正好口渴了！”云珩说完，大大咧咧的就进了门。

　　宋晚：“？？？”

　　千寻看着脸皮忒厚的云珩，朝宋晚尴尬一笑，也连忙跟进去。

　　“说说吧，死的是谁？尸体可有什么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