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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赴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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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呼啸,飞雪簌簌。
这两日许褚城的天格外暗沉,乌云厚重,不见一丝晴光。
明安道上是厚重的积雪,几乎见不到任何的人影,唯能听见几声夹杂在风声中的低吟声。
于是,车轮在雪地上滚动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分外清楚。
叶清洲掀开帘子一角,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后立马又放下了,脸上是止不住的落寞还连连叹气。
苏遇看见后依旧表现的十分淡漠,像是没听见似的。
叶清洲对此不满:“苏遇,我都表现得这般伤心了,你都不关心下我吗?”
苏遇道:“是你非要与我一起进宫的,若是后悔了,现在还可以回去。”
叶清洲炸毛:“我伤心的是这个嘛!我伤心的是这街上之前明明那般热闹,现在倒好,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叶清洲又叹了一口气,随后郁闷地望着窗外大街发了一大堆牢骚,各种伤春悲秋,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苏遇应和自己半句。
叶清洲见此刚想开口控诉,便见苏遇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靠着一旁假寐了起来。
叶清洲:“……”
不过叶清洲没去试图闹醒苏遇,只是看着苏遇的睡颜嘀咕道:“身体都这样了,还非得去教人弹什么琴,真是搞不懂你。”
叶清洲说完一歪头也睡了过去。
等叶清洲彻底睡熟后,另一个本当睡过去的人却缓缓睁眼醒了过来。
正巧有片飞雪从被风扬起的帘子一角飘了进来,落在了苏遇手边,却没有立即消融,反而是静静地待在其上,温度微凉。
苏遇看着这片落雪,没有伸手抚去。
必须非得去吗?
过了这么久,或许那人早就便忘记了,去与不去,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他想,还是要去的,毕竟已经答应过那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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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受最近城中疫病的影响,连进宫的手续都变得繁琐了许多。
由于没有门令,苏遇和叶清洲被拦在门外,去禀报询问的人刚去没多久便又急忙跑了回来。
紧跟着来的是着一身玄衣金袖的颜珩,叶清洲看清来人后当时眼睛就亮了。
苏遇又看见了跟在颜珩身旁之人,那个人还是没有多大的变化。
长身玉立,眉眼清冷,站在漫天飞雪的人间,宛若掌管落雪的神明。
而后那双眼睛落在了苏遇的身上,那一刻苏遇想起了之前手上的那片薄雪。
不过,那道目光只在身上停滞了片刻,便融化了。
旻渊收回了眼。
许是先前便已经料想到这种情况,苏遇觉得他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失落,只是在想他待会儿还要不要再去教旻渊弹琴。
看守宫门的士兵看见来人后立马严肃了起来,跪拜一片。
颜珩不知上前与其说了些什么,跪在地上的士兵已经起了身。
颜珩没有半分国君的架子,他主动对苏遇道:“苏公子,许久未见,有失远迎了。”
苏遇颔首行礼道:“苏遇见过国君,国师大人。”
话音刚落,听到“苏遇”二字后,旻渊的目光又立马再次落在了苏遇身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次的视线似乎比方才要灼热几分,让人不容忽视。
“苏公子不必多……”
颜珩刚抬手示意,结果下一秒却见方才还站在自己身旁的国师此刻已经走到了苏遇身边,而且半句话都未说,伸手直接牵起了对方的手转身便将人从自己面前带走了,从像是已经被忽略掉的余下两人面前直直掠过。
且那人的举止可以说是十分冒犯且理所当然,只给人留下一个满身透露着理直气壮的背影,活脱脱就像是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强抢民女拐来做媳妇的山间土匪。
颜珩:“……”
叶清洲:“???”
叶清洲呆愣在原地半响,直到看着自己的兄弟已经被“土匪”拐走了半里路远后才反应过来,立马一声惊呼:“卧草,我那么大一个兄弟呢?!!”
颜珩握拳轻咳一声,转而看向叶清洲道:“叶公子。”
叶清洲闻言脸上多了几分惊喜之色:“你还记得我啊。”
颜珩语气平松:“自然。”
叶清洲眉眼一弯:“我以为你们当国君之人都是日理万机,你应当早就把我忘了呢。”
颜珩一笑:“叶公子异于非人,自是难以忘记的。”
叶清洲丝毫没听出来这话的调侃之意,纯当颜珩真是来夸自己的,故作谦虚道:“哪有哪有,我也就是自小便比平常孩子聪慧一些而已。”
过而颜珩道:“今日身上还有要事,怕是不能亲自接待了,待会儿我让人带叶公子在宫里各处观赏游玩可好?”
叶清洲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不用,我陪你一起就好。”
颜珩:“?”
叶清洲哂笑道:“因为我看本来不是那个国师陪着你去的嘛,结果国师刚才不是被我兄弟勾……不是,一起走了嘛,然后我就想着我把我赔给你如何。”
颜珩:“!”
叶清洲索性直接破罐子破摔道:“其实我算命很厉害的,特别准,来找我算命的都这么说,你带上我我还能帮你看看算算有没有危险什么的。”
眼见对方一直不说话,后觉有些丢脸的叶清洲捂脸道:“其实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要不愿意……”
“好啊。”
叶清洲闻言一怔,放下手愣愣地看着对方,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如此干脆地应下了。
此刻颜珩的眼角眉梢像是噙着淡淡地的笑意:“若是叶公子不嫌此行劳累无趣,那便还想请叶公子陪我一同前去,不知叶公子可愿?”
反应过来的叶清洲立马重重点头道:“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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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遇被旻渊这么拉着不知走了多久。
其实在被旻渊带走的一瞬间,苏遇也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被对方牵着走了许久后,苏遇才渐渐回过神来。
但即便反应了过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苏遇的整只手都被包裹在旻渊的掌心之中,让人难以挣脱。
不过原本苏遇也没打算挣脱的,不然他也不会任由对方就这么直接霸道地将自己带走了。
苏遇看着面前之人的背影,被牵住的那只手由于都已经有些被那人捂热了。
旻渊的手其实谈不上温热,相反这人身上无论何处的温度不论时节都是微凉带着淡淡寒意的,似初雪飞絮。
只是相比之下,苏遇的手比旻渊还要冷一些。
最后,苏遇成功地被“山间土匪”拐到了“山寨”中。
苏遇看着面前熟悉的景色,如预想中的一样,旻渊带自己来的地方还是春百廊。
可即便是他已经被带到了春百廊时,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依然不见半分欲要松开的迹象,反而是苏遇指尖但凡稍稍有往回缩的迹象,那只手便会握得更紧了些,像是生怕自己好不容易拐来的媳妇一不留神就会跑了一般。
但是苏遇并没有往那方面想,毕竟山匪头子什么的光听上去便和传说中光风霁月的霁尘国国师半点不搭。
直到苏遇在被带到上次那处庭院中时,旻渊才终于松开了握住自己的那只手。
然后,好不容易抢到媳妇的山匪头子却转身就走了,只留下一句:“你不要乱跑。”
只剩下被丢下的媳妇一脸茫然:“?”
没多久,苏遇便看见旻渊手上提着一壶看起来像是装酒的坛子走了过来。
旻渊将手上坛子放在桌上坐下来后,献宝似的将坛子又往苏遇面前推了推。
虽然坛子上的盖子还没掀开,空气中却已经弥漫开了淡淡的酒香气,但是苏遇已经不能太闻到着味道了。
苏遇看着面前的坛子问:“这里面装得是酒吗?”
旻渊答:“是。”旻渊说这话时眼睛直直地看着苏遇,这动作总让人感觉像是在期待些什么,颇有种恍若在邀功的错觉。
苏遇点头:“所以国师大人将我带过来是想请我喝酒吗?”
旻渊还是回答的十分干脆:“是。”
“那便多谢国师大人了。”苏遇回以一笑,不过让他有些没想到的是原来旻渊会喜欢喝酒。
苏遇伸手将酒坛上的盖子掀去,浓烈馥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苏遇凑近轻嗅了嗅,评价道:“很香的酒。”
旻渊却垂下眸来,只言不发。
苏遇见此出声询问:“怎么了吗?”
旻渊轻声道:“桃花酿没有了。”
苏遇有些没听清:“什么?”
旻渊:“我原本是想请你喝桃花酿的,但他们说桃花酿没有了,只有这个了。”
有那么一瞬间,苏遇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苏遇想起了上一次两人碰面时旻渊似乎也去买过桃花酿,不过被那窃贼撞碎了,而且好巧不巧的是他买的正是望客来里最后的桃花酿了。
所以原来他买桃花酿是想请自己喝的吗?
思及此,苏遇主动问道:“你很喜欢喝桃花酿吗?”
旻渊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道:“你喜欢喝。”
苏遇拿酒的手顿时顿住了,原本想说的话也卡在喉间发不出声。
苏遇垂下眼帘,没有去看旻渊。
因为一句随口说出的“桃花酿”就被这人误以为是他喜欢,所以这人才会冒着大雪只为了去买他喜欢的桃花酿。
因为这人记性分外不好,所以在分别许久后才会没有一眼认出他,偏偏在听到自己名字后有会那么义无反顾而果断地带自己走。
明明他都不会动情,可偏偏说出的每一句话听着又那么像是在撩拨。
酒液顺着坛边缓缓流入杯中,发出清脆声响。
杯酒满,苏遇才终于抬眸看向旻渊问道:“为何呢?”
旻渊眨眼不答,似是不解他在问什么。
苏遇看着那人的眼一字一句问道:“为何会因为我喜欢便那么执着呢?”
为何呢?
旻渊静静看着眼前的苏遇,似是在心里思索着答案。
终于,旻渊出声道:“谢礼。”
苏遇握住酒杯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颤,些许酒液泼洒到了指尖上。
心里的那点悸动在听到这个答案后瞬间就偃旗息鼓了。
原来只是谢礼……
苏遇轻叹一口气,不过许是一开始他便没有抱有过太大的期待,所以即便是没有听到那个他想听到的答案也依然没有太过失落。
苏遇朝旻渊举杯道:“抱歉,原本是答应早些进宫来找你的,结果一不小心便过去了这么久,还望国师大人莫怪。”
旻渊摇头道:“没关系的,我可以一直等你,只要你想来找我我便会在的。”
苏遇闻言轻笑一声,看着桌上的酒坛道:“今日看来怕是弹不了琴了。”
旻渊道:“没关系,下次也可以弹。”
苏遇没说话,抬手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酒。
下次吗?恐怕是没有下次了。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苏遇一言不发地闷头喝着杯中的酒,旻渊也就这么陪着他。
不知喝了多少杯后,苏遇冷白的脸上染上一层绯红,眼里也蒙了层淡淡的水雾。
偏偏对面的旻渊却丝毫不见醉色。
此刻苏遇的思绪已经混沌一片,脑海里想说的话也直接不经思考便说了出来。
苏遇暗骂一声道:“骗子。”
酒量这么好,喜欢喝酒的人明明是他。
苏遇听不清自己说话的声音有多大,但多半那人是听到了。
恍惚间他仿佛听见那人说了一句什么,却又没有听清。
而后苏遇眼皮一重,他单手撑着头昏睡了过去。
又不知寐了多久,等苏遇再次睁开眼来,他发现原本坐在自己对面的旻渊已然不见了踪影。
苏遇抬头寻找旻渊的身影,却见旻渊就站在不远处那棵巨冠花树下,似是要走。
苏遇出声唤住了他:“旻渊。”
这是苏遇第一次直呼旻渊的名字。
眼前的世界像是蒙了层氤氲水雾,旻渊正背对着自己,只看得见树下一袭白衣如仙,清冷堪月。
树上繁花始盛,流光溢彩,花雨如瀑,片片花瓣垂落在树下人肩侧发尾。
这一幕好不真实。
苏遇看见旻渊听见自己在叫他后,离开的脚步立马停了下来。
苏遇见状勾了下唇。
许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苏遇的嘴唇此刻殷红一片,眼里泛着水光还沁着笑意,给清冷的容颜增添了几分魅惑感,却艳而不俗,所以嘴角的笑意在此刻显得分外勾人。
而后,双唇微张,缓缓吐出几个字。
他说:“国师大人,记住我吧,就当是看在我心悦你的份上。”
苏遇想,他或许真的醉了,而且醉得十分厉害。
苏遇说方才那话时语气明显带着几分轻佻不正经的意味,任谁听了都觉得这只是像一句单纯的调戏玩笑话。
但是能敢去调戏国师的整个霁尘国怕是也找不出除他以外的第二个人了。
他想,他若不是醉了,他定也不是不敢去调戏的。
苏遇静静地看着旻渊的背影,而后他见旻渊缓缓转过身来。
他原本想努力看清那人面上会是何种反应,眼中又是哪般情绪的。
会是疏离还是厌恶呢?
或许都不是。
毕竟那人眼中无论何时都是清冷淡漠的,几乎从未有过任何其他多余的情绪。
可当苏遇即将看清那人神色的一刹那,眼前景物却像是大梦初醒般骤然消失不见,睁眼看见的是近在眼前的旻渊。
旻渊像是察觉到自己醉了,想伸手扶住他。
原来是梦啊……
难怪方才那一幕真实又恍惚。
苏遇心中泛起淡淡的失落感,看着向自己不断靠近的旻渊不再去想,索性顺势借着醉意,阖上了沉重的眼皮。
苏遇头向旁一歪,半边身体直接落进了一处柔软之中,鼻息间满是浓郁醉人且十分熟悉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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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雪势猛烈,还欲有愈下愈大的趋势,似要淹城。
伴随着大雪落下,整座许褚城中隐隐还飘浮着淡淡的糜烂腐朽的气息,总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街道上紧闭的房门被重重拉开,整扇门直接碎裂一地。
从屋中走出一人,身形摇晃,步履缓慢,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而后那人身后紧跟着又是一人走出房门。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低着头街上不明所以地挪动着,在地上留下一片长连的足迹。
一名正好碰巧从此处巡逻的士兵见到在街上游走的两人后,下意识从两人喊道:“喂!前面两个,最近城中还危险着呢,国君说了,若无要事闲人不可再街上逗留,你们快早些回去吧。”
话音落,却见前面两人恍若未闻,依旧自顾自地朝前行进着。
那士兵更加不加,直接上手扒拉下其中一人扯过身道:“就说你们两……”
剩下的话卡在喉间,待看清那人的面貌后,士兵的瞳孔瞬间布满害怕和恐惧。
“啊!!!”
伴随着一声惊心刺耳的惨叫声,人间彻底迎来一场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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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闷重的敲击声,一下一下响个不停,任人听都会觉着这敲门声有些奇怪。
南溪之站在门前,她伸出手缓缓朝向门闩,就在即将要开门的一瞬间,思绪却猛然被后院中一道声音召回了。
“哎哎哎,不能开,不能开!!”
叶清洲正费劲地趴在墙头上,一个劲地朝着南溪之挥手呼唤,生怕晚一秒南溪之就把门打开了。
南溪之回过神来,收回了那只欲要开门的手,随之而来的是门外变得猛烈的撞击声,砰砰响个不停,整扇门开始变得有些摇摇欲坠。
叶清洲见状立马从墙上一跃而下,跑到南溪之身边,又从旁搬来一张桌子抵在门前。
即便是这样叶清洲依旧不放心,又将身边尽可能搬动的重物都堵在门前,然后迅速拉起南溪之的手往后院跑去。
期间南溪之有些不解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叶清粥此刻根本顾不上解释:“说来话长,南姐姐,我待会儿在跟你说,苏遇呢?”
南溪之道:“他应还在房中睡觉。”
叶清洲立马跑到苏遇房间门前,他后退一步作势想直接撞开门,那门却直接从内被人打开了。
已经冲到门前的叶清洲堪堪刹住车,双手在空中不停摇摆终于稳住了身形。
叶清洲顿时长舒一口气:“幸好幸好,幸好我身手敏捷。”
叶清洲说完这话又抬头瞪了眼苏遇:“外面都要世界末日了,你竟然还能睡得着?”
苏遇:“?!”
苏遇张了张唇,像是要说些什么,却直接被叶清洲焦急打断道:“好了好了,竟然你已经醒了我们现在好好想想怎么逃命吧。”
苏遇问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叶清洲叹了一口气道:“不知怎么回事一觉醒来,外面全是得了疯症的人,见人就咬,估计整个许褚城已经没几个正常人了。”
话音落,门外又传来愈加激烈的撞击声。
叶清洲赶忙道:“先别管是怎么回事了,现在逃命要紧,我们赶快找个地方躲躲。”
叶清洲又转头朝南溪之问道:“南姐姐,这里有没有后门或者密道什么的?”
南溪之却并没有立即回答,反而像是没听见似的。
“南姐姐?南姐姐?”
叶清洲又接连唤了几声,终于南溪之回过神来了:“怎么了?
叶清洲又重复了遍刚才的话,南溪之点头道:“你们跟我来。”
南溪之将他们带到自己的房间,又打开房间中一扇窗户示意他们从这里出去。
南溪之道:“你们从这里出去,不远处就是条湖水,平日里除了船夫便鲜少有人从这里经过,应该不算太危险,若是到时候真遇上了不测,便沿着河岸继续北走,那里停泊着一艘渔船。”
苏遇直勾勾地看着南溪之道:“你不与我们一起离开吗?”
南溪之却看着他摇头轻声道:“我走不了了。”
苏遇看着南溪之不知何时变成猩红的双眼,中间的瞳孔还隐隐有涣散的趋势。
苏遇直接伸手抓住她道:“那我也不走了,我就留在这里照顾你。”
南溪之嗓音温和像是在安抚道:“阿遇,听长姐的话,你和清洲两人先离开这里,保护好自己。”
即便是这样,苏遇依旧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向。
“阿遇,你知道的,我是医者,即便是你不走,我也不可能活下去的。”
南溪之说这话时语气依旧像是在安抚,但实际却是在威胁。
话音落,良久,抓住南溪之身上的那只手缓缓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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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洲从墙角探出一个头,环顾了圈四周确认附近没有危险后,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叶清洲转过头便看见身后苏遇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虚弱。
叶清洲连忙伸手搀扶住,生怕苏遇会倒下去。
苏遇微微蹙着眉,下一秒口中涌出一口鲜血立马染红了双唇。
叶清洲顿时就慌了神,连忙用自己的衣袖为苏遇擦去嘴角的血迹。
叶清洲低声询问道:“苏遇,你没事吧?你还撑得住吗?”
苏遇摇头道:“我没事。”
叶清洲显然不信,思考片刻后他蹲在苏遇面前道:“你上来,我背你。”
“……”
叶清洲见身后半天没动静,催促道:“你快上来啊。”
苏遇还是没动,只吐出两个字:“你先起来。”
叶清洲听话地起了身,却见苏遇抬着头望向一处天际。
叶清洲有些疑惑,顺着苏遇的视线也望向了天边那处,立马不由得摒住了呼吸。
只见有一团黑雾聚集密布在许褚城半空中,它像是还在不断聚拢变大,又像是正在不断汇成一股灌入下方。
与此同时,天际处不知何时布满了层层叠荡的玄云,正裹挟着黑云压城之势悄无声息般地占据了大半边的苍穹,连带着风雨欲来之势还在不断朝着剩余的虚空漫卷开来。
“这,这是什么情况?”叶清洲眯着眼努力看清了半空中的那团黑雾,“那些是……怨气?”
半空中那团黑雾似乎隐隐浮现出几张人脸的形状,面目狰狞,像是在挣扎着要冲破这道黑雾的束缚。
意识到那东西是什么后的叶清洲心下一惊,又再次探头试图去辨别那些怨气大致所在的方向。
叶清洲:“那个地方是……”
“皇宫。”
听到苏遇说出准确地名后,叶清洲悬着的心彻底死了,立马冲苏遇喊道:“卧槽完了,来不及了,苏遇我现在得必须马上就离开这里,再晚一点霁尘国就真灭了!”
苏遇没多问缘由,只是道:“我陪你一起去。”
叶清洲闻言立马拒绝道:“不行,你不能去,那里太危险了。”
苏遇:“你都准备去去死了,还在乎这些?”
原来苏遇已经知道自己进宫是要去干嘛的啊,他还以为他不知道呢。
但是叶清洲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问苏遇怎么知道的了。
叶清洲还是不想让苏遇去,毕竟现在宫中怨气正盛,十分危险,而且去宫中的路上更是危机四伏,一个没注意就可能一命呜呼了。
“就是因为我快要死了,所以你更不能去了,我就你这么一个……”
几声低沉暗哑的吼叫声撞入耳膜中,让人神经立马紧绷。
苏遇语气淡淡道:“那我若是不去,我可能也还是会死,而且还会比你还先。”
叶清洲:“……”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威胁我。
叶清洲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带着苏遇小心溜进宫中去。
叶清洲看着不远处半空上悬浮着的一团黑雾,里面困住的东西隐隐约约似有要挣脱出来逃跑的趋势。
再抬头往更高处看去,天空黑沉到显得有些死气败坏,可突然那天上的玄云像是翻动了一下,漏出了天空真实的颜色。
一片血色。
叶清洲看着那天色,脸上丝毫未生畏惧之意,眼神格外决绝,决绝到似乎这辈子的勇气全用在这上面了。
因为从一开始叶清洲就知道霁尘国到底是会有这么一天的,也知道他的命运到底是什么。
他要以身献祭去保一个命定之人,只有这样,霁尘国才可能会有最后一丝生机。
直到那决绝的目光碰到了身旁的苏遇,叶清洲眸光微微动了下。
“苏遇。”叶清洲突然喊道。
苏遇脸色有些虚弱,唇上没什么血色,回道:“怎么了?”
叶清洲安静地看着苏遇半响,移开了目光。
叶清洲闷闷答道:“没什么。”
听到这回答,苏遇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叶清洲却又开口道:“苏遇,我就你这么一个兄弟,而我始终觉得你肯定能长命百岁的。”
很快,叶清洲又摇头否认道:“不对不对,我可是百算百灵的天算子,所以你肯定能长命百岁的,你要信我。”
苏遇安静地看着面前的叶清洲,片刻后他道:“好,我信你。”
叶清洲先是一笑,而后又道:“我最开始是真的只想找你当好兄弟的,无关其他,还有南姐姐,我也是真的把她看作了自己的亲人的,所以你和南姐姐都会长命百岁的。”
“所以,若还有机会的话,我还找你当好兄弟。”
一辈子的……好兄弟。
而现在他要去赴他的命运了。
就在叶清洲起身欲要离开的一瞬间,苏遇开口叫住了他:“叶清洲。”
叶清洲立马刹住脚步。
“下次再见,我请你喝桃花酿。”
叶清洲眼睛蓦然一亮,泛起星碎笑意。
他道:“好啊,到时候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