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境》Aimee茗云

3、结束

　　那年夏天李娟以市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她梦寐以求的重点大学，村里无人不羡慕她。而她就像个高傲的孔雀般美丽。成为了当时青春时期很多人的梦中情人。而我也是其中的一个。很显然楼水近台先得月，我凭借着李峰她弟好友的这层关系，自由地出入他们家。

　　“李娟我想追你。”思考许久之后，在一个安静的午后我趁着李峰外出只有我们俩在家的时候终于鼓足了勇气向她表白。

　　那天很热，她穿着短袖T恤，坐在门口安静的看书，不知道书里面有什么神奇的东西让她的嘴巴微微向扬，手上的书离她的脸越来越近，微风吹过来刘海盖过了她半个眼睛，一股又一股的热浪向她袭去，她却毫不在意。那样的她，很是耀眼。

　　“李娟我想追你”我说了第二遍她才听到我说话，抬起头来，看着我，反应过来后她瞬间整个脸变得红扑扑的了，然后迅速害羞地转过头假装继续看她的书，一直没有说话。

　　那是第一次她的目光对我已不再是凶巴巴的样子。我猜不透她当时在想什么，但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跑回家的了。

　　自此以后我去陈峰家就更勤了。

　　不去网吧了去帮李娟干农活，不去鬼混了，陪着她看书，不去偷摸拐骗了，给她讲笑话......俨然我成了李娟的小跟班。

　　虽然我比李娟年龄小，但得益于我的身高和臂力，为她繁重的家务分担了不少。也许是出于感谢也许是出于愧疚也许是出于帮助或者我所认为的也许。

　　有一天她把她之前珍藏起来的书给了我。

　　“这些是我之前的高考用书，给你。虽然不知道你用没用得到，但好过被我弟拿去当垃圾丢了。我觉得你应该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学习上而不是整天跟我弟去混日子。我弟弟他已经没救了！”

　　当时恋爱脑的我居然把这句话听了进去。

　　等着我会考上你所在的学校，这是我为自己所定的目标。

　　整个暑期我都在帮她干农活，她帮我辅导课业。就这样我由一个叛逆的少年，变成了一个热爱学习的乖孩子。这是我妈说的，那是她最不操心我的一段时间。

　　正当我们都以自己的目标向前迈进的时候，凌晨“彭”的一声打破了所有人的宁静。

　　李娟的爸爸与人喝醉酒骑摩托车返程的路上，直接撞上木桩掉到河里面淹死了。

　　这让本就贫穷的家庭雪上加霜。我听说连办葬礼的钱都是借娘家人的。

　　等我再去到她家的时候已经是暑期的最后了。

　　我站在门口，门虚掩着，开了一半。屋子里面很暗，但是还是很清晰地看到李娟那矮小身子在发抖的样子，

　　“我说了，没有钱了就是没有钱了！你还要我说多少次？”她妈妈向她咆哮着，

　　“那你为什么给陈峰缴费了？为什么我就不行！”她的声音哭到都嘶哑了。

　　“陈峰学费多少钱，你学费多少钱？再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长大了迟早要嫁人的！你不要再来烦我了。再怎么哭都没有用！”李娟的妈妈态度很坚决。

　　她挡在了要走的妈妈面前，

　　“妈，你向别人去借好不好，长大了我会还你的。今天最后一天报到了。”这是我第一次见李娟如此哀求。她妈妈暴躁用力一脚把她踹开，指着她继续骂，

　　“我去向谁借去，我一个寡妇谁会借钱给我？我问你我能向谁去借？你说说看！”她的怒火似乎到达了顶峰。

　　“我昨天不是叫你把田里面的草除了吗？你没有去吗？”

　　“我不去。你给李峰他学校报名了，你让他去！”

　　“啪！”的一声，李娟妈妈直接扇了她一个大大的耳光。

　　然后头也不回地骂骂嘞嘞地走开了。只留下还在哭泣的李娟独自在原地。

　　我赶紧跑去镇上的网吧找到了正在打游戏的李锋，

　　“我刚去你家了，看到你姐被你妈打了。”

　　“你去我家干嘛？找我就来网吧好了。兄弟怎么样，我们好久没来一局了。陪我走一局？”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屏幕，没有看过我。

　　“周一就要上高三了，你还在打游戏？”

　　“高三就高三呗！有什么的”

　　“如果你不想去读的话，其实你可以让你姐去读的，毕竟她考得那么好的一个大学。可惜了。”

　　“我也想呀，但我妈那个死脑筋非要让我去读，能怎么办。”

　　“我姐都求她不知道多少次了，哎呀因为这事，我都烦死了。”

　　“对了，下周一上课，记得等我哦！”

　　看着李峰那无所谓的态度，当时的我不知道怎么办？

　　也许无论我们如何挣扎，都挣脱不了摆在面前的现实，更何况那时还年幼的我们。

　　新学期开始了，李娟说她要去深城打工赚钱，这样子就可以实现金钱自由了。我说要不我也跟你去吧。她极力反对。她说等我考上大学了，到时候可以去深城找她，我很高兴，这是她第一次明确地给了我希望。

　　是的，大学我是考上了，但是我的恋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我就读的大学离深城不完，上完课的第一个周末我就迫不及待地联系上了李娟。她的电话号码是我好不容易从李峰那骗过来的。她对于我的到来很开心，详细地告诉了我具体的路线。她说她会在我下车的地方等我。在车上我能想像到的所有我们相遇的美好场景在见到她男朋友的那一个瞬间崩塌了。

　　那是个剃着平头，身材同样矮小，皮肤黄黄的，走起来有点一拐一拐的普通男孩，他身上那套绣着什么厂名字的工服细看之下到处都是油渍斑斑，虽然看起来他已经很努力清洗了。而我会率先认出他，也是因为这一套工服。他不停地在人群里面寻找我。我慢悠悠地向他的方向走去。

　　“你就是小娟的弟弟？”他先开了口，他的普通话里参杂着北方的口音，我要很认真才能听清楚他说什么。

　　我不想和他对话，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

　　他热情地帮我拿过行李，看着我说，

　　“小娟她要晚上12点才下班，她让我先带你去吃点宵夜。等下就过来。”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脸的疲惫。当时已经是晚上11点，看他那样子，应该也是从工厂直接过来接我的。

　　等到凌晨一点，李娟还是没有出现，他略显不好意思地说，

　　“我们家比较小，住不下，我给你去找个宾馆住吧。”

　　我无所谓。第二天天一亮我就直接回了学校，至此之后李娟就此从我的青春里退了出去。

　　大学毕业之后，我按部就班地工作然后结婚生子，时不时地会从李峰口里听到她的消息，我都会有意识地屏蔽掉。

　　但这一次我那该死的心，又为她牵动了起来。

　　从县城回到深城，我一次又一次地拨打李娟的电话，发了一条又一条的信息，紧迫地想知道她的情况。却始终得不到回复。我尽了所有能联系她的方法都始终无果，好像这个人直接消失了一样。而我在为柴米油盐忙碌拼搏的日子里也对她渐渐地淡忘了。

　　当我再一次听到她信息的时候，已经是四年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