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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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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四下开学的第一天,十八班杂乱无章的黑板左下角,第一次被清划出一块干净的空间,认认真真写上了距高考倒计时:113天。
老陈头使唤着人写上后,还特地强调:“别看这113天的天数很长,实际上,排除掉你们的放假时间,节假日,根本就没剩多少天了!现在是高考的紧要关头,你们不努力,有的是努力的人把你们赶下去!”
“不过话说回来。”老陈头话锋一转,又道:“你们只要现在肯努力,都不迟,哪怕提高一分,在高考上,干倒的就是千军万马!”
早上是紧锣密鼓的宣誓大会,现在又是各科老师的花式劝导,气氛酝酿到了这个环节,往常班里再混账的人都忍不住拿起课本研究研究里面的学问。
学的人一多,其余摆烂的人就厚不下脸皮继续摆。连佘子单这样的人,也破天荒的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下,难得拿着书抓耳挠腮起来,时不时还会去办公室找老陈头问问题目。
时间一长,单陈木这样不太在乎外界信息的人,光坐着背书,都感觉到周围混插打科的声音清晰可闻的比之前少了。
许愿安的消失,好似在这样的环境里,也没有掀起多么大的风浪。大多数人只是问一嘴,在得到长期请假的回复后,露出羡艳的眼神后也就没多谈论。
只有陈木偶尔在做题后,习惯性把试卷右移想问问答案是否正确,会像个木雕般中断那么几秒,过一会又像个没事人一样把试卷移回来重新投入学习。
想念吗?当然。
但很多时候想念是没用的,对于陈木来说,与其把时间投入在无用的回想中,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继续提升自己。
届时对方回来,自己还能算是有点成绩可言。
抱着这个想法,陈木埋着头比谁都要更加刻苦的学习,似乎只要自己得到一定成就,就会加快两人再见的时间。
日复一日的重复学习中,时间比想象过的快。等陈木再反应过来具体时间变化时,是李晓静在抱怨学校给的假期实在太少。
她垂着桌子一脸不忿:“哎呀,你们说哪怕就是不放假,只要老师别拖堂,让我们多点课余时间也好啊。一周有六天半的时间都在学,天天这么闷着脑袋学学学,迟早我都得炸开!”
白晨毫不留情的戳穿李晓静的白日梦:“现在没什么大节日,除非再重演一次除夕夜,不然在高考前,是不可能放假的。”
这话说的,李晓静自然也清楚,但她已经被日夜颠倒的学习压的意识不清了。
她趴在桌面上反复砸着笔,嘟囔着抱怨:“我总感觉除夕已经是前年的事了。”
白晨再次提醒:“除夕到现在,才过了两个月。”
两个月...原来已经两个月了吗?
陈木收回注意,望着黑板上只剩59天的倒计时,手下意识落在许愿安整洁干净的桌面。
“啪!”
佘子单抱着一沓卷子丢在许愿安的桌面,还差点压到陈木的手。
他看不见陈木阴沉下来的神色,反而还笑呵呵道:“木姐,这位置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我以后就坐这呗。”
陈木盯着许愿安的桌面,拳头无声合拢,攥起:“我是不是说过,这是许愿安的位置,这个桌面再空,也不准放任何多余的东西。”
“啊?”佘子单疑惑一瞬,在后面李晓静龇牙咧嘴摆手和疯狂摇头的提示下,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踩了大雷。
他僵着笑,小声试探着问:“可....可是,班长不是都不回来了吗?”
“谁和你说的?”陈木抬头看他,淡淡的问话里透着压抑已久的戾气。
这眼神,吓到佘子单几乎都怀疑自己刚刚的所见所闻了。他大气都不敢喘,伸手指着楼上办公室:“就刚才啊,我从办公室拿卷子回来,看见班长和她妈妈正在办理转学手续,班长还和我说....”
椅子在骤然的起身中砸倒在地发出重响,垂下的夕阳沉沉倒映着陈木大步朝外奔去的身影。
李晓静拍打佘子单一下,问:“喂,班长和你说什么?”
夕阳射进的光线将少年怅然迷失的心口烫出一个不知名的小裂缝,佘子单望着空荡荡的班级正门,好半晌,才慢悠悠把后半句补起。
“她说,希望我们都好好的。”
陈木从未意识到教学楼到办公的距离有那么长,长到好不容易奔过了走廊,还有大段阶梯要上。她三个阶梯并为一步的大跨上前,毫不顾及的从别人中间蛮横穿过,把谩骂远远甩在后头。
终于在紧急追赶下,喘气向上的陈木与独自往下的许愿安在五楼拐角处,撞了个正着。
许愿安没想过会在这时遇见陈木,原本向下的脚步甚至在看见陈木的那刻回缩半步,又在见到陈木泛光双眸的瞬间,停住。
急促的上课铃恰好在这时响起,将两人稍显无措又停滞不前的氛围打断。
没等许愿安反应过来,陈木已经走到她的身前,比起想象中的疑惑,质问,眼中更多的是错愕,心疼。
“你怎么……怎么瘦了这么多?”来不及多说,陈木去拉许愿安瘦到见骨的手腕,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哪知陈木的手还没碰到,许愿安便像生怕碰到一般,低着头将手扬起回缩。伸出的掌心与回避的手背于空中相撞发出脆响,声音与打在人脸上的巴掌声高度相似。
听着让人,无端的生疼。
在这情况下,许愿安甚至还朝后退了两步,完全是下意识回避的步伐。
陈木落空的掌心挂在无助的半空,口中残余的大段问怀,在这一刻,怎么也说不出了。她深深凝着有回避姿态的许愿安,如此清晰分明又可悲的感知到,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她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变了。
“安安,下来了吗?”近乎窒息的空气中,宋温颜在楼下催促。
许愿安咽咽喉,低声回复:“马上。”
“对不起,我得先走了。”与陷进错愕的陈木不同,许愿安几乎和没事人一样,揉揉泛疼的手背,绕开挡在身前的陈木,打算从侧边离开。
“为什么?”
没有强硬拖拽的挽留,也没有言辞激烈的问责,陈木只是站在原地,落寞而无力的询问:“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许愿安恰好走至陈木的身侧,离开的步伐因为这句简短的问话,却怎么都踏不下去。她快速眨了几下眼,心脏像被无形的大手揪着,喘不过气。好几秒之后才重新找回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微微仰头无声的吸了下鼻,才回:“没有,你没错。”
“那为什么....”陈木问题都没问完整。
“是我错了。”许愿安打断陈木,话音夹着簌簌撒来的入夏凉风。
她背对着陈木,站在阶梯角像枝摇摇欲坠的花骨朵,对着寂寥的远处,像是生怕被动摇般,轻声且快速的重申:“是我错了。”
“你错了?”陈木呆呆重复,空气中无形凝结出的锤子把她湛亮的眼一瞬砸的红透,随即涌上的,是生理性的涨喉。
难以忘却的过往经历,甚至在站在这个阶梯口之前陈木还在期待的未来往后,全都在这轻飘飘的三字中被全盘否决。
一句我错了,把陈木心头承载的所有未与人知的一切,都盖上了错章。
“嗯?”李师太扶扶眼镜才察觉班上少了一人,她问:“陈木呢?”
李晓静赶忙帮着打掩护:“她去上厕所了。”
“哦。”李师太没有太多追究,继续讲课。
陈木这学期的表现很是积极,上进,翘课一类的事情,在现在的老师眼中,是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
但这一节课,陈木注定要让李师太失望。
她一个人罕见的出现在教学顶楼,默默望着远处的白色越野车不带任何迟疑的驶离学校。她盯着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确定这辆车子不可能有回来的迹象,才死心转身,像是逃避什么一样,一个人默默找了个角落阴影处,蜷缩着待了很久。
直到下课铃响,放学的人都鱼贯而出,又在时间的推移下缓缓散至无声。陈木才慢慢站起,僵硬的拍打着身子,挪动发麻的双腿离开。
“你怎么还在这?”老陈头正准备离开,却在办公室门口撞见陈木。
“我...回教室。”陈木如梦初醒般点着头应,随意朝楼下一指,然后调头离开。
老陈头看着陈木离开的背影只觉哪里怪怪的,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这小骗子又在哄他。
教室明明在三楼,陈木跑到五楼就算了,怎么还跑到这五楼正中间的教师办公室里来。怎么?是打算直接穿墙下去吗?
而且看她刚才的架势,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也不久了,活像是在等什么一样。
老陈头忍不住在自己办公室门外四处探探,自己办公室门口能等到什么东西吗?
回去后的十八班已经空无一人,收拾着书包,陈木注意到许愿安原本空荡的桌面多了张便条贴。
上面写着:既然你说班长会回来,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把卷子收起来吧。
字迹歪七扭八丑的很,语气也很欠揍,一看就是佘子单那个小子写的。
陈木试图如往常一般勾起笑容却发现脸已经僵到根本都提不起嘴角,她揉揉脸,把这个便条帖揉成一个小小的硬团抛进垃圾桶里。
不会回来了,傻子才相信许愿安会回来这种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