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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万里沙篇(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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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焕回到卧房里,一眼瞥到高处那个小布包,才想起来并没有把宋汉杨的配枪还给他,他脱下身上还披着的外套,想着不如明天一起还吧。
次日,肖焕醒来,发现手臂有些刺痒,没挠了两下,就泛起一片红色,连带着蔓延出来的手指印,烙在白皙的胳膊上很是刺目,他撇撇嘴,这身体怎么这么娇气。
这具身体的皮肤真的是经不起一点风吹日晒,蚊虫叮咬之类的,肖焕真怀疑原身是怎么受得了和这帮糙汉们生活在这荒沙边陲的。
大概,心是自由的,一切就都能克服了?
宋汉杨一大早又不见了踪影,肖焕找了一圈没找见,于是有点气闷,转回卧室发现镜匣子上面放着张小纸条,写明他今日出去办点事,很快回来。
肖焕心里的郁气被这小纸条就这样给抚平了。
弟兄们跑马去了,有的干脆去沙漠中固定的路线去蹲点,只要有风吹草动和值得出手的,就会吹哨送来信号,附近的弟兄便会赶去驰援,好在,最近杳无人烟,颗粒无收。
肖焕见帮众们竟然干劲满满,他要怎么去跟他们说做这一行岂非长久之计呢?十几年以后,当太平光景降临这片大地,匪贼可还有安身之地?
但若是现在将这样的想法和弟兄们说,估计会被笑话是神棍或者说他杞人忧天。
洪顺见肖焕这般愁眉苦脸,也在一旁叼起了烟袋,默默地吸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要是这个洪兴帮早点散伙,未必是一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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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县衙被劫后,师爷连夜绕着县城根跑了一圈,因为出了县城界,外面便是一大片沙漠,什么危险都是未知的,就城里还有点人气儿,他得往有人的地方跑,这样即使撞见那伙贼人还能呼救。
他跑了一夜,躲了一天,确定县城里再也没有可疑踪迹后,计上心来,直接奔着少帅暂居的府邸去了。
夏叙清亲自接待了师爷,而这师爷万分谄媚地恭维了夏少帅一番,才将来意说明。
师爷倒豆子一般说了一大堆,什么当时万分危急,他挡在县令身前,却还是被贼人射中了县令的脑袋,什么对方贼人凶悍无比,他机智逃脱才能来到少帅面前。
这些夏叙清都没能听进去,他唯一听见的,也正是他亲自接见师爷的理由就是——那为首的贼人说他是京城的肖家人。
“干得好,”夏少帅转过身,一个眼神让下人给师爷倒了杯茶,“以后这个县令你来当吧。”
师爷大喜过望,行礼道:“多谢少帅老爷。”
什么不伦不类的称谓?罗建国走进门,正巧与高兴得花枝招展的师爷擦过肩,见夏叙清面带喜色,问道:“有什么好事?”
“找到肖鸣了,罗兄,你算得果然准,他果然在这里。”
罗建国微笑:“既然你找到了人,我也该办我自己的事去了。”
夏叙清点点头,“罗兄,那我们改日再聚。”
这位少帅只沉浸在找到未婚夫婿的喜悦当中,完全没有在意罗建国微微寥落的背影。
走出了很远,罗建国变成一为少年模样,仍是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带着领结,完全是个冷峻的富家少爷。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还是在虚空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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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刻,宋汉杨回来了,丝毫不见疲惫神色,反而有些神秘,洪溪和二黑等好事儿的第一时间就凑到跟前去。
肖焕不。
他刚刚洗了头发,不要到外面吹风的,自己坐在小板凳上,躲在大佛下面,脑袋包在毛巾里,擦着头,心里却似在挠着痒痒,又拉不下来脸往外头去。
声音渐渐由远及近,宋汉杨走进庙内,一帮子闲来无事的兄弟看帮主在那里,便一股脑儿散伙了,撒丫子似的。
宋汉杨扯来旁边的板凳,坐下来,大长腿伸到肖焕这边,正好把人包住,他伸手按上毛巾,帮肖焕揉搓着头发,湿润而柔韧的发丝划过手背,带来一抹沁凉。
肖焕想要抬头,却被大手按住。
“还没干,再擦一会儿。”温和磁性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好吧。”肖焕瓮声瓮气地说道。
“帮主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宋汉杨问。
肖焕“哼”了一声,“从马弁当上了二帮主,就连自己的本分都忘了吧。”
说完旋开脚,脚尖踩在宋汉杨的脚踝处,自是不痛的,如挠痒痒一般,宋汉杨觉得这帮主似乎还保留着他的少爷脾气。
他还是镖局少掌柜的时候,便听说过肖二少的名气。
不是因为他多么纨绔挥霍,也不是因为他多么博学多闻,这些都是世家子该有的样子,这个肖二少倒是很不同,而是有一些娇憨的名头,似乎是为父母所娇惯养成,反而成了众多世家少爷争逐的对象。
连他都有些心动。
宋汉杨猛然惊醒,别忘了自己宋惊云的身份,不要被原身的思绪给影响了。
“好了,不擦了。”肖焕感觉头上的动作停了,于是抬起头来。
宋汉杨收回脚,板板正正坐在肖帮主对面,如乖乖聆听训诫的学生。
肖焕瞟了他两眼,这会儿倒是装得人模人样的,他问:“今日出去,可是为公干?”
宋汉杨笑了笑,“不是为公干,但是带回了些消息。”
“是免费的,还是千金不换那种?”
“帮主要,那就是免费的。”宋汉杨道。
“你没和外面那些兄弟伙们说?他们可是围了你半天,这么不讲情面。”
“自然是要先和帮主汇报。”
啧啧,还挺上道的。
押镖多年,宋汉杨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虽然“宋氏”没了,但招牌还在,他最近得到消息,一个汉奸头子要回乡探亲,为了躲避仇家,势必要取道这边,而洪兴帮正好可以扩充一波物资。
肖焕听后目光亮晶晶,这是好事啊,被抢对象既然是汉奸,就是又有钱,抢了也不犯法,反而是伸张正义了。
这一行,汉奸头子也料定是前有追兵后有堵截,其防卫不可能不做到位。
“有没有打听到这一行有多少人?”肖焕道。
宋汉杨道:“据说不会超过三十人,他也想低调不惹人耳目。”
肖焕还是有点不放心,找来洪顺商量,洪顺想了想,“不如我们到时随机应变,不行就撤,反正茫茫黄沙,适合藏身。”
既然经验老道的洪顺都如此说,那么这个抢劫计划就算是落定了。
肖焕提前部署分工,这样日子一到,他们便骑马扛枪而去,绝不拖泥带水了。没想到兄弟们都很兴奋,觉得这一票生意是干的最值当的。
按照行程估算,他们打劫的对象在两日后会经过距离大本营三十里左右的一处荒道,洪溪他们提前去踩点,大黑带着兄弟们跟着宋汉杨练习射击,洪顺则负责喂马洗马,把马儿们照顾得精神极了。
洪流则一瘸一拐地看着众人忙活,有时候好不容易逮到一个闲人,似乎刚要张口说什么,被宋汉杨瞪了一眼给瞪了回去,便蔫头耷脑地和洪顺一起给马喂草料。
红花看到洪流时也忍不住翻两个白眼,顺便打了大大的响鼻,喷得洪流满脸都是黏糊糊的。
洪顺见状,放下马刷子,笑道:“你就该好生休息,不要乱动。”
洪流彻底蔫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待见他了呢。若是让兄弟们都知道这位帮主的真实身份,还不知道是谁不受待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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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躲在岩块后盯梢的兄弟终于发出了信号,洪兴帮众人便从四面八方靠近,如沙漠之蛇一般悄然蹲伏,而马儿们游荡在四周,只等着主人发起信号。
汉奸头子坐在摇摇晃晃的马匹上,百无聊赖地前行着,被好生保护在了队伍中间。
他对外扬言是回乡探亲,说白了,是闻到了危险的气息,偷偷跑路来的,他身前身后可是他专门找来的护卫队,好几匹马和骡子,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那上面挂着的可是实打实的银元和玉器。
即使仗要打起来了又如何,他人往乡下一猫,也能活一辈子。
什么权势朋友小老婆,在性命面前不值一提。
他们渐渐行至荒沙中间,前面的人却突然停住了马。
汉奸头子顿了一下,抬起头,眯着眼问道:“怎么了兄弟,前面有什么拦路的吗?”
对方沉默不语,他便有些火大,喊道:“我雇你们来,不是让你磨蹭的,赶紧给老子赶路!”
只见他口中的这位“兄弟”从腰间抽出了枪,“没有谁拦你,是我要杀你。”
汉奸头子慌忙驾马要跑,自己带着的家丁还没等打开架势护住,便被这帮主子千挑万选雇来的“兄弟”们给结果了。
而一声枪响过后,汉奸头子便没有生息地滑落在地,无法叫嚣了。
“等等,情况好像不对啊。”洪溪举着望远镜,怎么这帮人自己先内讧起来了?
宋汉杨抢过望远镜往那边看去,锁定了一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那正吹着冒着烟的枪口的人,正是剃了胡子后的黄沙帮帮主。
按捺不住的冲动涌起,宋汉杨来不及思考,人已经冲了出去,他打了个呼哨,一匹黑色骏马疾驰而来,托起宋汉杨就往前奔去。
洪溪回头一看,自己的猎枪被宋哥夺走了。
糟糕,宋哥这是去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