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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少年何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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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孟挽桑预料的大差不差,谢玉衡确实是在御花园里一处偏僻的假山旁被发现的。
春花发现他时,人已经晕倒了,胸口后背皆渗血,身上亦覆盖着一层薄雪。身上仍旧只有那一件薄薄的春衫,整个身子都有些冻僵了,仅剩最后一口热气吊着。
让昏迷的谢玉衡自己走回来显然是不可能的,最后还是春花同几名太监废了好些力气,才将人从雪地里拔出来抬回的凤阳阁。
因为情况紧急,将人抬入凤阳阁后就又火急火燎的去请太医。
这次仍旧是张太医看诊,同昨日一样。
一听是公主请人,还是人命关天的病情,听的他心头直颤丝毫不敢耽搁,一把年纪提着药箱,跟在春花屁股后面一路急奔,甚至跑掉了一只鞋子,差点没让他这把老骨头给折腾散架喽。
原以为是公主病重,等远远看到软塌上躺着的人时,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原来不是公主性命攸关!而是昨日看诊那小子。
他的病情张太医再清楚不过,哪里会性命攸关,值得他这一把年纪,冒着散架的风险还跑掉一只鞋。
心底责怪,面上却不敢展露。只是并没有第一时间诊脉,而是不紧不慢的整了下衣冠,看的春花直着急。
“你快给他瞧瞧。”
春花火急火燎道,孟挽桑则坐在殿中榻上,淡然看着。
待张太医走近看清榻上面色惨白的人时,才真正重视起来。本要探向衣襟的手一顿,想到孟挽桑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有所顾忌,温声问道。
“殿下可要回避?”
“无碍。”
孟挽桑神色淡然的落在旁侧,一动未动,语气天真的给他施压:“不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死了。就是阎王爷亲自拿人,今日张太医也要帮孤把他那条性命抢回来!”
张太医处理伤口的手霎时沉重起来,原本因为不是孟挽桑而松快的心情在次消失,变得凝重起来。
如今他的小命也一起系在上面了。
孟挽桑能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但也不能怪她不近人情,她也是被受意的,毕竟是系统已经在她脑海里发过话了。
系统原话是。
【你死了谢玉衡都不能死!】
【友情提醒:你死了,系统可以给你换具身体继续执行救赎任务,可一旦谢玉衡身死,那就判定你的任务失败!宿主也将身死,在也回不了家!】
如此,他们就是绑在同一绳子上的蚂蚱,才有了后面孟挽桑这番话。
张太医不敢耽搁,忙撩开衣袍来看。
谢玉衡胸口的伤是刀伤,伤的很深。一直从锁骨下方划到腰间,将胸脯整个贯穿。
迅速把过脉,略微松了口气。
谢玉衡受的伤虽然重,但好在心口处的伤最浅,他运气很好,恰好被一只簪子护住最重要的心脉,这才留得一口气。
不过发簪被斩断,簪上的挂饰破碎,碎玉扎入皮肉,还需要用镊子逐一取出。
张太医额上布满汗水,知道能将他救回,才敢拾起衣袖将其擦去。
他的身侧,孟挽桑木然注视谢玉衡鲜血淋漓的胸口,瞧着张太医紧张的一点点将皮肉里的碎片夹出。
好在张太医遭受这无形压力并没有太久,中途秋菊来了一趟,将孟挽桑给唤走了。
张太医这才沉下心来,仔细将谢玉衡伤口所有碎片取出,也有闲心关心其它事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昨日不还好好的吗?难到有人竟然敢在宫中公然行刺?”想到那贼子胆大包天,怕波及己身续而担忧道,“那贼子可是抓到了吗?万万不能放任了他不管!定是要抓起来好好惩戒的,就算杀鸡儆猴,让他们日后行刺也要掂量掂量才行!”
春花沉默片刻:“张太医还是好好瞧病吧!这些殿下自会处理。”
张太医恍然大悟,就陛下宝贝永安公主的劲头,眼下定然已经知晓今日公主遇刺,铁定会下令严查,断然不会放任刺客不管。
待伤口处理好,春花便将张太医送走,又将谢玉衡重新抬回了那间阴冷发霉的屋子。等孟挽桑回来时他已经不在殿中,反到瞧见春花端着药碗进来。
“殿下。”
瓷碗里黑乎乎的药还剩一半,春花瞧见她的视线,没等她询问,就自觉的替她解答。
“这是张太医给质子开的药,质子昏迷喝不进药,奴婢又给拿了回来。”
孟挽桑沉沉扫过,“喝不下就将他嘴巴掰开罐进去,若还不喝,将他下巴卸了也无妨。”说完便朝殿里行去。
春花微愣,“是。”想到什么又急急道,“殿下,天气炎凉可要添床棉被给他?”
“不必,多此一举。”
孟挽桑嗓音很淡,似有轻微责罚。
春花自觉自己逾矩,静静注视她进去,才转身继续给谢玉衡喂药去。
心底却有些不解,殿下明明都叫林太医给他看了病,就连汤药都吩咐她一定要罐进去。
殿下应该是想要谢玉衡活着的,可她又觉得殿下根本不在意质子的死活,连床棉被都不愿施舍给他。
*
明月高挂。
狡黠月光被阴云笼罩又泻出,四周一片静寂,连到鸟鸣虫叫一起远离。
屋外风雪卷袭,砰砰砸在那扇狭隘,生出裂缝的木门扇,脆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刮落。
谢玉衡闭目躺在床上,严苛来说并不能被称之为床,只是一块硬邦邦的木板,连床被褥都没有。
黑暗中孟挽桑便坐在简陋的木椅上,背嗑着身后的桌,手虚虚搭在桌面,边上就放着一个盒子,里头盛着带血的碎片。
是从谢玉衡血肉里取出,昨日她落下发簪的碎片。
眼下谢玉衡仍旧未醒,双目紧闭,眉目微不可查的皱着,似是深陷梦魇。
四周很静,孟挽桑瞧着他的睡颜,思绪却早就飘远,不断思考着。
“系统,你在跟我讲讲书里今日发展的剧情。”
【书中原剧情是,孟挽桑将谢玉衡掳回宫的第二天,女主苏念烟来寻他,而谢玉衡也同她逃了!可惜他们运气不好,半路撞到了行刺的刺客,女主恰好被男主救下,可谢玉衡却没这么好的运气,没有躲过刺客,受了重伤。】
孟挽桑若有所思:“那后来呢?”
系统有些不耐烦,这些翻来覆去已经讲了好几遍了,但还是老老实实道。
【书中孟挽桑在假山那找到他时,谢玉衡躺在雪地里,快死了。】
【这有什么问题吗?你今日来来回回已经让我说了好几遍了!】
孟挽桑沉默。
系统竟然问她有什么问题?这问题可大了!
白日她能察觉到,孟高明对谢玉衡有所敌意。在吃早膳时,他甚至还特意问过,谢玉衡是否就是敌国质子。
虽然后来他表现出对她的话深信不疑的模样,其实心底怕是早就起疑。
白日秋菊将她唤出去,便是通禀孟高明已经将刺客抓住,并且由禁军亲自押送来凤阳阁,交由她处置。
眼下那刺客就被她关在暗牢里,留有一口气。
孟挽桑望着昏迷的谢玉衡,指尖扣着桌面。
孟高明抓人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除非那名刺客,就是他的人。
可孟高明有什么理由要杀谢玉衡?
系统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宿主想死的意思是,书中描述同这个世界有所不同吗?】
【宿主如果是在纠结这个,那便大可放心。小说里的描述是片面的,这里却是一个小世界,因此小说里不完整的所有漏洞都会自动作出补充调整。但是不论如何大致剧情走向,只会依照书中进行。这些小细节并不会影响宿主完成任务。所以宿主不必在意。】
孟挽桑低低应声,对系统的话半信半疑,却也没在继续深想。
如系统所说,这些同她并没有太大关系。
而此刻的谢玉衡正深陷梦境,里头所经历的一切,同刚才系统所讲述的书中剧情一般无二。
谢玉衡的神志浑噩。
但是他在宫中一处废弃的寝殿里,听见女子娇俏的嗓音不断的喊他,那是苏念烟的声音!
不待他走近辨别,画面便一转,眼前的景象极速褪去。
刚刚还在废弃殿中,此刻他却处于屋外。
明明还是白日天却有些昏沉,雪花轻飘飘的落在身上化开,几乎要将他掩埋。他能感觉到冰冷的雪水正无孔不入的渗入血肉,将他最后一点温热带走。
意识消弭之际,他感受到身侧的积雪下陷,还有女子娇蛮的声音。
后来他是被一盆冰水泼醒的,这盆冷水浇在他现在这具浑身滚烫的身体上,到是阴差阳错缓解了一点难受。
他有眼疾瞧不清楚,但谢玉衡知道,现在站在他身前的人不在是苏念烟而是那娇贵的公主孟挽桑。
孟挽桑还在不断的质问着他,谢玉衡眼底生出嘲讽。
久久得不到答复,她终于被激恼,长鞭混在怒骂声中,不断的抽打在他的伤口上,层层堆叠,带出血沫。
直到他呕出血来,孟挽桑也打累了,便气指颐使的命令他,去外边罚跪。
天旋地转间他好像在也支撑不住。
黑暗中,谢玉衡的眼睫不断颤抖着,待他睁开眼,孟挽桑便第一时间瞧见了,双目紧紧锁住了他的眼眸。
“你醒了?”她的嗓音很淡。
谢玉衡眼底的迷茫散去,耳旁的声音异常熟悉,让他呆愣一刻。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太过真实,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哪些鞭罚落在身上的疼痛仿佛仍旧存在,久久没散。
鼻息间是熟悉的阴潮的霉味,身下的木板冷硬,他正在自己那所破屋子里。
谢玉衡眼底生出一丝复杂,一时间,让他有些分不清楚。
他现在到底是仍处于梦境,还是已经醒来,回归现实?
孟挽桑看出一丝异样,冷冰冰的道:“怎么,睡了这么久你被梦魇住了吗?”女子的声音脆生生的,恶劣而真实,“还是说,你想继续装傻充愣,认为这样孤就会绕过你,不同你算白里的账了吗!”
黑暗中,谢玉衡轻轻的眨了眨眼,银灰色的眼底,深藏的神色逐渐清明。
那才是一场梦境吗?
原来睡梦中的一切,竟然也能是如此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