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归》不喜容臭

2、踹飞出门

　　家仆陆续走出房间。

　　直到最后房里只剩下她和绿翠，李辛夷这才放心地把绿翠拉到床边，强行把人摁坐在床上。这一系列操作下来，可把绿翠吓得不敢动弹，生怕自己一个不配合便要挨巴掌。

　　李辛夷发觉她浑身僵硬，歪头道:“你很怕我？”

　　绿翠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不敢，夫人恕罪。”

　　这石夫人平日里究竟如何待她们的，竟然都这么怕她。李辛夷好笑地把绿翠拉起来，道:“从今日开始我不会无缘无故责罚你，不过接下来我不论问你什么都得如实回答，知道吗？”

　　绿翠噎巴道:“夫人问，奴婢定如实回答。”

　　“那……我平日里待你们不好？”

　　“啊？”绿翠立马紧张道:“没有，夫人待我们很好。”

　　李辛夷看着她，不满意她的回答，“你答应过我要如实回答。”

　　绿翠抬头看她，扭扭捏捏实在不敢说。

　　李辛夷一皱眉。

　　绿翠一激灵:“夫人平时待府中下人并不好，谁若是做错了事，夫人都会亲自动手责罚。而且夫人若是不喜一个人，不管是何缘由，都要罚上一顿……”

　　绿翠都要哭了，“夫人……”似乎不敢继续说下去。

　　李辛夷无所谓地摆摆手:“继续说。”

　　老天爷为何要让她承受如此痛苦？绿翠小声道:“夫人，生气时很喜欢打骂家仆，谁若是说了句不好听的，也要被夫人责罚。大家伙其实怕夫人是因为害怕无缘无故遭罚。”

　　“原来如此。”李辛夷摩挲着下颚，一副了然的样子，“这地上的血是怎么回事？我发现自从用了这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后，好多事都不记得了。”

　　“这些血是夫人您今早吩咐奴婢去取的，夫人您并未告知奴婢这些血是用来做什么的。只吩咐我们在外候着，后来我们听见夫人叫了一声，便冲进夫人房里了。结果发现夫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都没有心跳了，我们都以为夫人您自戕了。后来我们去叫公子时，夫人您又醒过来了，然后就那样了。夫人您是不是遭人骗了？”

　　李辛夷眯了眯眼，“这个东西是别人教我的？”

　　绿翠回想片刻，道:“昨日夫人您去见了个人，回来便一直沉默寡言，直到今早才愿意和我们说话。奴婢不知是否如我所想，难道夫人您一点不记得了？”

　　李辛夷揉了揉太阳穴道:“不记得了。”

　　绿翠眼眶发红，不知所措道：，“那……那怎么办？都怪奴婢照顾不周。”

　　李辛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道:“此事不怪你，但我失忆这件事你绝不能同其他人说，知道吗？”

　　绿翠点了点头道:“绿翠定守口如瓶。”

　　李辛夷满意的点点头，拉着她坐下，侃侃而谈似。

　　“那我昨日密会那人，你可见过？还记得长什么模样？”

　　绿翠摇头道:“夫人您是自己一个人去见的，并未让奴婢跟着。”

　　李辛夷思索了好一会。这其间定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才导致了石夫人与她交换灵魂。

　　不过她疑惑的是，她占据了石夫人的身体，那石夫人的灵魂又在哪呢？

　　促使石夫人做出这种事，不惜走邪魔外道的又是谁呢？

　　“绿翠，关于公子的事我也不记得了，你能同我说说吗？”

　　“夫人，您与公子……”

　　绿翠有些为难，仿佛这是件难以启齿之事。

　　“我和他怎么了？”

　　绿翠道:“夫人您与公子一直以来关系僵硬，公子也一直都不喜欢夫人，但是夫人您深爱着公子，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之事，只是……”

　　“只是什么？”李辛夷追问。

　　“只是夫人您为了嫁与公子，亲手杀死了公子心爱的女人，所以公子恨恶您。即使如此夫人您一直孜孜不倦的待着公子，公子冷落夫人，夫人也从不气馁。”

　　李辛夷无比震惊道:“我杀了公子的爱人？”

　　绿翠颔首。

　　李辛夷感觉自己的天塌了。

　　完了，这梁子可是悬着人命的。……石夫人不择手段得到一个人，竟是做得这般令人深恶痛绝，难怪今日她都中邪了，石公子还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估摸着他是希望她死的吧。

　　“唔。绿翠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啊？我杀了他心爱之人，他一定恨死我了，我要怎么做才能弥补？”

　　绿翠哑然:“夫人您问我？”

　　“对呀。”

　　绿翠摇了摇头：“绿翠不知。公子素来清冷不与人近，我们都不知公子喜什么厌什么。公子似乎……”

　　李辛夷眨了眨眼。

　　“很讨厌夫人。”

　　她就知道。

　　绿翠说的这些，她大概已经捋清楚来龙去脉。

　　石夫人喜欢石公子，但石公子早已心有所属，为了得到石公子，石夫人不择手段杀死了石公子的爱人。后来石夫人如愿嫁给了石公子，但失去爱人的石公子恨她入骨。石夫人之所以会找人学来这种邪魔外道的阵法，八九不离十就是为了石公子。

　　但是不知道哪个环节搞错了，导致阵法质变，李辛夷得以重生。

　　李辛夷注意到她目前所处于的地方，是存在无法解释的神秘力量的，就像石夫人仅是用了一个阵法就能将她复活。

　　“绿翠呀，我有些困了，你先下去吧。”李辛夷做势揉了揉额头。

　　“夫人早些休息。”

　　主人发话奴仆随。绿翠退出房间后，顺带将门稍上。

　　李辛夷是真累了，往后一倒就不想再起来。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好像转瞬间自己就来到了一个似仙境，又似深渊之地。明面仙雾缭绕，脚底下却踩着黑沉沉的黑水。

　　不远处出现一个朱红凉亭。凉亭里坐着一个人。那人纤细的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颗白棋。

　　白棋落在了黑棋之间。凉亭里的人开口:“我要你保护石苍术。”

　　她像是对着落下的白棋说，又像对李辛夷说。

　　李辛夷不确定道:“你在和我说话？”

　　“李辛夷。”

　　“你认识我？”

　　亭子之人有了动作，缓缓转过身。艳丽秀美的脸庞，锋利的眉眼，一看便不失威严。

　　李辛夷大吃一惊：“石夫人？！”

　　仅是看清面貌，梦境瞬间崩塌，漩涡开启，一切都变得眼花缭乱。

　　“等等！”李辛夷脚底下裂开一条缝，脚下没有了立足之地，立即失重往下坠落。

　　“答应我，照顾好他。”

　　石夫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明明近在咫尺，李辛夷却看不见她。

　　为什么要我……

　　李辛夷忽然垂死病中惊坐起，额头满了汗珠，大口喘着粗气。

　　“夫人，您做噩梦了？”绿翠在一旁候着，手里捧着李辛夷今日的衣裳。

　　真是红得像喜服。她发现石夫人特别喜欢红色，不光口红要很红，衣服依然。

　　“可能是后遗症吧。”李辛夷道:“你给我换件衣裳吧，要淡色的。妆也别上那么浓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石夫人太糟蹋了。

　　“是。”

　　绿翠重新拿来石夫人为数不多的淡色衣裳。待李辛夷洗漱过后，整个人都如沐重生了般。

　　她站在镜子前，欣赏着石夫人的美貌。

　　五官精致而细腻，眉眼好看而柔和，简直与浓妆艳抹完全不一样的气质，就仿佛曾经的石夫人与现在的石夫人如同两个人一般。

　　李辛夷道:“我就说不适合浓妆吧。”

　　“夫人您说什么？”绿翠拿着化妆笔。

　　以前夫人都是自己洗漱打扮，自己收拾。现在夫人换了淡妆就像换了个人，她实在不习惯。总感觉昨日之后，夫人变了许多。

　　“没什么。对了，石……夫君现在在做什么？”还是不习惯，李辛夷为难的说出令人难以启齿的“夫君”两字。

　　“公子在书房，怎么了夫人？”

　　“没什么，问问。”

　　“公子让夫人禁足一个月，夫人若是想找公子，可以让绿翠传话。”

　　李辛夷急忙挥手道：“不不不，不用，我就是问问而已，我挺喜欢禁足的。”

　　绿翠匪夷所思的“啊”了一声。

　　李辛原意是已经习惯待在房里的生活，禁不禁足其实都无所谓。

　　但是她今天不想解释太多，吩咐绿翠备好早膳，便自个儿捣玩起书画。

　　在寺里，念经颂佛累了，她便自己回厢房练字，每当写起字来，心总会异常安静。

　　重生这件事对她而言太复杂了，特别是梦醒之后，石夫人给她莫名其妙的嘱托，脑子更是蛛罗密网、乱七八糟。

　　只有写字才能暂时将这些繁琐摒绝。

　　未来的一个月内，正如石苍术所说的，李辛夷一个月都踏不出房门半步。其间无聊了，李辛夷便拉着绿翠问。

　　一个月内掌握的信息已经足够她清晰地活下去了。

　　首先，她所在的这个世界和原先她生活的世界不太一样，这里的人讲究天赋。天赋异禀之人自通法术，当然自通法术指的是不须任何外力的影响自然觉醒了常人不具的力量。那些天赋根基差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使用法术，更别提觉醒了。

　　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里有法术这种东西，法术可以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丰丰富富的色彩。

　　但是要想法术精进，还需自己去摸索，当然还有最直接变强大的途径，那就是加入门派。

　　石苍术在心爱之人未死之前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寻常人。石夫人自幼便天赋异禀，十六岁便已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所以杀掉一个普通人于她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石苍术是在心爱之人被杀之后觉醒的。他这一觉醒，天地动荡、浩浩汤汤引起混乱。按绿翠的解释，石苍术一觉醒就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就连天之骄子李辛夷都无可匹敌。

　　若不是李家握着石家命脉，恐怕李辛夷根本活不过一瞬。

　　绿翠还说石苍术觉醒后不久，便有仙人下山亲自请入派来着，不过被石夫人私下拒绝了，没去成。但是过不了几天，估计仙家的人还要再来一趟。

　　虽然石苍术恨李辛夷杀他爱人，但从未对她公报私仇，只是不想见到她。石苍术自小便有侠义心肠，御剑飞行、除魔卫道、匡扶正义便是他现在做的事。

　　这么一听，倒是个不错的人。

　　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愈发激起李辛夷的悔恨之心。

　　所以这一个月她都有在乖乖禁足。

　　白驯过隙，一个月比想象中过得快。

　　守在房外的两个护卫早已人去楼空。李辛夷大早醒来，估摸着鸡还未打鸣，便一个人笨手笨脚地去找厨房。

　　幸好厨房离她的院子不远，再加上石家乃大周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连厨房都装修得精细美观。只是对于从未下过厨房的李辛夷而言，精致以外更叫人难以分清哪个是灶台，该如何使用。

　　大致是花了些时间生火。

　　绿翠起早去夫人房间服侍夫人，却发现夫人并不在房内。

　　直到碰到府里的厨子见鬼似的跑过来，指着厨房的方向，惊恐道:“夫……夫人……”

　　“夫人怎么了？”

　　厨子喘着粗气，一时半会真说不清。绿翠等不及他继续往下说，抬腿便赶往厨房。

　　结果刚到厨房外，眼前确是这样一幕。

　　厨房上方屋檐冒着滚滚浓烟，大股烧焦的气味从里面飘出来。

　　绿翠心脏猛然漏了半拍，厨子莫非是想说夫人在炸厨房？

　　绿翠走进厨房，原本光鲜亮丽、干干净净的厨房变得乌漆麻黑满了灰烬，不知道的还以为走水了。

　　“夫人您在做什么？”绿翠看着眼前那个灰头土脸，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做这种事之人。

　　“绿翠你来了？我做菜呢？快来，尝尝怎么样。”李辛夷顾着忙活自己的，根本没注意到绿翠一副见鬼了的神情，高兴地拉着她到灶台旁放置菜试的桌案前。

　　绿翠看向那满桌子明明都是自己认识的菜，但组合起来却从未见过的菜品。色泽、气味，都充满了诡异。

　　绿翠心下怀疑，这是人给吃的？

　　“夫人……”

　　绿翠刚想说话，又被李辛夷自言自语打断。

　　“你别嫌弃我，我也是第一次下厨。这些都是我研究好半天做出来的菜呢。哦对，光吃菜就太咸了，我给你盛碗饭。”

　　看着夫人转头拿碗盛饭，绿翠心里更加五味杂陈。

　　心里不断复盘着自己哪里做得不合夫人心意，要遭夫人残忍毒害。

　　李辛夷是没尝试过自己做的菜的。

　　“试试吧。”李辛夷把饭碗推到绿翠面前，贴心的给她夹了一块焦黑的五花肉。

　　绿翠为难的拿起筷子将碗里那块肉夹起送到嘴里。

　　李辛夷两手撑着脸，满怀期待地等待夸奖。

　　那眼神，就连绿翠都觉得恍惚。但是……这肉怎么这么苦啊？

　　“怎么样？”李辛夷期待道。

　　绿翠看她满脸期待，不好意思坏了她的心情，扯出一个并不算好看的笑:“好吃，夫人厨艺精湛。”

　　“真的？那就好！”

　　李辛夷端起桌子上的菜，不由分说放进饭盒里，然后在绿翠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走出了厨房。

　　绿翠僵在原地，手上的筷子掉落在地。

　　夫人方才……像个小女孩一样蹦蹦跳跳出去了？！

　　这简直崩塌了绿翠的人生观。

　　“夫人您去哪？”

　　“给夫君送饭。”

　　“……什么？”绿翠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