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璃纪事》薄雪万里

47、独眼精灵（1）

　　如果林老师和舜真口中所说要找寻的就是面前这个机器人的话，那他必然不简单，更何况方才短短几句话便让纪凛烛落了泪，玄烈迫不及待要找到林瑀解开这其中的秘密。

　　令人震惊的是，那大块头竟没有犹豫，毅然决然点头，“认识……那，现在去找他吗？”

　　玄烈仿佛内里被什么东西点亮，“你知道他在哪？”

　　“知道。”

　　“你怎么知道啊！”炳灿不解地问，眼神带着些许轻蔑，心想着我都不知道林老师的下落你能知道？

　　谁知那机器人只是点点头，复述了一遍，“知道。”

　　话落，那机器人摊开一直紧握着拳的那只手，怔怔地看着手心里躺着的一个小物件。并没人察觉到他的小动作，炳灿和阿盼都乐得蹦跳起来，玄烈也久违地产生了笑容，他看向纪凛烛，“阿烛……”

　　纪凛烛从阵痛中抽离，她扬手抹掉眼泪，“我没事，玄烈，我也想找到他，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他。”

　　突然，一阵语气不爽的喊叫从门口传来，“喂，你们结束了没有！”

　　炬衍单脚踏着门槛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不是我说，你们也太……”

　　没等炬衍话说完，又是一阵急促紧迫的、熟悉的警报声响起，刺得他们全部痛苦地捂上耳朵。

　　“第二，比赛阶段，结，束——此阶段，第二，二，碎片，持有，持有，持——”

　　机器广播竟破天荒地卡顿起来，声音飘忽，语调曲折，和那喉咙烂掉机器人的说话声倒是挺相像。

　　接踵而来的又是“哔”的一声提示音，更加尖锐入耳。

　　“错，错误——错误——”

　　停顿几秒。

　　“第二比赛阶段结束——”

　　又是长达半分钟的停顿。

　　“此阶段第二碎片持有人——舜氏集团一代完全体伏策。现将保持对碎片持有人合理人身保护，直至下场比赛……”

　　“谁！它说谁！一，一代！”炳灿如同大梦初醒，张圆了嘴久未阖上，“我不会听错了吧！”

　　“哪来的一代啊，还是完全体！”阿盼也一样六神无主。

　　玄烈感到心口发慌，脑袋里不停计算着与之有关无关的各种信息，直到他看到那机器人发愣的眼神。

　　和他手里躺着的那枚叶子状的琉璃制品。

　　玄烈慢慢走近，“你叫伏策，是吗？”

　　那机器人抬起眼，狐疑地缓缓开始点头。

　　“你是一代，而且还是完全体？”

　　听到玄烈的疑问，潼氏三人悄步走来。这时机器人再看到这三人便没有敌意了，只是木讷地看着他们。

　　炬衍像看到某个珍奇物种一般前后左右观察打探着他，绯篱也揪着袖口站在不远处凝视着。

　　灼琛也再掩不住愕然的表情，“你不会是……”

　　玄烈不由得想到曾叱咤整个舜氏的那位第一战备。

　　黑羚羊的一员，完全的一代产品，更是最强的完全体。

　　那就至少比我制造更提前一二十年，玄烈想着。

　　那为什么他的脸还那么软？玄烈想着。

　　到了该回程的时候，炬衍喋喋不休他们在树林里迷路的事，好不容易找到出口，又险些被自己人以叛徒的罪名敲打一番。

　　天色渐晚，昏黑的云被冷冽的风挟持，渐渐聚拢在神庙广场上方，遮挡住残阳遗留为数不多的暖光。阿盼说有点不对劲。

　　于是他们收起脚步原地镇定，确实是有细微的动静在某处生长。

　　此时他们还未离开广场走进树林。

　　是地震吗？玄烈感受到来自脚下大地的颤抖，幽弱的力量在膨胀，像是不久前那一颗弹药爆炸的余威尚未散去。

　　逐渐，那声响越来越明显，地下的震动猛烈起来。

　　“遭了！地震！”

　　随着炳灿一声喊，众人反方向离开树林边，向更为空旷的区域跑去。

　　突然，主庙前一片空地莫名卷起强风，似乎声响正是从这正下方传来。几秒后，“轰隆”声从深处升到地表，一块长宽超五米的方形地块尘土四散，“咔嚓”几声，与之契合的一块泛着银蓝光泽的金属板彻底显现出来，并伴随着各种摩擦声、机械声继续向上升起。

　　玄烈心里一紧，他处于离这怪地最近的地方，也第一时间认出来这为何物。

　　地底那方特质玻璃，以及玻璃房内一团熟睡着的“死亡精灵”。

　　是榴弹打扰了它吗？

　　炬衍刚要跳起来叫“就是它！测试见过的那玩意儿！”却立刻被炳灿捂住了嘴，他们凝神屏息，害怕大幅度的吵闹更会惹得这“精灵”勃然大怒。

　　玻璃幕墙完全升起之时，便是这地震一般响动停止的时候。可是这“精灵”处于正北方，挡住了他们钻进树林的路。

　　倒也并不是不能绕路的，只是阿盼想方设法溜来溜去，每发出一个轻微响动，就会惹得它面露厌烦地翻个身或甩甩耳朵。

　　“撬它眼睛！它就剩一只了！”向繁森偷偷摸摸对玄烈说。

　　玄烈点头，小心谨慎地往前探着，后方灼琛和炳灿也步步紧跟。

　　“不要紧，现在应该还有不少人在场周没有集合，大不了到时候一嗓子，大家一起上，肯定能把它打趴下！”炳灿古灵精怪地笑着。

　　话落，玄烈和灼琛竟同时不谋而合地停下脚步，看向炳灿。这让炳灿顿然一愣，“怎么啦？”

　　“你确定？”灼琛现下看炳灿的眼神像是在关照一个贪玩的孩子，“你确定要是真的打起来，大家会同心尽力一起上？”

　　“哎！灼琛！”

　　灼琛话音未落，一声高调的叫唤就在树林那边响起。

　　坏了，玄烈心想。

　　“坏了！”炬衍一拍脑袋。

　　那是恪刹，依然领着一帮喽啰，表情极其幸灾乐祸，“你们在干嘛！躲猫猫啊！”

　　恪刹嗓门洪亮，那“精灵”已经隐隐的怒气冲天。它呼吸逐渐急促，还断断续续发出咬牙的“嘶嘶”声。

　　灼琛强忍住对恪刹这个大喇叭翻白眼的冲动，回头承接起怜爱的眼神，看着炳灿，“很多时候，你只能祈祷不要半路杀出来一些笨蛋，他们不仅不会帮你，反而会各种坏你的事，”说着，他抬头看向恪刹的方向，“咱们又要恶战了。”

　　“灼琛！玄烈！加油啊！”

　　恪刹让身后人和他一起将这讽刺意味拉满的话重复了三遍，临走时还留给他们一个礼物。

　　一枚他方才用来攻击他们的，榴弹。

　　只见恪刹麻利地扛起那发射器，嚣张地让后面人给他倒数着，“5，4，3，2，1！”

　　“嘭——”

　　一颗球电光火石之间擦破暗流涌动的宁静，瞬时飞到那玻璃幕墙上，骤然炸裂开来。

　　弹药碎片零落，气浪掀起层层灰尘，炸得几人一瞬间短路，耳鸣不止。

　　回过神来时，恪刹等人早已一溜烟不见了。

　　尘雾弥散，玻璃显现着密如蛛网的裂痕。“精灵”抬起脸，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只见它哑声嘶吼着，慢慢舒展开身体，然后突然又以极快的速度在怒吼中膨胀。

　　“跑！”

　　灼琛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向树林那面奔去，但不等他们撤离，一只起锈斑驳的机械大手就伸来，一把掳起了阿盼。

　　“啊！玄烈救我！”

　　阿盼圆滚滚的身子在那大手里扑腾挣扎，玄烈一经看到，没有犹豫即刻停住脚转身向那巨人冲去。

　　此时，这独眼机器人已然和主庙内那神像一般高，却完全没有庙内那雕塑上优雅的神韵，暴戾恣睢，凶邪异常。身体覆有一层金属，圆润光滑，如有弹性一般，动作间丝毫不见关节接口处的缝隙。

　　这巨人一眼紧闭，一眼狰狞地睁着，它眼睛的尺寸相比于整个身体来说简直是天壤之别，不仔细观察很难认准其方位。

　　仅见其大手一挥，周身便环绕起指针似的一柄炳箭。在阿盼的叫喊和它的咆哮中，那些指针均直直扎向地面的几人。

　　他们四散逃开，伏策的盔甲和纪凛烛的机械臂勉强可以阻挡那锐利箭头的袭击，向繁森也被炳灿的疾步顺利带离箭雨的重灾区。炳灿原本一手是向繁森一手是绯篱，可到了半路那绯篱竟挣脱开炳灿的手，转而向那巨人跑去。

　　玄烈紧张地飞速运算着箭矢的轨迹路线，在靠近巨人的同时腾挪移转躲避着。

　　忽然，一条粗重厚实的钢链横扫而来，替玄烈挡下了他正上方一柄他忽略了的利箭，另一边，纪凛烛利用机械臂紧紧抓住钢链的头，与释放钢链的绯篱一个眼神，两人一齐向巨人冲去。

　　“咣”的一声巨响，一阵撕裂摩擦声，那巨人脚下一拌，虽不能顺利至其倒地，至少令它一个微妙的趔趄，丢下了手里的阿盼。

　　“啊——玄烈——”

　　阿盼在大叫里四脚朝天摔在地上，吱吱嘤嘤准备哭喊，“小心！”玄烈一个滑铲，把阿盼一骨碌踢得滚了几圈，自己则麻利地一劈，一柄指针飞了出去。

　　“怎么样能靠近它！”玄烈向远处的向繁森大喊，此时他正双手死死拽住想要前往支援的炳灿，不让其动弹，看上去是吓坏了。

　　“啊！”向繁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紧张地放下手任炳灿跑去，“膝盖后面！足够锋利的剑可以划破它膝盖后的腘窝！它就站不起来啦！趁机挖它的眼睛！”

　　向繁森正喊着，这边炳灿正跃跃欲试绕到巨人的后方，却听到一声机械碎裂的声音。

　　玄烈的正前方，伏策三两下褪去铠甲。他左右活动了一番筋骨，抚着缝着线的脖子用力一震，几次连续的“咔咔”声后，他脚下生出某种反冲动力，竟如同生出翅膀，轻微摇晃地飞了起来。

　　“他，他会飞！”炳灿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