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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扫阁相迎亲王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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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
皇宫。
楼宇巍峨,尖细刺耳的声音传满高殿:“圣上有旨,宣韩亲王及家眷觐见!”
喊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停下时,殿外的一行人才迈着步子一级一级地上着御书房外的云龙石阶。
书房内众臣侧首,听着铮铮脚步声越来越近,目光落至进殿来的一群人身上。
进殿掀袍落双膝,齐声道:“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行人共五人,各个锦衣玉袍,前列最长者留有胡须,中间二人眉宇几分相似,后排二人半身盔甲,是侍卫的装扮。
“韩亲王快快请起!”金漆龙座上之人欠身伸手,仿若下一刻就要上前亲自将金砖上的长者扶起。
“谢皇上。”在长者的带领下,几人陆续起了身。
延昭帝道:“爱卿一路奔波,车马劳顿,朕特赐新进贡的丝绸,高新,差人送到韩亲王府上。”
“奴才遵旨。”
长者便是韩亲王了,闻一番赏赐,道:“谢皇上。”
延昭帝微微侧身,瞧着韩亲王身后之人,道:“廷骁都长这高个子了。”
韩亲王身后右侧之人右移两步,让龙椅上之人完全看见,行着礼道:“韩昕见过皇上。”
他一身玄袍,腰间和袖口绣有冰蓝的云纹,身形清瘦,青丝如墨,高高竖起,眉宇间充斥着英气,姿容绝滟。
延昭帝笑说:“两年前见你还比你大哥矮上一截,如今都要高过你大哥,过些时日这门槛要拆了重装了。”
韩亲王身后左侧人说:“廷骁这两年勤学苦练,练得一身好本领,个子也猛长。”
延昭帝欢快大笑了一阵,道:“世子也到了及冠的年纪,朕得好好想着备礼了。”
左侧人连忙道:“臣不敢。”
李良珂才见着那薛太尉的准侄女婿韩桐。
韩亲王扶了扶头顶的乌纱,“还要劳皇上破费,微臣惶恐。”
延昭帝和颜悦色笑说:“亲王这话可见外了。”
他走下高台,挥着袖子道:“来人,摆宴,朕要为亲王接风洗尘!”
御龙阁,四周清水环绕,柱子上盘旋着栩栩如生的金龙,清晨初生的朝阳划过角楼,显露出琉璃瓦顶成片地辉煌,分外壮观。
延昭帝坐在高台,一眼望去这壮丽的景象,颔首道:“朕的尚书令选的好地方,布景甚得朕心,爱卿辛苦了。”又朝韩亲王看去,问:“不知长风觉得如何?”
韩亲王环顾四周秀色,道:“清风秀水,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老臣见之与皇上一样,觉得心旷神怡。”
李良珂道:“陛下与亲王满意就好。”他说完回过头来,才见坐在对面的韩昕正看着他,却在对视后又立即移开眼。
“这便是泾城赫赫有名的吏部尚书大人,传言十五岁就得高位,又生了个好模样,看来传言当真不假。”说话的是韩桐,坐在韩昕身旁。
李良珂浅笑,“世子谬赞,不过传言本就言过其实。”
韩桐举酒盏问:“尚书大人,走一个?”
李良珂举了杯,“下官敬您。”
韩桐敬完他,又敬布置这宴席的另一功臣。
魏文钦立即起身,举杯说:“下官敬您。”
韩桐问:“魏大人年纪也不小了吧,可婚配了?”
魏文钦正饮着酒,饮完看着对方发愣,显然是顾着饮酒没听见对方说了什么。
韩桐轻笑道:“那就谢魏大人了。”
“世子多礼了!”
魏文钦坐下,李良珂低声问:“你抖什么?”
“良珂何出此言?”魏文钦挨着他坐,听这话才发现自己不住地颤抖,放下杯子的手在独自发着颠,猜着说:“风太大了,有些冷。”
李良珂道:“酒暖身,魏大人稍后酒醉正好避了这风口。”
魏文钦看着他,又发起了愣。
宴席未至一半,酒已过了三巡,李良珂说得大声:“魏大人,你醉了。”
几人朝这边看来,魏文钦立即摇摇晃晃,抚着额头说:“让尚书大人见笑了。”
李良珂问:“下官扶您去休息吧魏大人?”
魏文钦道:“那就有劳尚书大人了。”
二人一唱一和,魏文钦被李良珂搀扶起身,道:“陛下,各位大人,微臣失陪了。”
延昭帝:“这酒宴才开始怎么就要走了?”
魏文钦晃得厉害,“微臣有罪,扫了陛下和亲王的兴。”
“两位大人”,说话的人起身离座,走出来,道:“我也醉了,我同你们二人一起吧。”
李良珂一愣,魏文钦才见是韩昕。
延昭帝埋怨说:“廷骁白长这样的高个了,酒量也忒差了。”
韩桐不放心道:“廷骁若醉了,让竹炎扶着吧?”
立在一旁的侍卫道:“属下遵旨。”
韩昕却立掌撤下侍卫,道:“不必了,这二位大人我熟,许久未见,正好叙旧。”
李良珂还发怔着,韩桐笑道:“哦?廷骁与这二人也有交情,我竟不知。”
韩昕朝延昭帝抱拳,道:“臣失陪了。”
一转眼,几人就下去了,延昭帝心道年轻气盛就是好,口上却道:“罢了,都去吧,不过说到叙旧,朕与韩亲王也有好些话要说。”
韩亲王道:“劳陛下挂心。”
延昭帝道:“镜北气候无常,日里热夜间凉,你多注意些,别总想着自个儿身体好就不放在心上。”
“臣弟知晓,有夫人在身旁,臣弟起居妥当。”
延昭帝笑问:“弟媳她何时来泾城,安怡日日在朕跟前念叨着想见见她。”
韩亲王回:“贵妃娘娘这般挂念,只是这路途颠簸,夫人前些日子偶感风寒,臣弟怕她吃苦,就让她留在了家中。”
“感了风寒?”延昭帝蹙眉问:“可好些了?”
韩亲王回:“陛下不必担心,昨日夜里来信,说已经无大碍了。”
延昭帝眉间愁绪这才散去,道:“那便好,你若早些说,我也好让你在镜北留几日照顾她,这进泾的日期不急。”
韩亲王应着:“是,臣弟记下了。”
厢房的路上。
魏文钦时不时偷瞄身后,小声说:“这人一路跟着也不说话,良珂,他方才说同我们熟,我怎么不记得?”
别说印象了,连个影都没有,他当真第一回见这批人人,还感叹亲王府二位公子都生得好,各有各的俊俏,哪知转眼二人说叙旧的话来,让他实在难以招架。
李良珂没回顾身后跟着的那人,只扶着魏文钦朝前走着,也未回答。
没得人理会,魏文钦独自叹息:“一个韩桐盯得我发慌,本想借酒醉逃脱,不想又来一个韩昕。”
李良珂还是未回,他便扯扯李良珂衣角,问:“良珂,那人到底什么来头,方才那番怎么像是故意来找茬的?”
此时正到了厢房,李良珂伸手轻轻一推,眼前厢房的门被打开。
“进去吧。”
魏文钦只得跨着门槛。
二人进了厢房,关了门。
魏文钦打算锲而不舍地问些什么,却见李良珂前脚进来后脚就要出去,道:“我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良珂?”魏文钦惊愕:“这就走了?”换作平日遇到异常情况,二人都会议讨一番,今日李良珂一句话没说,直接要走了?
李良珂仍没二话,关了门。
韩昕才到门旁,就见里头出来一人,看清玉面,道:“劳烦尚书大人扶我进屋歇息。”
李良珂低眸道:“这间厢房有人进了,韩公子另选它处吧。”
韩昕看着最左边的屋子,说:“那就换一间吧,大人,来扶扶我。”
李良珂一直低着头,闻言向前移了几步,伸出手臂。
韩昕一手轻搭上,二人朝那屋子走去,问:“大人这几年过得如何?”
李良珂未回,一直走到屋子门前,推了门。
韩昕朝屋内走了几步,李良珂转身到了门旁。
“良珂。”韩昕忽然轻唤。
李良珂正要出屋,听到这声停了步子。
“为何不告而别?”
这一句问突如其来,李良珂从未想过多年未见的故人重逢问的会是这一句,伫立在原地,屋子顿时静得出奇。
半晌,“公子误会了,风大,下官掩门。”李良珂道。
身后之人未吭声。
李良珂合上门,转身,见屋里头人还立着,问:“不坐吗?”
韩昕坐上炕,李良珂递来茶水,说:“没备醒酒汤,委屈公子爷喝些粗茶。”
韩昕喝了茶,道:“你瘦了好些,寒疾还未好?”
“总归是好了些的,但骨子中刻着的顽疾,也没根治的说法。”
韩昕眉间挂着几缕温柔,但又很快消散,冷笑道:“区区几年就升到尚书令的职位,别人也做不到,众人对你趋之若鹜,可羡煞旁人了。”
李良珂端着手亭亭玉立笔直的身段,许久说道:“我名声不好,公子爷一路上没少听到谩骂我的话吧。”
韩昕绷直的背微倾靠上桌子,玩弄着杯盏,道:“骂你权倾朝野,欺君媚主,一手遮天。”
李良珂好笑说:“我有这么大本事,也能留名史册了。”
韩昕冷眼瞪他,讥讽道:“那也只会遗臭万年,遭世人唾弃。”
李良珂也不生气,反而继续含着淡淡的笑,道:“那也行,祸害遗千年也不失为一段趣事。”
气氛凝结,不知何时屋子里变得清寒。
良久,韩昕早收了讽刺,抬头望着身前人,星眸逼着寒气。
“知道不好,就改了吧,良珂,为国效力,做个好官。”
李良珂对视星眸,突然盈盈一笑,移开目光,轻踱了几步,道:“韩公子当真是醉了,为国效力这四字,下官一直锲而不舍地追求着,这些年来兢兢业业,不敢懈怠。”
他轻扬起的微笑镶在他雪白的玉面上,像盛开着的白玉兰花。
韩昕低下眸子,眸中的光渐渐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