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鬼门关（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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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阴曹地府。
为祸人间的恶鬼终于落网，经阎罗殿审查发现，那恶鬼吞噬了十多个人的魂魄，才得以在人间横行。
在那一堆被吞噬的魂魄里，鬼差发现一个奇怪的人。据恶鬼交代，那个人是活着的时候主动将自己的魂魄献出去的。
“居然有活人主动献祭生命？”陆行大为震惊，看向鬼魂的眼神不由得露出些许不可思议。
然而只是这一瞅，让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种奇怪的气氛出现在地上那个男鬼和许辞迎之间。
从池南带着凶手走进客厅的那一刻，原本有些虚弱的许辞迎突然瞪大了眼睛，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哗哗流了出来，整个人一怔然后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似的直直倒了下去。若不是他扶着，恐怕就得见血。
而那男鬼手表现得十分紧张，上前几步想接着许辞迎，却又被身上的缚魂网拽了回去。
吃了块面包缓过来后，许辞迎望着地上的那个凶手开始无声的流眼泪。痛苦到极致是发不出来声音的。
这个时候，陆行察觉出来事情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那个男人，顶着一副害怕而又小心翼翼的神情，眼神微微抬起看一眼，就立刻闪躲开来，想看却又不敢光明正大的看。
这么一来一回，陆行恍然大悟。很明显，这两人是认识啊。
稍微一联想，陆行心中就有了答案。这个男鬼就是故事的另外一个主人公，消失了八年的人。
“这什么情况？”陆行坐到池南旁边，眼神往男鬼那边看去，急于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好的人怎么变成鬼了。
“他叫牧让尘，”池南微微抬手，松开了他身上的法术，语气缓缓道来。
原来，在池南将他抓住后立刻询问了名字和生辰年月，觉得似乎有点熟悉，于是就好好审问了一番。果不其然，他就是当年震惊地府恶鬼行凶案中被吞掉的鬼魂之一——牧让尘。
当年那件案子中，一个修为颇高的鬼杀死了他生前所有的仇人，惨烈异常。地府捋清楚人物关系后，发现有两个人完全在人物网之外。
就是许辞迎的母亲和弟弟。
逼问下，得知，这两个人是恶鬼替牧让尘杀的。因为牧让尘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只求恶鬼帮自己办两件事。
鬼可以通过吸收灵魂增长实力，但若是人类主动献出灵魂则会事半功倍。于是恶鬼就答应了。
听到这些话，许辞迎几乎已经哭不出来了，他的眼泪完全干涸，只剩下两双红彤彤的眼睛无声地望着对面的牧让尘。
半晌后苍白的嘴唇颤抖，带着哭腔：“你当初为什么要走？”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不爱听八卦，陆行、池南还有早就跑神的付伥齐刷刷将头摆过去。他们也十分好奇。
青白色的身影低头往后挪了挪，对这个问题采取回避的态度，手脚慌乱在腿上乱摸，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喊了句：辞迎。
这可把陆行急坏了，许辞迎等了这么多年，等的是一个答案，哥们你在干什么！解释啊！
陆行跃跃欲试，甚至想冲上去教他们，结果让池南一个别多事的眼神瞪了回去，池南轻瞟了他一眼：“皇帝不急太监急。”
切～我这叫助人为乐。
不过许辞迎比他想的还要冷静，他并没有马上冲上去，像电视剧里分别多年的恋人一样，就着他的衣领质问。
而是默默摘下手上的戒指，在手里抛了两下，然后直接扔了出去。
卧槽？这什么操作，陆行一激动一下抓在池南的大腿上，又惹了一记冷眼。“这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他这是不要了？”
“人家两个人的戏，你在这里又蹦又跳的，安心坐着，”池南若有所思看着许辞迎，几秒后目光抽回来，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微微坏笑了一下。
戒指叮当在地上滚了几圈正好落在了牧让尘的身边。他的表情滞然，强行控制的表情再捡起那枚戒指后彻底绷不住了，俊俏的眉眼中带着痛苦。手指颤抖捏着那枚戒指，笑中带泪。
“装哑巴是吧，现在，要么滚过来给我把戒指带上，要么带着你的戒指离开，永远都不要让我见到你，”许辞迎正襟危坐，语气十分凶。他的手向前伸，手腕耷拉在膝盖上，俨然一副等待的姿态。
这气势，活生生能把人吓死。陆行不禁咽了口口水，看向牧让尘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怜悯：兄弟，保重。
身影在地上逶迤着，迟迟没站起身，双手捧着那枚戒指，目光无比珍惜，只是却迟迟不敢看许辞迎。“辞迎，我是鬼，你是人，我们没办法在一起。”
“是没办法还是不想？”
“每天晚上在楼梯间唱歌不是你？悄悄在我隔壁摆八苦阵的不是你？还是说你重新做人，是想和别人在一块？”
面对致命灵魂三连问，陆行突然感觉凉飕飕的。
端坐着的许辞迎哗一下将桌子踹翻，大跨步走到了牧让尘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然后突然伸出手。
情侣破裂现场，动手的环节终于要来了。陆行完全不敢看，揪着池南的袖子躲在身后。
空气依旧安静，并没有预想中响亮的巴掌。那双纤长的手指伸在牧让尘的面前，略微下垂。许辞迎的胸脯上下浮动，看样子气得不轻。
他的眼睛锥子一样锁住牧让尘，不耐烦晃了晃手，意思不言而喻。
僵持中，牧让尘终于动了，保持跪在地上的姿势，手颤颤巍巍抬起扶着许辞迎的手，将戒指稳稳带在他的中指上。
灰色透明的灵魂紧紧抓住许辞迎的手，舍不得放开，两个人思念的目光一上一下交汇在一起，无须多言，眼中的爱意自会表达一切。
“咳咳，你是鬼，接触太多会折损他的寿命，”池南好心提醒道。
听了这话，牧让尘手一抖急忙缩了回去，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尽全力将自己的躯体缩着，生怕释放出去一丝鬼气。
手中空空，许辞迎几乎是毫不加以思考，直接冲上去抱住了牧让尘。
“你觉得我现在还算活着吗，表面上我努力工作生活，可我的心、骨头、肉早就腐烂了，”许辞迎狠狠禁锢住牧让尘挣扎的双臂。趁着愣神的时候，一口咬上了他的脖子。
结结实实的一口，陆行甚至都能看到牧让尘的皮肉下陷。但牧让尘愣是没动，就那么让他咬着，手臂不再挣扎，慢慢地抱住了许辞迎的腰。
“哎，为什么牧让尘的魂体寻常人也看得见摸得着，”陆行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池南低着头正在整理衣襟，弯折的地方反复熨平好几次，手仍揪着那块不放。陆行又回头看了看啃得用力的二人，顿时就明白了。
“池总，害羞呢？这种场面不至于吧。”没亲嘴没干啥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看的。
手僵了一下，低沉的声音传来：“牧让尘吞了极恶塔里上百只鬼，他的修为足以幻化尸体。”
难怪他身体的颜色比寻常的鬼魂略深一些，敢情是已经开始修炼了。
解开疑惑后，陆行默默注视着池南，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会有很多动作。不过他倒是不扯衣服了，改盘扣子。
那架势，要是这小两口一直抱着，池南能把自己衬衫的每一颗纽扣盘出亮度。
也好在那两心里有数，很快就松开了。
许辞迎嘴下毫不留情，几乎是在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印子，然后才解气似的撒开手，兀自转身坐了回去。牧让尘也老实了，默默跟在屁股后，坐在身边。
“叙完旧了？那就接着交代吧，”池南坐起身子，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靠在沙发上，神情并无异样，二郎腿翘得很是自在。
“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牧让尘的眼中含着泪花，伸手拉住了许辞迎的手，紧紧扣住。
他们被学校辞退，被房东赶出房子，身上的钱只够在小旅馆住着。本想着找工作养活，可天不遂人愿，一个坐过牢，一个深陷莫须有的丑闻。
连连碰壁后，两人只能去小餐馆刷盘子，或者去工厂做苦力讨生活。
大桥下面的棚就是他们的家。
那天清晨，牧让尘一如之前一样出门去码头搬运货物，却不小心在封闭的仓库撞见了一桩杀人案。
飘在半空中的黑影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仓库的管理员。
“就是那个恶鬼？”陆行接过话头。
池南严肃地问：“他威胁你主动放弃生命的吗？”
“不，是我自愿的。”
那只恶鬼只是想报复欺负过他的人，不清楚为什么牧让尘能看到他。但他也没打算动手，只是警告他一番然后准备离开。
“是我叫住了他，鬼能够无声无息的杀掉任何人，我不想再看到辞迎再被伤害、被唾骂，那个女人和小王八蛋坑走了辞迎多少钱，他们凭什么过那么好。”
“我什么都没有，只有烂命一条了，我不在乎。”
“你闭嘴！不许你说烂命这两个字！”许辞迎突然情绪失控，歇斯底里吼道。
吼完后双手抱着自己的头，浑身颤抖，啜泣道：“不是这样的，烂命一条的是我，你原本可以有很好的生活，可惜遇到了我。”
在二人的争吵中，池南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一个备注为潜力股1号的人发来一条消息：
资料查到了，说话算话。
紧接着发过来一个文件，是关于牧让尘的信息。
陆行偏头看去，池南也没躲闪，将手机往前挪了挪然后点开了文件。
因为牧让尘的父亲牵头曝光了村里拐卖妇女的事情，产业链背后的人看他不顺眼，便下黑手杀了他。
那个时候牧让尘在监狱里，许辞迎带着他的母亲搬到了别处居住。没想到那群人竟然还是找到了家中，经常半夜扔东西，砸门，他母亲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就这么活生生被吓死了。
陆行拳头捏得死死的，狠狠灌了几口水压下心头的愤怒。“贩卖人口，买家还是帮凶，还有没有天理。”
“利益面前是不讲道理的。”池南面色冷冷的，语气略有愤慨。
“要我说，他还是太仁慈了，就应该让恶鬼杀了所有作恶的人。”
池南不赞同摇摇头，“那些人迟早会受到惩罚，搭上自己下辈子的福分，不值。”
“拉倒吧，他们都杀人了，生前哪管身后事。”
二人的观点头一次出现大的分歧，一瞬间就将他们放在了天秤的两端。感受到距离明显拉远，陆行闭上了嘴，而池南的眼神默默盯着他，最后没再说什么。
等两人情绪都平复后，池南不动如山，接着问：“你之前说求了恶鬼两件事，一件是杀人，那另一件呢？”
其实大家隐隐约约已经有些猜到了。
莫名其妙打给许辞迎的那个电话。安城的社会福利政策，怎么会包含一个外地人。
那只恶鬼的祖籍正是安城的，他也算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物。想方设法弄到了一个名额，还给了机构一大笔钱，将许辞迎接下来的道路安排稳妥。
然而这背后，全都是牧让尘的嘱托。
迄今为止，这是陆行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爱的力量。超越了生命甚至时间，只为了对方有个更好的生活。
一瞬间心下有些触动，陆在想，现实社会中很难遇到一个这么爱自己的人吧。
妈的好感动！单身了二十多年的陆行突然有点感受到单身狗这三个字的杀伤力了，一时间对自己的恋爱开始着急起来。
可是一想到这个，他的脑海里就全是池南的身影。
好奇怪，难不成我跟我哥还有许辞迎他们一样？是个gay？
不能吧，我也没多喜欢男的啊，池南好看我才看他。可转念一想，许辞迎也挺好看的，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还觉得他有点疯批，很凶。
一定是帅哥美女见得太少了，池南整天在跟前晃悠，所以才这样的。
嗯，一定是这样。
牧让尘挽着许辞迎，郑重开口：“池总，我花了六七年时间才打败那群鬼魂，拿到八苦阵，算我求你，你让我进去好不好，就剩最后一步了，我不想让辞迎孤孤单单一个人活着，他太苦了，我舍不得。”
他的眼中满是深沉的爱，苦涩恳求的语气看着你，这谁能不动容，陆行都差点绷不住，只不过做主的人不是他。
于是眼神偷偷瞄向池南，想替他们开口求情。
然而池南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问了一句：“催动八苦阵需要血，你哪里来的？”
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但这句话让陆行隐隐约约觉得，他好像松口了。只要牧让尘没有害人，没有用人血，他是可以放过他的。
陆行用期待的目光看向牧让尘，男人成熟的脸上多出一丝笑意，似乎也明白了话中的深意，“我用屠宰场的猪血，没问题吧。”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陆行摊摊手，卸下了严肃，随即守在玄关的付伥打开了门。
希望近在眼前，几人脸上都露出轻松的表情，只有一人除外。
在面对即将离开的牧让尘，许辞迎松开的手再次握紧，严峻的表情再次浮现，眼神看向池南，露出卑微恳求的神情，“池总，我知道，你是能做主的人，八苦之境我想和他一起进去。”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鬼门关（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