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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科举之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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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纨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怔愣着半晌,反应过来便要快速脱手。
却被赵渊一下握住,手指顺着她的手背拢过去,正好是她的掌心。
四目相对。
手心传来微微发痒的感觉,令她心颤。
“你……”赵渊放低声线,却半截停住,仔细审视着她的表情。
缓缓用指腹去探索她掌心的纹路,微微潮热。
隔着十年光景,再次相见,想要占有她的心思前所未有。
卫纨如触电一般,只觉全身都酥酥麻麻的,愣愣地抬眼看他的手。
“我们,不能再像小孩子了。”她有些不自然,却尽力维持着最后的距离。
眼前的他,已经完全拥有了成熟男子的棱角和粗粝感,使他所有的动作含着一层毫不遮掩的欲念,吸引着她前去。而她每每都会心乱如麻,只能仔细守着和他的界限,仿佛多向前一步便会万劫不复。
自从相认以来,他一次次地试探,她隐约猜测到他的心思,却逼迫自己不要去想。
精心呵护的友谊便是长长久久,若是一朝跌入更深的牵绊,像她和韦玄容一般,有一天分崩离析,那种感觉太令人难以接受。
赵渊望着她凝住的眉:“你……生气了?”
“……不会。但你每每这样,我会不知所措。”卫纨斟酌着言辞,仿佛话说得重了便会伤到他一般。
明明他比任何人都要冷硬,她却总是觉得他有些可怜,于是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地,就连拒绝都要拐着弯的。
“不必回应。你不恨我怨我便好。”赵渊将握着的手抵着下颚,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她。
这么些年,他的心里,从头到尾,就只有她一人。他只想对她付出,对她好,那么只要她不厌恶,不退避三舍,他便能一直这般在她身边,随叫随到。
可他越来越觉得,一味的付出而不索取,似乎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就比如他方才一个闪念,下意识便想握上她的手,和她更近些,再近些,与旁人都不同。
他终于承认,他需要她,像小时候一样需要她。
那个卑劣不堪的男人都可以被她爱过,为什么他不行?
卫纨喃喃道:“待韦玄容的事尘埃落定之后,我才能清理自己的心去想那许多事情。此刻我的心是乱的,甚至无法分辨自己的真实感受。”
一个受尽伤害的人,会对他人的示好一时间无法抗拒,只因内心空了一块,亟待填满。而若是此时便信誓旦旦地接受他人,待日子久了,便会发现自己的真实思想与之相悖,难以为继。
到底是被动的接受,还是真的有所冲动,那是一个身上没有阴影的人,才能给出的答案。
“至少让我能这样牵着你,如同小时候。”赵渊道。
不大一会儿,两人一起走出来,赵渊还是没放手,身边进进出出一些龙武卫的将士,看到他二人的样子都掩饰不住惊讶。
直到送卫纨上了马车,赵渊才堪堪松了手,低声道:“你且放心回家去,明日便会有分晓。”
……
次日朝后,卫如恒回府仍惊魂未定,第一件事便是饮了一大口茶水。
卫纨踏门而入,正好见到卫如恒一副静不下来的样子,笑笑道:“何事扰父亲清净?”
卫如恒道:“如今这朝中被郑家搅合的,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又有新鲜事?”卫纨明知故问。
“也不知那赵世子是哪根筋搭错了,今日朝上,频频针对那即将到京兆府走马上任的新科进士,堪堪逼得宣帝免了他的职,又因为科举作弊被罚了。不过罚得也好,罪有应得。”
卫如恒竹筒倒豆子,末了又意味深长地看向卫纨:“……这其中,不会有纨儿的功劳吧?为父记得,前几日你还去了王家定亲宴,看了一场热闹?”
被免职了?
看来是赵渊以其他的方式令宣帝不得不发作了他。
卫纨缓缓走到卫如恒身边坐下,乖巧一笑,歪着头道:“纨儿看那韦进士颇是狼心狗肺,浪荡子不说,又行那科举舞弊之事,父亲说,他是不是该罚?”
卫如恒将茶盏一放:“那是自然!他舞弊被免官,比他后一名的读书人,不枉寒窗苦读,能有机会出头,也算是好事一桩。”
卫纨点点头,韦玄容被罢官且舞弊满朝皆知的事情,令她心里觉得熨帖,接着问出自己的疑惑:“舞弊之事若要罚,该是如何罚的?”
“当然是礼部和郑家泄题的一起罚,礼部那边,管事的被降三等,郑家那边……是刑部员外郎郑洵的手笔,本就官职不大,便直接被免职了。这下倒好……郑彦还在禁足,听了岂不吐血。”
卫如恒说得畅快淋漓,又饮了一大口的茶。
卫纨不免想到,郑洵……那是郑惜的父亲,若是如此,郑惜今后在郑家会是如何?
也许,这会加速郑家想要入主东宫的脚步。
她抬眼看向屋外,春日颜色正好,鸟语花香,令人颇有一种时过境迁之感。
卫纨回过头打量卫如恒,见他神采奕奕,显然仍有话没说完。
卫如恒似突然想到了什么 ,有些欲言又止地看向卫纨,她嘴角挂着淡然的笑,眉目间沉稳而悠然。
这样的女儿,他却不能如她所愿,让她与自己心悦之人在一处,卫如恒心里顿时闷闷的,还是道:“那赵世子……的确是个有真才实学之人。”
卫纨向他投去探究的目光。
“他以韦玄容的事做筏子,劝诫圣上往后要广开殿试,而免去院试,题目都由圣上最终定夺,便再也不会出现如此不公之事,从根源上阻断了舞弊之风。”
卫纨瞳孔大震。
原来赵渊不仅仅是帮她,还帮了天下许许多多读书人。就像那日,他在马球场上帮了卫家,也算了帮了靖昌。
他行事,永远有这许许多多深意。
她突然发现,她发自内心地喜欢他这点。因为沈家的缘故,她自小行事便习惯性地去分析利弊,去思考某一事对他人的影响,对大局的影响。
能以如此思维行事,她谓之为善。
她对卫远是如此,对阿梅是如此,对孙南枝是如此,对王珂妍亦是如此。
而他总是能按她的意思,将事情办妥帖,又能顺而代之的为善。
这说明,他往往想得比她要多得多,他的内核是极温柔的,他只是为之包了一层极为坚硬的壳。
卫纨心中有些热热的,似是有什么荡漾开来。
卫如恒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见她未发一言,眼神有些发散,便更为揪心。他只当卫纨是忍耐着自己对赵渊的情感,为了卫家。
他多么想要成全她。
待如风回来,要再细细与他商议一番。
卫如恒思路一转,便道:“过几日,吐蕃使臣便要替其主子迎娶金城公主,你兄长作为封疆大将,许是也会回来观礼,他这几日,可与你通信?”
卫纨摇头道:“未曾。”
当日她寄给卫如风的信,送是送出去了,却一直没收到回复。
卫如恒眉头微皱。
原先通信并无需这许多时日,且他也有几日没收到卫如风的消息了。
卫纨心里也有些不好的预感,面上却平稳,安慰道:“爹爹莫担心了,许是兄长公事繁忙,一时耽搁了。”
卫如恒叹了口气。
“还有更紧迫一事,便是上次宣帝属意的,你去宫里参加皇太后的生日宴之事,你祖母会为你准备。届时你与我一道入宫,不会出什么岔子。可入宫后我便要与你分道而行,届时,纨儿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卫纨有些哑然,是啊,她几乎将这事给忘了。
圣上金口玉言,要她去,她便一定要去的。
可对于入宫,她是有些忐忑的,那是她没有碰触过的领域,她无法做到处变不惊。
她想到孙南枝:不知她去不去呢?若是去,倒可以结伴。
可想到孙南枝的病情……
曾经的卫纨,恐怕将洛京叫得上名号的女子都得罪了个遍,此次入得宫中,若是能缓和些关系,倒也算美事一桩,可若是人人都如郑惜一般,她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罢了,总还有些年长的夫人,与之混个脸熟,也算是为卫家今后结个善缘了。
卫家……
卫纨想到了什么,不由问道:“爹爹,阿远也一并去罢?”
卫如恒抚了抚胡须。
“爹爹懂你的苦心。这事我想过,本是犹豫的。阿远尚且还小,我本无意让他去宫中那复杂场合,恐照顾不及出了闪失。但薛子殊那日与我说了,会带着阿远,将他介绍些人脉,我倒觉得妥帖,便应了。”
薛怀逸?
近日诸事烦扰,她也未再去观摩他为卫远讲学,多日都未曾碰面了。
他竟愿意带着阿远?
也对,他以师傅的身份带阿远见见有话语权的人,也是好的,阿远的安危倒可以放心了。
卫纨轻轻点了点头,未再说什么。
……
皇后宫内,郑惜失魂落魄地跪在一旁,掩面啜泣。
宫人都退了出去,整个大殿空荡荡的。
“姑母当真……不能出手帮我父么?”郑惜略带渴求地道。
这是她头一次以郑家女的身份要求些什么,求的还是当今的皇后。
郑子娥轻蔑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少女,语气不善:“他行事无端,本宫以什么立场去帮他?本宫早已说过,莫要与那不三不四之人谋事,很容易便会失策……是你父亲一意孤行,又怨得了谁?”
“这么多年,郑家就是这样教养你的?你心里还有没有大局,有没有轻重!”
郑惜还是不甘,她想不通为何郑家要吃这样大一个亏,几乎是喊出声:“这口气,郑家便如此咽下么?就任由他们一个个的给郑家难堪?!”
郑子娥冷笑,理了理皇后华服,觉得她愚不可及。
“目光短浅!要本宫说多少次你才明白,你若嫁与东宫,往后这靖昌还不是捏在我郑家手里?郑家谋的便是百年基业,一时一次的失利算什么?”
“姑母也是皇后,可有把靖昌捏在手里?”郑惜抬起头,不管不顾道。
这么些年,不也是谨小慎微地步步为营么。
“放肆!”郑子娥彻底怒了,她不知为何郑家偏偏要送这样一个女儿入宫,教也教不会,说也说不明白,以后却要指望她?!
沉气闭目,思及太子,她的怒气被消解些许。
“李荣是郑家的孩儿,你亦是郑家女,今后还有谁能与郑家匹敌?本宫为当今圣上的继室,自然是隔了一层。别再想些无用之事,我若是你,便仔细想想该如何准备婚事!如何当好太子妃!”
靖昌最为尊贵的女人,旁人都不敢肖想的位置,怎得她还磨磨唧唧的?
郑子娥抚了抚眉心:“待皇太后寿宴之时,本宫会去求皇太后,让她为你与太子指婚,届时你有所准备便是。”
郑惜听得“太子妃”三字的时候,彻底怔住了。
她知道这一天会来,可却不知会来得如此突然。
她不愿就这么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