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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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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阿道回家的时候见大阳正垮着脸坐在沙发上。
见到阿道回来,大阳敛了敛神色,将人揽在怀里,认真的替阿道捏着肩膀。
这几日杜桢不在,典当行的大小事宜都交给阿道去办,大阳明显觉得阿道身心倦怠,两人见面的时间也少了起来。
他也没闲着,几乎是每天天一亮,裴子焕就会哭丧着脸冲进家门,不是窝在沙发上就是趴在地上跟他哭诉闵外皓不接他电话,也不理他,总是躲着他。翻来覆去那些话听得大阳耳朵生茧,他都觉得现在自己脑袋上好像一直带着一只紧箍咒,一听见裴子焕的声音就小脑发紧。
“不高兴?”阿道反手勾住大阳脖子,转过脸对着他。
大阳本就不是会隐藏情绪的人,他的喜恶全写在脸上让人很轻易就能捕捉到。
“没有,就是觉得你最近很累。”
阿道将头抵在大阳肩上,闻着他身上暖洋洋的味道,心里格外的平静。
“还好。”阿道声音本就冰冷,但大阳总是能听出他声音里只对他一个人才有的一丝娇弱,像是撒娇,又不像,大阳每当这个时候都觉得十分幸福,也为自己在阿道心里的不同产生一丝得意。
“杜桢又出差了?”
“嗯。”阿道点了点头。
杜桢知道杨业在哪里这件事,除了他和阿道再没人知道。阿道有时候想,幸亏他身边这几个人都是思维单纯,也幸好现在裴子焕身边没有闵外皓陪着,不然就按照闵外皓这些年来培养出来的敏锐度和洞察力,这时候杨业的位置恐怕早就暴露了。
“他最近好像挺忙的。”
“忙着公司上市,忙着开分公司。”阿道抬起脸,大阳显然不是真的在意杜桢公司的问题,只是随口寒暄,“有事要和我说?”
大阳一怔,阿道总是能看穿他的心思,人人道阿道这样的人可怕,可大阳却十分享受这份了解,他觉得自己与阿道相处不累,有时他有心事不好开口,但阿道都能察觉到,他也希望阿道察觉到。
“明天要不要我去帮你忙外面的事?你在家休息一天。”
阿道眼神审视大阳,他从来不参与自己工作上的事,今天是怎么了?于是转念一想,忍不住笑了,“想让我留在家里打发那个无聊的小狐狸?”
大阳尴尬的笑了笑,没想到自己这点小心思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子焕和耗子还没和好吗?”
一提这事大阳就头疼,“以前我总觉得你坚强,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忍不住了也跟我哭一哭,撒撒娇来的。可是这几天陪着子焕下来,我是真的从心底里庆幸你是个不矫情的人,阿道,有你我可太幸福了,真的……”
大阳从不吝啬对阿道的赞赏,尽管这样的话日日听,但阿道每每听到的时候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之前他经历过两段不完美的感情,说不上是爱情,但也有名分,不过也是打着情侣名分的旗号各取所需,阿道又是个不擅于表达,异常隐忍的人,所以跟他相处的人也总觉得无趣,相处几个月不免草草结束。
但是大阳从不觉得阿道无趣,阿道不爱说,大阳就每日绕在他耳边喋喋不休,阿道不爱笑,大阳就整日咧着嘴傻傻的笑,总之他总是会主动弥补阿道在感情上的种种缺憾。阿道总是觉得大阳是这个世界上对于他来说不可多得的庆幸,但也会怕有一天他也累了,倦了这种方式,像其他人一样离开自己。
阿道双手捧着大阳的脸,他称不上是个五官多么精致的人,但他脸部线条十分硬朗,又总是挂着憨态可掬的神态,阿道觉得比起身边那些个个长相惊为天人的男人来讲,大阳十分特别,招人喜欢。
他轻轻在大阳眼上烙下一个吻,接着大阳的话,“我也是。”
大阳愣了一下,又傻笑了一声把阿道搂进怀里。单独来讲,阿道也算是身材结实,个头出众的人,但和大阳比起来,他总是显得娇小,能整个人被大阳圈进怀里护住,有时候大家看着这两人都想,除了大阳,好像再找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能驾驭阿道这样的人来了。
“去洗澡。”阿道从大阳怀里钻出来,“明天我不忙,陪你在家里应付裴子焕那个小狐狸应该是没问题的。”
大阳惊喜的抬起眼睛,他心里想的并不是明天裴子焕来不来的事,一想到阿道明天不用出门,他心里一把火燎到眉间,想着明天裴子焕不管怎么砸门他都不会开门了。
邵卫文一夜没睡。这一夜他从“不忘”跟着二人到酒吧,又辗转到酒店楼下。他一直在车里坐着,看到杨业的那一刻起,之前他心中所有的别无所求,仅仅能远远看杨业一眼就好的那种想法就被轻易打破了。
人果然是不容易被满足的动物,尝到一点甜头便贪婪的想得到更多。此刻见杨业和杜桢走进酒店,他终于坐不住了。
还有一个小时就该到了吃早餐的时间。邵卫文烦躁的喝了一口手边的咖啡,想着要怎样找个借口冲上去把杨业拽回来。
那天与杜桢见面之后,吴文就私下打探了一下杜桢的行踪。吴文心思缜密,那天也是他发现,杜桢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忧愁焦灼,反倒对于有关杨业的事情上,他倒显得十分得心应手,就像两人日日都能见到一般。
打探下去发现,这几个月来,杜桢总是辗转常市和海城两地,有时会在常市住上几日在返回海城,而他的公司还没上市,想在常市开分公司的事也不是现下应该考虑的事,那能让他折返两地的原因恐怕只有一个。
吴文将这个发现第一时间告诉了邵卫文。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想对不对,至于真实情况,吴文想还是交给邵总自己去印证。
邵卫文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激动的一天一夜没睡。他跟了杜桢两日,然后直接和他一起达到了常市。
其实他在路上便叫吴文查到了杨业的栖身之地。中途吴文向他汇报了具体位置,他便不再跟着杜桢,抄了近路先一步到达“不忘。”
杨业把邵卫文为自己争取到的他母亲的留下的唯一一些钱拿来开了个甜品店。邵卫文一路上情绪十分亢奋,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杨业,心中万般思绪来不及整理。可真的到了常市,仅仅是隔着一条马路,邵卫文又忽然没有了勇气见他。
他怕杨业身边已经站着新的人。他看到杨业在店里与一个男孩相对而坐,笑的好看,胃口好好的吃着东西,心痛如刀割一般。
在邵卫文身边的时候,杨业吃东西都要人哄,甚至吃的多一些都要吐。他的表情每日都如出一辙的悲切无奈,现在他却能安心的咽下每一口饭菜,也能冲着别人温柔的笑表情生动丰富,好像时时刻刻在提醒着邵卫文,杨业已经不需要他了。他准备好了把曾经对自己唯一那份爱和信任,无条件的交给别人。
来常市的时候刚打开的一盒烟只剩下最后一根。邵卫文心下烦躁的紧,舌尖把烟从烟盒里卷了出来叼进嘴里,刚要点燃,见杨业从酒店出来。
杨业安置好喝醉的杜桢便出来了。他可没有什么要与人共枕眠的心思。
邵卫文什么都来不及想,撞上车门便冲了过去把人一把抱紧怀里。
杨业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的挣吧了两下,一阵熟悉的味道便冲进鼻腔里。
意识里尘封许久的对待熟悉味道的反应瞬间被撕裂开,心中莫名涌上来的狂切冲破了最后得底线,整个人瞬间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别急着拒绝我,杨业,我就这么抱你一会就好,别拒绝我,求你了。”
熟悉的声音连接了意识里的某个点,杨业只觉得所有的回忆一股脑的涌进脑海里,心痛的快要窒息。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推开了眼前的人,狼狈的落荒而逃。
可他喝了太多酒,脚步发软,还没跑两步便被人拽了回去。再次撞进那个熟悉的怀抱以后,杨业手脚像被紧紧拴住一般,一步都动弹不得。
他没想到,这辈子他还能与面前的人相见。或许他也想过,但无非就是相见之后,发现他拥有了新的生活,新的人生,只能远远的点头问好,或是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像是对这段感情的一种祭祀般冷漠。
“我找不到你……我快要疯了……杨业,我不伤害你……你就让我这么抱一会就好……求求你。”
杨业感觉得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颈后滑进他的脊背里。
邵卫文脑中一片空白。他不敢乱动,怕这只是个梦,梦醒来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抱到杨业,就像每日从噩梦中惊醒那样,循环往复,不见天日。
“对不起……我后来听说了发生的那些事……真的对不起……杨业……我混蛋……求你了……让我抱抱你就好,抱完了我自己滚……”
杨业被眼前的人勒在怀里,手臂被紧紧箍在身侧,痛的说不出话。他感觉自己膝盖又开始痛了,胃里一阵翻腾,好不容易没再犯过的那些身体上的种种不适好像着此时此刻又忽然全都不适了起来。
“你……”杨业平复了一下情绪,言语慌乱,口不择言,“你来做什么?我走之前什么都没带走……这个店铺是我用我妈妈留给我的钱开的……我不知道你来是想要确认什么……我没有拿你任何东西……”
邵卫文一脸错愕的身躯一震,他从没想过再见到杨业的时候,他竟先想到对自己自证清白。
心里像被割开了几个血淋淋的大口子一般发痛,邵卫文万般无奈,但他实在没法,忍着喉咙火烧般的灼痛,哑着嗓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你……”
邵卫文心里牟然一片失落,他忽然不想解释,他悲恸的意识到,在杨业心里,他对杨业的感情,在杨业心里根本不至于他这样几个月因此无眠,他把海城掀个底掉只为找出这个人,为了他把家里闹得翻天覆地,从家里被赶出来,这样的事情在杨业眼里,说出来就像个笑话一般不值一提。
“你不要躲着我……我每天都在等你回来……杨业,我现在真的很困……已经几个月没有好好的睡过觉了……”
杨业在邵卫文怀里惊恐的挣了两下,“你来找我,是为了睡觉?”
邵卫文将两人的距离嵌开一些,他脸上的悲哀看的杨业心里一紧,如果这是装出来的,那杨业都不禁要为他鼓掌叫好,“你……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我实在不知道你来找我做什么……邵卫文……你放过我,我真的想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杨业红着眼眶,语气里带着哭腔。
邵卫文被杨业的抵抗刺激的痛到淹没,“新的生活里,不再有我了吗?”
杨业咬着嘴唇,坚定又恐惧的看着邵卫文,没有说话。
邵卫文痛苦的闭上眼睛。
“好……”过了许久,邵卫文终于投降,“你的生活里可以没有我……但是杨业,我不能没有你……你打我骂我怎样都行,只要你愿意让我在你身边,求求你。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够让你相信,你说,要怎样你才能相信我……我这辈子没跪过任何人,现在我跪下来求你好不好?”
邵卫文作势便屈膝要跪,杨业慌乱一把拖住邵卫文,“你干什么!”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邵卫文无奈的扯出一个笑,“杨业,我过去做过很多幼稚的事……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可你不要怀疑我爱你……从你一声不响的走后,我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我终于知道你夜夜失眠时有多可怕无助,但我不敢睡,我怕我睡着了,你回来我抱不到你……”
杨业听着邵卫文的话心里抽痛,看着眼前的人嘴边冒出青色的胡茬,整个人明显瘦的脱了像,杨业想若是演的,也实在过于逼真了一些。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值得有人为自己做这么一场大戏,只为了把他留在身边。
“我已经自立门户,今后与邵家没有瓜葛,我不会结婚,就算你终是不肯回来我身边,我也不会再把感情寄托在除了你以外任何人身上,杨业,除了你,我谁也不要,如果在我身边的不是你,我这辈子就一个人过,但是我希望站在我身边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