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何十五

2、第 2 章

　　周末，下午2点。
　　秦萧然应邀来到枫丹汀芷。

　　这名起的雅致，是本地一家高档会所。
　　自家道中落，秦萧然已经很少出席这样的场合。

　　从车上下来，秦萧然抬眼望去，见大门边立了块指引牌，上面写着——参加青年企业家交流会的与会宾客，请前往宴会厅三层。
　　秦萧然看了眼面前通体纯白的建筑，举步走去。

　　今天这场交流会是本地政府主导，林氏承办的。
　　现在林氏的实际掌门人林成红，就是秦萧然在法国认识的那位大佬。
　　今天的邀请函也是那位大佬发给她的。

　　上到三层，签到完，仪态端方的礼仪小姐把她领到大厅门口。
　　秦萧然颔首，道了声谢，推门而入。

　　许是这会进进出出的人较多，她推门进来时，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
　　除了靠在香槟塔前正跟另位女士说笑的中年男人。

　　男人笑容温厚，不经意朝门边一瞥，望见穿了一身米白职业装的女人。
　　身形利落，姿容明妍。
　　像是呆了一秒。

　　随即略略跟面前女人寒暄几句，道声抱歉，就重新举起一杯香槟朝秦萧然走去。

　　这一幕被他身后站着的另位身高腿长的男人注意到了。
　　这男人似乎见惯这样的场景，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嗤音，捅了下身边人手肘，“哎，予衡，你看，姓钱那个老|色|狼又要蠢蠢欲动了……”
　　没得到身边人回应，男人也不在意，继续说，“我倒要看看，今天他又物色了个什么美女！”

　　不远处，美女正低头，像是在看什么东西。
　　中年男人端着香槟杯直直朝她走来。
　　眼看要到近前，没一点要止步的意思。

　　身后赵策啧了一声，暗暗为美女惋惜。

　　这是个老招了，钱郡却屡试不爽。
　　先假意把酒洒在女宾身上，极力抱歉后，等女宾从卫生间整理出来，再以赔偿为名，加上联系方式，获得对方谅解。
　　这后续，想干什么，都可以再运作了。

　　赵策凝眸望去，就在那杯酒将要碰上女宾手臂时。
　　对面人像是早有预料，轻轻侧身，把这杯酒让了过去。

　　瞧见这一幕，身后赵策眼眸突然一亮，暗暗为这位美女竖大拇指。
　　刚竖一半，不妨女宾抬头，对着男人说了句什么。
　　赵策看见她脸的一瞬，还想捅身边人跟他看热闹的手肘一顿，喃喃道：“卧槽，那不是，不是……那谁吗？”

　　不远处，那谁正开口，“您没事吧？”

　　刚才秦萧然虽低着头，但人近前她还是有感觉的。
　　眼见那杯酒要挨着自己，秦萧然轻巧一避，对面力道未收，擦着她身就倾了过去。

　　这些小伎俩，秦萧然十二三岁，陪着父母出席各类晚宴时，早已见怪不怪。

　　中年男人站直身体，杯中香槟倾了大半在地，一旁早有眼尖的侍应生悄无声息地默默收拾。

　　“没事，”略有尴尬的男人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十分绅士地问道：“您是做什么行业的，之前好像没见过？”
　　“我第一次来。”秦萧然回的坦然，“做服装设计的。”

　　中年男人眼前一亮，“服装设计好啊……”
　　接着，那些说了不下千遍的车轱辘话术，换个主语就开始在这位宴会新人面前，侃侃而谈起来。

　　身后，赵策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他瞅了眼好友脸色，看起来面色平平，没什么起伏。

　　赵策有些不确定地问，“诶，那是秦萧然哎。”

　　对面，中年男人的嘴就没停过。
　　秦萧然放下手中正看的名册，侧着身，看起来，听的专注。

　　再见故人，赵策不知为何，下意识看向女人的手，看了几秒，啧一声，“还真是什么饰品都不带。”
　　这回，身边人有了动静，“什么？”
　　“你看她的手。”

　　手？
　　秦萧然手臂自然垂落，贴在身侧，看不出异样。

　　“怪不得当年，你猜中了她的名字。”
　　语气听来有些愤懑，显然赵策对当年在学妹面前失利的事，还耿耿于怀。

　　当年在后台，顾予衡叫出她名字时，赵策满脸愕然，忙问，“你怎么知道的？”
　　“看她的手。”

　　常年弹钢琴的手，指尖圆润，覆有肉茧，指甲面却干干净净，鲜少做美甲，手腕上也不会佩戴任何饰品。

　　顾予衡看了演出名单，再结合女生手部特征，轻易就能猜出这女生是团队中负责弹琴的，而钢琴那列，只有一个名字——秦萧然。

　　“果然是干干净净，什么都不戴啊。”赵策还在感慨。

　　这么多年过去了，虽早已不再弹琴，但多年养成的习惯，却不会轻易改变。

　　对面还在交谈，显然钱郡对这位新来大美女不肯轻易放过。
　　赵策看着看着就看不下去了，满眼画面中，只看到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诶，你俩真掰了？”

　　身边人没吭声，目光专注，赵策有意激他，“要是你俩真掰了，那我可就上了，当年没追到，说实话，遗憾了好多年呢！”

　　身边人还是没动静，只是握着香槟杯的手指蜷了蜷。
　　可惜幅度太小，全然没有将主人的心思传达给身边的发小。

　　发小举步，刚走没几步，又立住了。

　　对面，秦萧然似乎说了什么，显然要走。
　　但钱郡哪肯轻易放弃，拦人的动作已经很明显了。

　　按理，这种时候，赵策应该马不停蹄赶过去，一把推开老色狼，立住英雄救美的人设。
　　但显然，想起往事，赵策认为，自己现在出马，未必能获得学妹好感。

　　“怎么又不去了？”身后人近前几步。
　　“哟，我以为你不在意呢？”
　　“……”

　　“诶，你还记不记得，操场那次？”
　　顾予衡递了个眼神。

　　“草，就那次啊，秦萧然给你送花那次！还记得吧？”

　　顾予衡眸光一暗，当然记得。

　　那次，好像也是个男生缠着秦萧然。
　　男生跟秦萧然同届不同班，入学没几天，瞄上了这位新晋专花，开始了死缠烂打的猛烈攻势。

　　有回在校园表白墙中，公然写明时间，地点。
　　说是要在操场摆爱心蜡烛，向秦萧然求爱。

　　帖子一经发出，人气暴涨，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就在众人都觉得秦萧然骑虎难下，没想到，美女本人真的到场了。

　　男生喜出望外，抱着一大捧玫瑰花，单膝跪了下去。

　　身边一众起哄叫好声，直把遛弯，跑步，几乎全操场的人都聚了过来。

　　众目睽睽下，秦萧然竟然还真的把花给接了。

　　只不过，接完，没等男生脸上的笑落下，又把花给周边看热闹的人，挨个散了。

　　霎时，围了一圈的人，几乎人人手中都多了枝鲜红欲滴的玫瑰花。

　　众人茫然，男生愕然，秦萧然笑靥如花，神情自然。

　　她说，“方晨，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珍贵的事，你的这份喜欢，也很珍贵，只是喜欢也需要对等，需要两情相悦。我们不合适，但你总能遇到与你真心相悦的那个人。”

　　“今天这个花，我收下了，我很谢谢你的这份喜欢，现在我把这份喜悦分享给更多人，也希望他们能把手中这束花，送给两心相悦的人。”

　　几句话说完，既全了男生的面，又解了自己的围。
　　还给一众乐呵呵看热闹的，发了免费福利。
　　方方面面的人情都照顾到了。

　　方晨难得一见的面上有些讪讪，秦萧然退出爱心蜡烛，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
　　站在人群外的那人便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对面，秦萧然递名片握手时，故意停顿了一下，她似乎是有些惊讶，目光落在了中年男人的无名指上。
　　婚戒虽被摘下，但男人身材虚胖，戒圈痕迹依旧明显。

　　秦萧然收回手，笑着说，“我们工作室也会针对上层人士，定制高端西装，礼服，钱总要是不介意我们庙小的话，不如哪天带着夫人一起过来看看。”

　　钱郡一噎，“……好说，好说。”

　　“我还有点事。”秦萧然笑容依旧，从男人身边大方离开。

　　身后不自觉走近的两人显然听到了这番对话。
　　赵策说了声牛逼，唤回了身边人还沉在过去的思绪。

　　可下一秒，过去仿若跟现实重合。
　　顾予衡望着面前女人，径直朝自己走了过来。
　　就像星光璀璨的那晚，秦萧然手握剩的一枝玫瑰，翩翩而来。

　　“学长，送你。”
　　顾予衡看着她十分自然地把那枝玫瑰递到眼前，像送之前所有人那样，眼带笑意。

　　如今，女人依旧含笑，似乎是早已发现刚才他们在一旁观望。
　　伸出的手，落于眼前。
　　声音还是跟4年前一样，悦耳动听，只是这称谓改的突然。

　　两厢浅握中，秦萧然开口，“好久不见，顾总。”
　　顾予衡内心轻颤，仿佛很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好久不见，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