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照亮的黑夜》微露点滴

7、弥城的雨

　　“琪儿！我回来了！”

　　思思的声音随着开门声传来。

　　我正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些。

　　“琪儿！”思思倒抽一口冷气，放下手中的东西向我跑过来，“你怎么了！跟僵尸一样！不会是拉肚子拉傻了吧？！”

　　“没有啦，”我有点僵硬地转过身，才发现太久没动身体都麻了，“我就是，有些没力气而已。”

　　“你嘴唇都泛白了，真的没生病吗？”思思摸了摸我的额头，“咦？没有烧哇……”

　　“谢谢你思思，我没什么大事。”

　　“嗯……那就好！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你最爱的红烧肉和炸鸡！”思思指了指桌上的东西，“快点起来吃吧！我和韩琛还有林兮都在食堂吃过了。”

　　听到“林兮”这两个字，我又有点不自觉地不寒而栗。

　　“思思，我能和你说说心事吗？”我坐起来，靠在沙发上抱起枕头。

　　“嗯？怎么啦？”思思坐在了我旁边，盘起腿来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你不会是和冷烨吵架了吧？”

　　我摇摇头：“吵架倒是没有，他最近好像很忙，我们连联系都很少更别说吵架了。我其实想问的是……”我顿了顿，“你觉得，林兮讨厌我吗？”

　　“哈？林兮？他为什么要讨厌你？？”思思有些不理解地问。

　　我该怎么说呢？和林兮之间的一切，我根本不知道怎么从头说起。

　　“我就是觉得，他总是对我态度很不好，不冷不热的，有时候甚至像有仇一样看着我……”

　　“琪儿，我觉得你想多啦，林兮他平时不就是不冷不热的性格吗？不只对你一个人这样啦。我刚刚和他们吃饭的时候，也觉得林兮在旁边有些压低气压，我都不敢和韩琛多开玩笑！不然林兮一张脸在旁边冷冰冰的，看得我心慌。”

　　“是这样吗……”我望着地面。

　　“对呀，而且他特别不爱笑！”思思一脸憋屈，“韩琛也经常跟我说，林兮性格太冷了，还面瘫！哈哈哈哈哈！除了打招呼勉强笑一下，平时都不怎么笑的。”

　　“林兮不爱笑？”怎么会，我记忆中，他从小就很爱傻笑，虽然高中后不怎么经常看见他大笑了，但就算是现在，林兮也是经常笑啊，会温柔地笑、会无奈的笑、会微笑，甚至还会嘲笑我！

　　“是不是你们见到他的时候他都正好心情不好啊？”我歪过头，这次轮到我不解疑惑了。

　　“得了吧！韩琛可是林兮室友，天天在一起衣食住行的好嘛？”

　　我心里一怔，想起刚才考试前，对我笑着说加油的林兮的脸……难道在我面前的所有笑容，都是为了让我卸下防备装的？

　　“琪儿！琪儿？琪儿！”思思在我耳边大声叫我。

　　“啊？”我回头。

　　“魂儿都丢了，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呀？发了半天呆不说话？刚刚你不是考的挺顺利嘛的？难道……被音乐诅咒了？！”

　　“去去去，别瞎说。”我把枕头丢给思思，走到桌边去打开思思快递员给我送的“外卖”。

　　“哇，好香！”我才意识到我的肚子已经饿扁了，“思思，谢谢你！我要开动啦！”

　　“哎。”思思摇摇头看看如狼似虎的我，穿着礼服带着常服去了卫生间洗澡去了。

　　星海市的第数不清多少个夜幕。

　　终于熬到了最后一天晚上，考完笔试的周三和周四，所有人都一下子松懈了下来，甚至有些无聊和迷茫。

　　周四晚上，冷烨终于回了我电话，这么久都不回任何消息，看到他的来电我既欣喜又生气。

　　“喂……”我冷漠地接起。

　　“琪儿。”

　　“嗯。”

　　“怎么了？这么冷淡，不会是因为我太迟回电话，生气了吧？”

　　“……”我默认。

　　“哎，我就知道，我这几天也正在考试，所以才看到信息。别生气了好不好？明天就回来了，我去车站接你，怎么样？”

　　“你在考试啊……”原来是这样。

　　“嗯，是啊，那个，我刚忙完，明天早晨从离江坐车回弥城。”

　　“你们放学那么早吗？”总觉得冷烨今天说话有些结巴，是因为我态度很冷漠在紧张吗，哈哈，不由地心情好了一点点。

　　“对呀，你呢？”

　　“哎，我中午才能回来。”我叹气。

　　“没事的，等你一下车，就能见到我这张帅脸了！是不是想想就很开心啊？”

　　“去你的吧。”我没好气地笑笑。

　　“哈哈，笑了啊，被我逗笑了就不许生气了。”

　　“凭什么，我就生气。”

　　“那我请你吃饭好吗？”

　　“吃什么吃什么？”一提到吃的我的高傲瞬间被瓦解了，脱口而出后才后悔，我怎么这么好糊弄……

　　“嗯，火锅如何？你最爱的海鲜火锅！”

　　“好呀好呀！”

　　我和冷烨就是这样，每次冷战或者是吵架，不用特意去谈心去解决，就莫名其妙地在我们的笑声和闲聊中被化解了。

　　挂了电话，我终于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感觉到瞬间变得轻松了许多，冷烨如果再不回电话，我会真的以为他失踪或者出轨去了！哈哈，不知道自己在乱想什么。我回到宿舍躺下，想想明天听完半天的成绩就可以放假了，心里很是晴朗，不过，我虽然对考试有点信心，却还是对于报成绩有些小紧张。

　　周五上午了。

　　实用音乐系的全体同学坐在阶梯教室里，等候宣判，虽然人生已经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紧张和折磨了，但毕竟是自己认真准备了的，心里还是会在意。

　　我和思思视死如归地坐在一起，思思旁边是韩琛，而林兮坐在韩琛的旁边，也是最角落里的位置。

　　一会儿我们的教授带着U盘一脸坏笑地走进来，一看就是对我们的心思了如指掌。我忍不住的在心里对他翻白眼。

　　“嗯！”他清了清嗓子，“想必大家都久等了……”又是一大席的废话，听的我想睡觉。

　　“现在开始报成绩。”

　　我们所有人几乎是同时直立起身体，瞬间振奋起自己的精神。

　　随着同学们一个个悲喜交加地被报到名字，从后往前……

　　“任思思，平均分80.5，第十七名。”

　　“呼……”思思像是瞬间泄了气的皮球一下靠在我肩上，“及格啦及格啦，还好还好！”

　　“嗯？”正低头报分的教授从眼镜框里抬起两只眼珠望向我们这里，“任思思，你就这么点要求啊。”

　　全班瞬间哄堂大笑，我和思思自己也止不住地笑起来。

　　我下意识地向右看了一眼，林兮真的没有笑……而是完全置身在自己的世界里，捧着本书在看，看不清是什么书。

　　他难道，真的只会在我面前装笑吗……

　　“韩琛，平均分92.7，第五名。”

　　“哇！！！”思思比韩琛本人还激动，我及时按住了躁动的她，这次还好没被教授盯住，不过韩琛却好像因此很得意的样子。

　　“但是，我们这次有两个并列第一。”

　　“琪儿琪儿，你又是第一诶！”思思偷偷在我耳边说。

　　确实，刚刚直到第二都没有报到我的名字，不过另一个第一是谁？刚刚我光和思思打趣了，都没有注意。

　　“第一，艾琪儿！”我欣慰于最近没白白努力，对周围看向我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笑。

　　“蝉联啦蝉联啦。”思思又悄悄说道。

　　“好啦，今年不是不止我一个第一嘛，另一个还不知道是谁呢。”我也在思思耳边悄声说。

　　“是谁……”

　　“并列第一，林兮！”老师报出了最后一个名字。

　　“哇！”全体同学齐刷刷地看向他，而林兮，只是礼貌的微笑点点头，又淡定低下头看书了。

　　是，刚刚没被报到名字的，是林兮。

　　“好淡定啊！”

　　“没想到人长得帅，学习又那么好！”

　　“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

　　没一起上过课的其他专业同学开始议论，同班的也开始纷纷骄傲地看向林兮。

　　也许优秀的人真的就是这样……到哪儿都是闪耀的吧。我深知，只有比他多付出几倍努力才一步步进步到现在这样的成绩，从小到大，他看一遍就会的我得看三遍，他听一听就会的新知识我得记在纸上理解好久，经常因为向他请教自认为的难题被他笑骂笨蛋。这是认识这么久以来，我唯一一次和他打平，而且还是不同的专业，如果我也主修钢琴，说不定，根本就比不过他……想到这儿，不禁有些失落。

　　“好了，所有成绩都报完了，除了你们的十天假期作业，我还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教授又清了清嗓，“我们在假期后两天，有一个艺术大赛，我们系，需要派出两名同学去参加。”

　　“啊？……”全场传出失落的声音，毕竟，谁都不想被剥夺假期。

　　“不用啊啊啊了，我已经选好了！艾琪儿、林兮，就你们两个第一名去吧。”

　　“耶！！！！”全场再次传出开心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

　　我无奈扶额。

　　“嗯，看样子艾琪儿同学已经同意了。”教授点了点头，我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全教室又一阵哄堂大笑，可他老人家根本不理会我的眼神，转向林兮：“林兮同学，你也没意见吧？”

　　“没意见。”林兮淡定回答，又低下头看书，又一次所有人惊讶地看向他。

　　上午所有课程和会议结束，我拿着行李箱和思思、韩琛、林兮，在学校门口告别。

　　“哎，你们都是本市的，就赶快回家休息吧，别送我啦。”

　　“呜，琪儿，我舍不得你，我们一起去送琪儿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思思不舍得拉住我的手，回头问韩琛和林兮。

　　“嗯，我没意见，我也觉得女孩子一个人走不安全，咱们一起送你。”韩琛点点头。

　　“好啦，也不是完全一个人，我到了车站之后今天冷烨会去接我的。”

　　“哟哟哟！”思思坏笑道，“我不管！我还是把你送到车站，然后你下了车就投入你亲爱的冷烨的怀抱吧！哈哈！”

　　“说的肉麻死了！”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韩琛，我家里有点事，就先走了。”林兮向他和思思点点头，就转身走了。

　　“哎你这人！……”思思还没说完，就被韩琛拦住了：“好了思思，林兮可能真的有事，我们两去送艾琪儿呗。琪儿同学，可以吗？”韩琛回头问我。

　　“嗯！”我微笑点头。

　　“那我们走吧！”思思挽起我的手，韩琛主动帮我推着行李箱，以前的我从来没这么幸福过，都是和思思车站告了别，往两个反方向走，别提多虐了。

　　我边走边回过头去看了眼林兮的背影，他一句话也没和我说就走了……

　　这样，也好。

　　思思和韩琛在火车站口送走了我，我进了站，回头看着他们两远去的背影，有种自家女儿嫁出去了的错觉！

　　而且最近她真的漂亮了好多，也许“喜欢”真的是有魔力的吧，她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梳麻花辫、戴眼镜、对着乙游帅哥发花痴的小女孩了。嗯，不过花痴还是花痴的，只是对象现在只有韩琛一个，虽然不知道他们何时能真正地跨越过现在这种还未正式恋爱的状态，但思思能这样坚定地喜欢和相信一个人，我居然有点羡慕。

　　…………

　　本来很想在火车上就给冷烨打电话的，可总觉得这样便少了许多惊喜了，于是我一直忍到火车终于驶出星海市，回到了我那总是阴雨连绵的弥城。

　　一刹那就像一场梦，几个月的落寞欣喜都从眼前匆匆飞过，好像不曾发生过。

　　弥城的小巷，我回来了。

　　冷烨，我回来了。

　　下了车，车站的人非常多，人来人往很难找到冷烨的身影，不过，也是时候该打电话啦。

　　我拿出手机，拨通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却只传来占线的嘟嘟声。

　　也许是人太多，声音太嘈杂，他没有听到铃声吧。

　　于是我决定先到火车站外去找个安静的角落等一等，放置好我的行李，再试试看打电话。

　　“喂？”

　　“喂，冷烨，我到啦！现在在火车站外，你在哪啊？我……”

　　“琪儿，我现在有些事情突然要处理，不能来接你了。”冷烨打断我的话，他的语气，有些陌生。

　　“诶？”微凉的风吹拂过我的发，期待已久的心情，好像那一刻立刻化作了一团沙，随风飘走。一种莫名的心慌代替了原本的期待，我的内心咚咚地打鼓，而我，却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觉。

　　“你先回家，好吗？晚上我去找你。”

　　“……”我直接挂了电话，对于冷烨不止一次言而无信的行为，已经不想再说什么。

　　心情一下子差到了极点。我不开心的不是他突发有事，而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等到我打了电话才说。他难道都不想想我会不会正在火车站一个人傻傻地等他吗？

　　我面无表情地回了家，那条有青草泥土味的小巷，有着令人怀念的气息。

　　一路上，冷烨没有再给我回过电话……我难过地翻了翻以前的通话记录、手机里堆积的未回复短信，一种非常非常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站在木质的阳台上，看着远方的房屋，有种漂浮在云端的不真实感，仿佛下一秒，我就要坠落。

　　傍晚又下起了大雨，天一下子黑了，我在看着电影吃自己煮的汤面，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谁呀？”我抹抹嘴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琪儿，是我。”外面传来有些冷漠，却很熟悉的声音。

　　“冷烨！”

　　我立刻把门打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就站在我眼前，只是，他整个人都被淋湿了，看起来好落魄，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脑袋上。

　　“你怎么了……”我很想关心他，可是想起他这几天的不理不睬、失约，就根本无法恢复那个温柔的我。

　　“琪儿！”冷烨突然一下子紧紧地抱住我，冰冷潮湿的感觉瞬间也穿透我的身体，“你会离开我吗？”这是他平日里从来都没有过的语气，有些难过，甚至，有些恳求。

　　“为什么要这样问？我怎么会离开你呢？”我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决定先收起我的情绪，解决问题。

　　“好了，如果你认为我会因为你失约生气的话。别担心了，看到你，我的气也消了。能告诉我……中午发生了什么吗？你为什么没来啊？”我平静地问。

　　“琪儿，可不可以不问我。”

　　“冷烨。”我放开他，“是我们分开太久了吗？为什么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你了。你很少主动给我打电话，甚至不回我的短信，我知道你爱玩游戏，也知道你也有考试，学习也紧张……可是冷烨……我是你的女朋友啊，三年了，你的变化，我全部看在眼里，你是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问出最后一句话，自己也被一惊，原来，这才是我心慌的原因。

　　“我怎么会……”

　　“那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就不过如此吗？”

　　“如果，我告诉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我放开我的双手。

　　暗夜的雨水汹涌，来往车辆溅起巨大的水花。

　　我也许，不应该再问下去了，“原谅”，是什么意思？他难道做了什么我不可原谅的事情吗……

　　我楞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回答下去。

　　“琪儿？”他轻轻唤我的名字。

　　我抬起头，他依然潮湿狼狈地站在那儿。

　　“你都湿透了……进来，我给你找件我的衣服换上吧……”我再次发出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看着冷烨深邃的眼眸里全是雾气，雨水顺着他的发梢一滴滴地往下掉，一向自信还嚣张的冷烨，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

　　我有点，不认识眼前这个他了。

　　“不用了，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冷烨快速转过头去，跑进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