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照亮的黑夜》微露点滴

6、星海夜幕

　　梦很轻很轻，以至于天还蒙蒙亮，我就醒了过来，靠在靠枕上有些泪眼朦胧。

　　这个梦让我想起了很多很多过去的事，尤其是那一天……

　　那是整个高中时光我见过最大的一场雪，也是我目前为止人生第一次因过分疲惫而晕倒，最倒霉的，还是直接整个人倒在冰冷的雪地里！

　　后来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了，只记得我醒来时，林小寒，和林兮一样从小学就和我在同一个班的老同学坐在我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那晚，当我一个人回到学校拿作业本的时候，第一次和冷烨两个人，单独碰到了面。他就站我必经的走廊上，靠在柱子上看着我。那时我的心跳快到，就要蹦出来了。经过他面前的时候，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后来他告诉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我被人抱走后，就非常地郁闷，一整天心神不宁的，非常的想见到我，于是鬼斧神差的逃了晚自习，在走廊上等我。

　　那时候的冷烨，其实早就知道我暗恋他了，只是我一点也不知道他对我也有好感，如果当初我对感情能再敏感一点就好了……也不至于给林兮造成的伤害，来的那么突然。

　　“哎……不想了。”

　　我光脚下床站在窗户边，“刷！”一下打开窗帘，窗外有一些清晨的寒气，天色还是灰蒙蒙的。

　　秋天就要来了啊，秋季结束后，今年的雪还会下的那样大吗？

　　很快，我投入到开学的第一次考试当中去，我和思思都要考声乐抽题演唱，而林兮他们则是考钢琴自由演奏，也太不公平了！

　　晚上，我和思思在舞蹈室里练习考试的曲目。

　　我坐在教室角落的一台钢琴的旁边，边弹边开嗓，可是思思却一直拿着手机打个不停还傻笑。

　　这几天，皆是如此……

　　“喂！思思！思思！”这丫头……是聋了吗，“任思思！！！”我使出我的咆哮功对她进行最后的召唤。

　　“干嘛呀？”思思抬起头。

　　“嗯？老实招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为什么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发春！”

　　“没有没有。”思思的手机消息又噔噔噔地响起来。

　　“嗯？？暴露了吧，谁呀，一直给你发发发？”凭我高一就开始早恋的嗅觉！我闻到了思思周围散发出的强烈的恋爱的酸臭味。

　　“琪儿琪儿……”思思凑近我，蹲在钢琴凳旁，“你觉不觉得这几天上课，韩琛总是看我？他是不是喜欢我？！”

　　果然是韩琛……

　　“啊，我没太注意。看来以后我得多盯紧你俩了啊！”

　　最近确实很少注意韩琛，我只知道，林兮最近的态度真的好了很多，我们终于像正常同学一样礼貌相待了，他也没有再做出令我害怕的举动。

　　而我持续了一整个暑假的关于他的噩梦，似乎也就此落幕了。虽然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放下过去了，还是依旧对我有恨。

　　至于我还欠他的饭，也因为考试的突袭而延期，而林兮也没有再主动提起。不过，我是绝对不会白吃别人买的东西的！即使是林兮这种老熟人也不行，等考完试我一定会还给他的！！

　　“对了琪儿，韩琛上次跟我说我们送的橘子很甜，咋回事？你是不是把上次我们上次吃剩的橘子送给他了？！”

　　我扶额：“那是我特意给他们俩挑的好嘛！给你的那袋也是一起挑的，我为什么要把你这个傻子吃过的东西送给人家，把别人吃傻怎么办？”

　　“哦，那我就放心啦。”思思起身正准备走。

　　“不对。”她回过头来，“琪儿……你刚刚说我是傻子！”

　　“我没有我没有！”我见势不好赶紧溜。

　　“站住！”思思也随着追了上来。

　　备考的复习就在和思思的这种欢乐打闹中度过了，很快的，我们进入正式考试的那一天。

　　今天一整个音乐系二年级都处在高度紧张的气氛当中，因为这次考试会直接影响到我们期末的分数。所有女同学穿上了礼服，所有男同学也正式地穿好西装打好领带。

　　我准备好东西之后，拿出手机又看了一遍昨晚给冷烨发的信息：
　　“我明天要考试啦，好紧张。”

　　他却根本没有回我……我失落地把手机塞进包里。

　　“琪儿！！！你好美哦！！！”换好衣服的思思向我扑了过来。

　　“好了好了。”我无奈摇头，凭身高优势压制住思思就要袭来的双手，然后又整理了下自己的礼服。

　　周末和思思一起约了外出选礼服，我对这条砖红色的复古大摆裙一见钟情，为了迎合这颜色的成熟度，特地将发尾卷了卷，在腰间系了一条和我的黑发相映衬的黑色腰带，腰带上有非常欧式风格的雕花，虽然麻烦，但是效果真的还不错！

　　我们正准备走，我看向正在收拾包的思思，她挑的是一条淡粉色的甜美风格短裙，腰间有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非常符合她可爱的气质，平日里总是麻花辫的她，今天居然梳了个丸子头，可以说是可爱的化身无误了！

　　“思思，你今天也好美好可爱，像个公主一样！”

　　“嘿嘿，谢谢。”思思回过头来对我甜甜一笑。

　　我和思思一起走去考场，一到门口就听到同学浮夸无比的捧场：“哇，我们班女神带着她的小公主来了！”

　　“喂，都怪你，他们现在都这样叫我，尴尬死了。”我小声在思思耳旁说。

　　“哎呀，多显摆呀，不是挺好的嘛～”

　　“呸。”

　　“艾琪儿！不愧是咱们系女神！太骄傲了！”班上最爱闹腾的男同学开始起哄。

　　“呃，没有啦没有啦。”我一边摇手一边在内心里告诉自己，还没考试呢，不要飘不要飘……

　　可是突然感觉我身边的空气就安静了下来，我眼前的同学们也突然静止了。

　　咋……咋了……

　　思思也突然搂紧了我的手臂，屏住呼吸。

　　我回头，看见两个穿着笔挺西装的人从阳光下的走廊里向我们走来。

　　他们走近，我终于看清了脸，连我也擦了擦眼睛，这居然是林兮和韩琛。

　　韩琛穿了一套蓝色西服，显得文质彬彬，摘了他的眼镜，比平日里阳光了好多。而旁边比他稍高一些的林兮居然穿了身纯白色的西装，我一直认为他的性格会选黑色的！他的头发梳的很整齐，额前的头发背了上去，大方地亮出他漂亮的眉型和温柔的眼睛。若不是有他这样修长的身材，普通人穿白色真的会丑死，而他却像是要在阳光下蒸发一般，缓缓地向我走来。

　　我竟有些看得失了神。

　　他们走了过来，礼貌地点头微笑。

　　而候场的同学们也突然爆炸！

　　“哇！！我们系怎么这么多俊男美女！”

　　“你们两今天帅惨了！！”

　　“MD！我服气了！心服口服！”

　　“来来来，快跟我拍一张！”

　　而我旁边的思思眼睛都快贴到韩琛身上去了。我看过去，韩琛居然也在对着思思微笑！

　　嗯……我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些什么了。

　　“同学们！里面还有同学在考试！不要大声喧哗！”严肃的女监考从考场出来警告，大家只好放低了声音。

　　“思思，琪儿。”韩琛从人群中走过来，跟我们微笑打招呼。

　　“嗨。”我也对他笑笑。

　　“嗨！你今天好帅气啊！”思思竖起两个大拇指，毫不掩饰她激动的内心。

　　“你今天也特别漂亮。”韩琛微笑，和思思有说有笑聊了起来。

　　我看向旁边的人群，林兮还在同学堆里聊着天。忽然，他好像是发现了我的目光，看了过来。我快速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麻烦够多了，不想林兮对我再有任何误解……

　　也不太想去打扰思思和韩琛的二人世界，于是一个人走到安静的楼梯边上，靠着栏杆让自己清静一会儿。

　　压着肚子练了练自己的气息，又打了打咕噜，觉得状态还是可以的。

　　“紧张吗？”我回头，林兮走了过来。

　　“哦，还好啦，就是练习一下，让自己正常发挥。”

　　“你穿红色礼服很漂亮。”

　　“啊，谢谢。”我笑笑，“我没想到，你会选白色西装。”

　　“你说这个啊，”林兮一脸无奈，“是韩琛帮我选的，他说平时太少见到我穿白色外套了，我觉得，其实根本是他自己喜欢白色吧。”

　　“哈哈，其实，挺适合你的。嗯～像个王子。”我看着眼前这个帅气的大男孩，根本无法联想起小时候的他，说和现在根本不是同一个人我都信！

　　“反正考完也不会再穿了。你的歌，准备的怎么样了？”

　　“嗯，练习了挺久，今天按照抽题来唱，应该没问题的！”我呼了一口气，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

　　“来，考声乐的同学进场考试了！”上一批同学终于出来，思思在远处喊我：“琪儿！考试啦！快来！”

　　“哎，好！我来啦！”我拎起裙角正要跑过去。

　　“琪儿。”

　　我回过头，林兮扶在栏杆上对我一笑：“加油，你的歌声，真的，非常好听。”

　　“……嗯……”我点点头，朝思思跑去。

　　声乐的考试很快地进行着，老师今天也不知是心情好还是怎么样，每位上去接受考试的同学们，在考完音准、节奏之后，只唱几句，都在调上，声音也饱满的基本上就直接过了，这让我原本紧绷的神经稍微缓和了下来。

　　“艾琪儿。”报到我的名字了。

　　“到。”

　　我提起裙摆保持着端庄的仪态走过去，站在台上的那一刻，突然所有紧张都消失了，想象着自己就是古欧洲大剧院里知名的歌唱家，扬起微笑，集中注意力，顺利地唱完了。

　　很快，我和思思还有同批的考生都从考场出来，而旁边的教室正是钢琴的考场，好多女生围在一旁默默观看，里面传出了无比悠扬的琴声。

　　“琪儿，我们去看看！”

　　“好。”

　　思思拉着我挤到窗边一个角落，一位男同学正在教室里的三角大钢琴前弹奏，他的手指非常灵活，曲子也仿佛富有了灵魂一样。

　　“嗯，真的好棒！”我悄悄鼓鼓掌。

　　可思思却在一旁鼓着嘴巴：“我想看韩琛弹琴……”我看着她无奈地笑笑。

　　“哎哎哎！到林兮了！”思思拍了拍我。

　　我回过神，看见林兮和老师鞠完躬走到钢琴前坐下，不得不说，他的举手投足真的很好看，也难怪刚一转来我们学校就引起了轰动。

　　可是，他开始弹奏的那一瞬间，我立刻听出来……他弹的曲目竟然是！我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那首歌，是我为高中毕业典礼写的……

　　再熟悉不过的旋律，让我回忆起高中的一幕幕——

　　想起和最好的朋友小寒、梦希、瑾萱每天的嬉笑打闹和后来的分崩离析；想起冷烨站在桥边跟我说做我女朋友吧时让人心动不已的眼睛；想起被老师当着全班痛骂早恋，让我独自站在操场淋雨，把我的自尊丢在地上踩踏般的痛苦；想起我在毕业典礼上唱完这首歌，泣不成声地望着阶梯教室后面的那个身影，直到冷烨从黑暗中走出来，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全场尖叫的瞬间；想起老师沉重地通知我们瑾萱得了重病要休学时，那一瞬间我的心坠落般的感觉；想起被瑾萱误会后挨的那道心痛大过疼痛的耳光，也想起了她走的那天，学校里夕阳下飘落的最后一片花瓣；想起溪澈在瑾萱的墓前献花时，流着泪沙哑的声音……

　　我的眼里渐渐朦胧，钢琴和林兮也渐渐模糊，我不想再听下去了。

　　而且，此刻我的心里……充满了不知名的恐惧……

　　“不好意思思思我去下洗手间！”我低下头快步走出人群。

　　“哎？你快点哦！”思思在背后对我说道。

　　我快步地提着长裙走上顶楼，气也不喘地一直走到空无一人天台上。

　　“啊……”我终于释放了一口气，狠狠地呼吸。眼框里的泪，也再也不用克制了……

　　“瑾萱……”我想到她的名字，立刻泣不成声，我蹲下，趴在自己的膝盖上，铺在膝上的裙摆被一点点浸透。

　　“瑾萱你知道吗，我本来想在毕业典礼，把这首歌唱给你和溪澈听的……可是你在哪啊……冷烨你又在哪……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联系我！为什么不回我信息！不是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吗？连你也要离开我了吗？还有林兮……明明我们曾经像家人一样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把我最珍贵的朋友都从身边夺走！！”

　　我不知道自己在天台上躲了有多久，不知道那一曲究竟会让我回忆起多少悲伤的旧事，不知道我是在释放考试的压力还是这几天的坏心情，脑子里全部是刚刚弹钢琴的林兮的样子……怎么都挥之不去！

　　林兮好危险，好危险……

　　他为什么要弹这一首？

　　他明明知道这首歌是我写的……明知道歌里埋藏了多少痛苦和不能触碰的回忆，明明我唱完这首歌被冷烨拉着手离场的时候，他就坐在现场。以他的聪明程度，不可能算不准我先考完会听见这首歌，也就是说，他一定是故意让我听见的。他还是在报复我……因为这首歌里，有冷烨、有我所有的好朋友，却唯独没有一句是写给他的。这几天的友好相处、他说的原谅、刚才考前对我的鼓励、原来全部全部都是假的吗！

　　一阵冷风吹来，我渐渐从往事中苏醒过来。

　　我擦干眼泪，走下楼，看到考钢琴的同学们刚刚散场，两两三三地回宿舍或是去食堂。望望门口，好像已经没人了，思思呢？走进教室，才发现思思和林兮正坐在教室里，看着韩琛弹钢琴。

　　“啊，琪儿，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去那么久？！”思思发现了我。

　　“哦，我……有点儿……肚子疼。”

　　“你没事吧？”韩琛也停下手来问我。

　　“没事没事，你继续。”

　　“不了，我们刚刚就是为了等你才留在教室的，然后思思非要让我把刚刚考试的曲子再单独弹一遍给她听，哈哈。”韩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琪儿，你看起来脸色好像真的不太好……要不要回去休息呀？”思思走过来看着我，我回避她的眼神，生怕刚刚的泪痕没擦干净，被他们发现。

　　“也好，我想回去休息休息了，你们去吃饭吧。”我现在的心情，确实吃不下任何东西。

　　“那我给你带一份饭吧！你最爱的红烧肉，好不好？”思思对我说。

　　“嗯嗯！”我努力扬起一个微笑给思思。

　　“那我先回去了啊，拜拜。”

　　“拜拜琪儿！”思思招招她的小手。

　　“拜拜。”韩琛也傻傻地招了招手。

　　“嗯……”我正要走出教室，瞥见了角落里的林兮，他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弹这首歌，难道不是他故意的吗……他就不想和我说些什么吗？是我，多心了吗？

　　一个人回到宿舍后，礼服也没心情换，连人带裙乱七八糟地摊倒在沙发上。

　　今天考试的高度紧张和那首我不敢触碰的曲子带给我的冲击力，真的已经让我体力精神双双透支了。只是，我崩溃大哭的理由，好像不仅仅是因为听到了那首代表我所有悲伤难过回忆的歌曲……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林兮弹奏这首歌时候，会露出那样让人心碎的神情。

　　坐在钢琴前的他仿佛就是当年站在毕业典礼舞台上的我，音符间的每一个字句每一次叹息都和我完全重叠，仿若一人。

　　为什么想报复我的他会那样悲伤呢？为什么从我的视角，我为我去世的好朋友、为我暗恋的男生、为我痛苦的高中生活所作的旋律会被他弹奏地如此生动、如此凄美。

　　童年他坐在钢琴前的模样和刚刚的画面在我的脑海不停交错、循环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