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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太后 ...

  •   “您贵为太后,是全北渊最尊贵的女人。看现在还有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再欺负咱们!”

      说话的是太后玉沐的宫中婢女。此女看着年纪尚幼,为太后整理衣冠的双手因极度的喜悦而不停颤抖。

      玉沐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她抚了抚发髻上傲然挺立的万鸟朝凤金冠,尔后轻柔地握住婢女劳作中的双手,“你啊,谨言慎行四个字得好好揣着。”

      婢女有些不以为然,企图仰头回嘴之际忽然扫见奚奴正逼视着自己走来,吓得赶紧埋头俯身。

      奚奴朝太后行礼后,对婢女训诫道:“记住,以往如何行事今后也一样。不许仗着太后狐假虎威。”

      “奚奴姑姑恕罪,奴婢知错了!” 小婢女吓得慌作一团,不禁伸手轻扯了扯玉沐的裙摆,怯生生的试探着求助,“太后......"

      “行了,下去吧。” 玉沐温柔的替她解围。

      待室内再无第三人后,玉沐注视着镜中的自己,食指略微动了动,奚奴疾步上前,俯身贴耳。

      “新来的这几个,算了吧!”

      “太后安心,奴婢明白。” 说罢,跪地继续小婢女之前的工作。

      玉沐看向镜中的自己,眼中明暗交错、悲喜难辨。

      被奚奴训诫的小婢女仍旧愤愤不平,忍不住向同样进宫不久的洒扫婢女抱怨,“太后和奚奴姑姑也太小心了吧!你说说,我们来这宫中也不过三四个月,都见太后受了多少欺负了?姑姑也就只敢对着自己人厉害!”

      “嘘!你小点儿声,别让人听见了!” 洒扫小婢女被这突如其来的牢骚给吓了一跳,慌张又警惕的的朝四周望了望。

      “听见就听见!奚奴姑姑看着厉害罢了。太后那么软的性子,也不会忍心让她重罚我们的。怕什么!” 同伴的提醒其实也让她心生不安,但好强爱面的性子又不许自己露怯。

      这话说的确实在理,洒扫小婢女也不由得放松了警惕,她点点头附和道,“也是,太后是难得的菩萨心肠。诶,你听说过太后母族的事儿吗?”

      “太后不是孤女吗?只听说好像和定安王妃沾了点亲。怎么?你是知道了些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洒扫小婢女拽着扫帚双眼登时得意的放光,“今天是你运气好,这个秘密这世上应该只有我一人知道。”

      “到底是什么你快说!但只一条,别乱编故事来唬我!”

      “谁唬你谁一辈子做洒扫婢女,老死宫中,嫁不了如意郎君!” 洒扫小婢女不满她的质疑,立刻赌气发誓道。誓言许得毒辣,另一个小婢女顿时镇得哑然。洒扫小婢女这才心满意足神秘兮兮的让她附耳过来,“我听说,太后的母族和传说中的羽族有关。”

      在无人察觉的不远处,有一双、两双、三双......

      太后宫中少了两个小宫女。随后,宫中内侍总管陈贵与服侍奚奴的宫女吃了些茶点,说了会儿话。

      北渊国最尊贵的女人是一个孤女,自小在乱世战火中颠沛流离,直到遇见北渊开国皇帝顺定仁后,终于得到救赎。这是北渊正史的官方记载。

      众所周知,建国前太后玉沐曾三次有孕,两男一女均在初生时便无故窒息而亡。北渊正史官方释义,太后玉沐是为成为一代贤后而生,上天带走四个皇嗣是在训诫玉沐需摒弃私心,将此生母爱奉献给妃嫔子嗣。更是借此规训北渊国上下为人正妻者需得有容人雅量,否则上天将会收走她们的亲生骨血以作处罚。

      接二连三的失去孩子并未使这个女人哭天抢地、痴呆疯傻、寻死觅活。她不过泪眼婆娑、楚楚可怜了一阵,然后便一如往常,并无人们所期待的种种变化,还是那个胆小怕事的正夫人。有几个姬妾仗着顺定仁的宠爱四处讥讽夫人冷血无情,有违人伦常理。毕竟按照人伦常理,那些失去了孩子,以及无法拥有自己孩子的女人怎么可以还好好的活着?

      夫人自是胆小怕事不与她们理论纠缠,只躲在自己屋内足不出户。顺定仁闻风后立刻赶回家中,不仅亲手将这几个爱妾的头颅砍下,还将其悬于房梁之上,直至鲜血流尽、腐蝇扑食,方弃。那几日,无一人食之下咽,除了顺定仁和正夫人玉沐。

      顺定仁对玉沐的不同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乱世之中,兵荒马乱,顺定仁无数姬妾或是被敌军俘虏为军妓、或是就地斩杀,唯有玉沐从未落入险境,因为顺定仁无论去哪里征战都会带上她。十数年间,二人几乎形影不离。除了凤凰于飞,和鸣锵锵,似乎也找不到别的解释了。由此成就绝世佳话一段,一时间,不仅养活了一堆唱戏的和说书的,更是滋养了万千春闺少女们的情丝幽梦。

      当然,这些都是旧事了。后来的宫中妃嫔们虽然有所风闻,但入宫后不久便窥得帝后二人情谊并非传闻中说的那么神乎其神。再加上玉沐本为孤女,没有母族外戚可依,膝下又无皇嗣。慢慢的,众人便都逐渐失了不该失的尊敬。

      如今上位的小皇帝乃俞氏太妃所出。可惜俞太妃无福,在自家孩儿被册封太子的前一夜便无故暴毙了。据说那一夜只有小皇帝一人在场。也是小皇帝的口供为证,他的母亲死于突发的恶疾。

      新帝顺康年幼,精力尚需集中在学业上,每日上朝只为给百官们亮个相。至于玉沐,就她众所周知的性子来说,并不是一个会给自己找麻烦的女人。

      登基大典当日,玉沐置身帘后不见形貌,小皇帝端坐于龙椅上神情木讷。百官于阶下垂首躬身,立于左右两列。内侍总管高声宣读先帝遗诏,命范二之子,现任郎中令范宝器升任太尉之职,位列三公,顶替其父掌管全国军政。至于丞相与御史大夫之位,仍由追随顺定仁多年的曹得之与陈平继续担任。

      众臣叩首领命后,忽听珠帘微动,玉沐柔缓哀戚之音徐徐而至,

      “新帝年幼,本宫一届妇孺不通政务,国家大事就全权交托给三位肱骨重臣了。” 阶下三公俯身叩首,再行受命大礼。

      御史大夫一职自建国伊始便只形同虚设,现任大夫陈平是位年岁渐长的长者,平日里慈眉善目不多言语,只管埋头做好奏章图籍记事等差事,其他事就秉承个不管不问不听不见。两眼一闭,两耳一塞,既不巴结也绝不碍事。

      至于曹得之,此人年岁与玉沐相当,在范宝器顶替父职之前,曹得之凭着年少称相且风姿挺秀而闻名四境。北渊境内的传闻还算属实,百姓们提及此人也不过是艳羡其皮囊白净,再啧啧几句能屈能屈,手段了得。

      但在其他三国境内,或是由于通行太过困难导致信息传达有误,又或是对异国猎奇欲望的过度膨胀催生出了群体性幻觉,曹得之的皮相被吹得宛若天神下凡般美轮美奂。曹得之也未曾想到,自己这张略算清秀的皮囊只因顶了个一国之相的头衔,竟能引发异国民众的集体意淫。

      “今晚范宝器大摆宴席,你不去庆贺一番吗?” 玉沐从床榻坐起,款款走至鸾镜前,轻轻梳理如瀑布般垂落的缎发。

      “早在大典之前,我便已经将一半家私运至他府上去了,今日去与不去,都无妨。” 曹得之侧躺在北渊太后的床榻上,以手撑面,双眼迷离于眼前景色。

      “西伏那边,你该动身了。那位太子爷据说已经等得夜不能寐了。” 话语间,玉沐眉眼一弯,嘴角勾出抹戏谑笑意,“若不是借着曹丞相您的美名,这位太子爷哪里能轻易见得。”

      “我一人前去?你舍得?” 曹得之带着笑意皱眉,装出副难过模样。

      “脸这个东西,平日里还是省着点儿用。哀家寻了个真正神仙姿色的面首,和你一人一舟,同去西伏。事成后赶紧回来。”

      曹得之起身走到玉沐身后,“只有你我二人,也要自称哀家吗?”

      玉沐手中描画的青黛顿时悬置于眉宇之间,“跪下。还要让哀家仰视你不曾。”

      曹得之深吸口气,“臣遵旨。”

      玉沐从鸾镜中眼觑着乖乖跪在自己脚下的男人,略微侧身,伸手将他的下巴挑起,玩味的观赏了起来,“你倒是告诉哀家,北渊太后不自称哀家,又该自称什么呢?”

      “臣该死,是臣僭越了,请太后恕罪。”

      “嘴上叫嚷着恕罪,眼里却尽是明晃晃的轻蔑。曹得之,怎么了?怎么顺三死了,你却觉得自己多出一条命了?”

      “玉沐!他已经死了!你现在需要的是我!是我曹得之!” 曹得之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手中的青黛夺过扔了出去。

      玉沐没有任何惊诧之意,她轻笑着伸出食指缓缓地摩挲起了男人的鼻尖。温柔的贴近他因愤怒而灼热的面颊,轻轻的,一口咬上他的耳垂。在男人迷离恍惚的呼吸声中,她柔媚缠绵的命令道:“去吧,面首已经送去你府上了。趁这几日范府大摆宴席,速去速回。”

      曹得之走后,奚奴进入殿内。

      “太后,自先皇驾崩,这已经是曹相第二次僭越了。”

      “奚奴啊。” 玉沐亲昵的轻唤道,仰头望去时顺势握住了那双白玉柔夷的双手,“若是乱葬岗里的死尸犯上僭越,你会因此而忧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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