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倒数》7元

17、6-1 旧时光-靠近

　　2010年9月1日上午八点，天空乌云密布，天色渐渐发暗。不一会儿，大雨倾盆而下。

　　暴雨天让南城变成蒸笼，闷热难耐。

　　南城传媒大学原定在学校体育场举办的大学新生入学仪式暨全体学生新学期开学典礼不得不取消，改为按年级分批次在学校大礼堂举行。

　　南城传媒大学大二开学典礼仪式安排在上午十点。仪式开始前，大二学生们都纷纷涌入大礼堂旁边的多功能教室吹空调。同学们闹闹哄哄地聚在一起聊天，他们互相分享暑期趣事，讨论明星八卦，聊穿衣打扮，聊帅哥美女。而李江哲却窝在多功能教室最后一排听歌看书，由于她太过于专注，也没人敢上前搭话。

　　上午十点，大二开学典礼仪式正式开始。整个仪式期间，李江哲全程塞着耳机神游，台上的人说了什么，她是一句没听。终于，开学典礼结束了，外面的雨也停了。李江哲火速离开大礼堂，到食堂打包了一份凉面。然后她回到宿舍，正准备用餐，桌上的手机震动了，是肖莉莉来电。

　　“喂～江哲姐姐，你在干嘛？”

　　肖莉莉周围听起来闹哄哄的。

　　李江哲说：“在吃饭，你呢？”

　　肖莉莉提高音量，“我们也在吃饭呀！我们在学校食堂呢～”

　　李江哲下意识就问：“你跟叶一言一起？”

　　肖莉莉答道：“当然啊！不然还能跟谁啊！我们吃完要去休息室睡午觉～”

　　李江哲顺势就说：“哦哦，那你们快吃呗～吃完赶紧去睡会儿。”

　　肖莉莉开始撒娇卖萌，“江哲姐姐你就这么不想跟我聊天啊？还催我赶紧去睡觉呢！我们都吃完了好吗！”

　　李江哲笑了笑，“没有啊～你们不是高三了么，休息时间很珍贵。”

　　“嘿嘿～”

　　肖莉莉马上进入正题，“江哲姐姐～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啊！下午别忘了一起吃饭！我们五点半下课，差不多五点四十就可以出校门，我们七点回班里就行，中途有好多时间可以一起吃饭呢！”

　　“啊？你们来真的啊？”

　　李江哲十分震惊，本来她都忘了一起吃饭这件事。

　　肖莉莉激动地说：“那当然啊！我们叶一言从来不忽悠人！”

　　“呃...”

　　李江哲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我不管啊！我下午下课就联系你！校门口见！江哲姐姐拜拜！”

　　肖莉莉说完就迅速挂断电话。

　　电话就这样被挂断，李江哲觉得好无奈，看来这个饭是非吃不可了。为了表示礼貌，她下午提前到校外咖啡厅买冰美式和冰摇柠檬茶。下午五点半刚一过，肖莉莉的电话就来了，“江哲姐姐我们下课了！马上就出来了哈！你也可以往校门口走了！”

　　“嗯嗯，你们出来吧，我在你们学校门口了。”

　　李江哲已经在南城国际高中校门口等待。

　　“好滴～我们来啦～马上见哈～”

　　肖莉莉挂断电话。

　　李江哲听到电话被挂断，无奈地笑了笑，她心想，“她真的很喜欢说完重点就挂电话。”

　　三分钟后，肖莉莉和叶一言走出校门。肖莉莉先跑过来和李江哲打招呼，叶一言则是往路边走去。

　　肖莉莉指着马路边的一辆车说：“江哲姐姐，那辆车是叶一言的餐车～”

　　李江哲看着那辆名牌车，想起之前肖莉莉说叶一言平时坐公交上下学，她突然就有点好奇叶一言的脑回路，于是她问：“叶一言一直都这么低调吗？”

　　肖莉莉却一脸嫌弃地答道：“no～no～no～她不是低调，她跟低调不沾边～江哲姐姐～你跟她接触久了就会发现，她其实是一个有神经病的有钱美少女～纯属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吃饱了撑的～”

　　“哈哈哈哈哈！”

　　李江哲忍不住笑了起来，故意问道：“你这样吐槽你的好朋友，就不怕她生气？”

　　“啧～”

　　肖莉莉无所谓地答道：“那等她过来了，我可以当着她的面再说一遍～”

　　“大可不必哈！”

　　李江哲摆了摆手，又说道：“我算是看出来了，叶一言真的很惯着你啊！”

　　“嗯哼～”

　　肖莉莉得意地说：“她就该惯着我～因为只有我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李江哲笑了笑，“你这个样子好欠揍啊～”

　　“唉～”

　　肖莉莉马上双手抱胸，开始发愁，“可是太懂她了也不好，因为以她这种性格，将来要是喜欢上什么人了，是一定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想想就觉得好可怕～”

　　“你怎么就想到这个了？”

　　李江哲觉得肖莉莉在瞎操心，而且这个结论十分不靠谱，所以她忍不住说：“你这话说的太夸张了，哪有人能拒绝叶一言的喜欢啊！”

　　李江哲的话刚说完，突然，十米外有个男生喊了句，“肖莉莉！你在这等谁呀！”

　　马上，这男生就带着另外两个男生一起飘了过来。

　　肖莉莉冷淡地说：“我等叶一言，她去拿东西。”

　　“哦哦～”

　　男生嘻皮笑脸地看着李江哲，问道：“那这位漂亮小姐姐是谁呀？”

　　肖莉莉果断赶人，“这是我姐，你赶紧去吃饭吧你！”

　　男生却是没个正形，马上对着李江哲吹口哨，接着说了句流里流气的话，“哇哦～姐姐你好漂亮，我可以追你吗？”

　　“宋金鑫你有病吧！”

　　肖莉莉瞬间变脸，骂道：“你他妈说什么呢！赶紧滚！再犯贱信不信我扇你？”

　　叫宋金鑫的男生见肖莉莉翻脸了，一下子脾气也上来了，不甘示弱地说：“我开玩笑而已！你他妈吼什么吼！你扇我试试看？”

　　宋金鑫旁边的两位男生见状也跟着说：“对啊！鑫哥只是开玩笑！你吼什么吼！”

　　“宋金鑫！你他妈在干什么！”

　　叶一言不知道什么时候提着两个大纸袋站在了宋金鑫身后，脸上表情冰冷。

　　一看到叶一言，肖莉莉立刻告状，“他说他要追江哲姐姐！”

　　此时，几位高中生之间的气氛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由于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李江哲愣在原地，整个人有点懵。等她反应过来，准备去收拾那个叫宋金鑫的男生时，身旁的叶一言突然冷声问：“宋金鑫，你是不是有病？”

　　宋金鑫眼看叶一言也要翻脸了，马上就没有了刚才的气势，但也硬着头皮怼道：“我开玩笑的啊！开个玩笑怎么了啊！”

　　“我不喜欢你开这样的玩笑。”

　　李江哲终于严肃开口，“你满脸青春痘，牙齿也不齐，还是个塌鼻子单眼皮，就你也想追我？你配吗？你平时照镜子吗？你知道你自己长得有多丑吗？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高中生哪里来的自信敢调戏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去你们校长办公室告你性骚扰？”

　　“你你你你你你！...”

　　宋金鑫被这段杀人诛心的话激得整张脸瞬间爆红。

　　“你什么你！我给你脸了是吗！”

　　李江哲瞪着宋金鑫，发狠道：“给你十秒，立刻从我眼前消失！我警告你，姐是学法律的，再不滚，我告死你！”

　　宋金鑫听到“学法律的”而且还要告他，一下子就怂了，马上快速走远小声怒吼，“哼！什么东西！谁稀罕追你啊！”

　　目送宋金鑫走远，李江哲终于长叹一口气，那样子看起来十分无奈。

　　“我的天…”

　　肖莉莉已经在原地石化了，愣愣地说：“江哲姐姐…我要爱上你了…”

　　“你少来～”

　　李江哲掏出冰摇柠檬茶递给肖莉莉，又无奈地说：“你们南城国际高中的小孩都好吓人，一个个的，脾气说来就来，果然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任性。”

　　肖莉莉吐了吐舌头，故意说：“那江哲姐姐你刚刚脾气也很大呀！你还专门挑着宋金鑫的要害骂～”

　　“那是因为我觉得叶一言是真的要扇宋金鑫了，我不想看到你们动手。”

　　李江哲说完就把冰美式递给叶一言，然后她看着叶一言的眼睛，认真地问：“你是打算扇他的，对吗？”

　　叶一言的眼神下意识闪躲，她咬着吸管，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去哪吃？”

　　“你这个样子倒有点像个高中生了。”

　　李江哲笑了起来，“原来你会不好意思。”

　　“我没有不好意思…”

　　“哎哟！你居然不好意思了吗？”

　　叶一言和肖莉莉同时开口。

　　肖莉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马上盯着叶一言的脸一阵看，不停地问李江哲，“江哲姐姐你真的看到我们言言不好意思了吗？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对吧？真的吗？真的吗？是不是真的啊？”

　　李江哲也看了看叶一言，心想算了，别让叶一言下不来台了。

　　“没有，我看错了，瞎说的。”

　　接着，李江哲回答了叶一言刚刚的问题，“去我宿舍吃可以吗？我宿舍就我一个人，如果你俩OK的话。”

　　肖莉莉当然同意，“OK啊！那可太好了！就我们三个人，清净～”

　　李江哲顺势就对叶一言说：“袋子给我拎一个吧。”

　　叶一言直接拒绝，“不用。”

　　“哎呀她说不用就不用！江哲姐姐你快带路！我们走走走！”

　　肖莉莉挽起李江哲的胳膊就往对面南城传媒大学走。三人步行七分钟，到达李江哲宿舍。

　　“哇！江哲姐姐！你的宿舍好干净啊！”

　　肖莉莉进门扫视了一圈，马上发出赞美。

　　“我下午收拾了一下，平时也没这么干净。”

　　李江哲正在跟叶一言一起摆放打包盒。

　　由于暂时不知道李江哲的口味偏好，叶一言特意交代亲爹王建国让厨师准备粤菜。今天的菜品是，脆皮烧鹅、姜葱白切鸡、清蒸东星斑、客家酿豆腐、鱼香茄子煲、广式菜心。主食是一份干炒牛河。

　　“你能吃辣吗？”

　　叶一言边揭着打包盒盖子边问李江哲。

　　“可以啊，我不挑食，暂时还没有遇到讨厌的食物。”

　　李江哲边答边给刚坐下的肖莉莉递筷子。

　　肖莉莉接过筷子，“江哲姐姐！我也不挑食！但我最喜欢吃火锅！最爱辣辣的红汤锅！”

　　李江哲抬头，“那你呢？”

　　“我…”

　　叶一言在思考。

　　肖莉莉果断抢答：“她不吃内脏，不吃动物皮，不吃任何麻烦的要啃骨头的东西，最讨厌吃苦瓜和任何带腥味的食物！”

　　李江哲挑眉追问：“那你喜欢吃什么？”

　　“我…”

　　叶一言继续思考。

　　“她没有喜欢吃的～”

　　肖莉莉阴阳怪气道：“我们言言特别不理解那些喜欢美食的人，因为她吃东西，只是为了补充能量～”

　　李江哲笑了起来，对着叶一言故意调侃道：“原来你还会挑食啊～”

　　叶一言无语了，只好先动筷子去夹青菜。

　　“啧～”

　　肖莉莉马上吐槽，“江哲姐姐你看～我们言言好自律，吃饭都是先吃青菜～”

　　“你给我闭嘴…”

　　叶一言无奈吼道：“你快点吃！”

　　等肖莉莉终于嬉皮笑脸地动筷子了，李江哲也开始用餐。但肖莉莉只安静地吃了几口，又突然问：“江哲姐姐，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嗯…我想想啊…”

　　李江哲抬头思考几秒，然后说：“除了学习和兼职，我平时好像没什么爱好，非要说一个的话，大概是听音乐和做饭…”

　　“哇哦～”

　　肖莉莉立刻冲着李江哲抛媚眼，“江哲姐姐～你爱做饭的这个爱好深得我心～因为我最喜欢吃美食～”

　　“你也是看得起我。”

　　李江哲笑了笑，“我做饭最多就是能吃，谈不上什么美食。”

　　肖莉莉问：“那江哲姐姐你回家都是自己做饭吗？”

　　“嗯，以前在家里会自己做，我从初中开始就自己做饭了。”

　　李江哲这话说得轻巧，倒是把肖莉莉和叶一言听得一愣。

　　肖莉莉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先问：“那你现在回家不做了？”

　　“嗯。”

　　李江哲夹起一块白切鸡，“我暑期把房子卖了，大学毕业前会住宿舍。”

　　这下肖莉莉和叶一言彻底愣住了，还是肖莉莉胆子大，马上试探问道：“江哲姐姐，你爸妈呢？离婚了吗？江哲姐姐你不要生气哦～我就是太好奇了，你不想回答也没事哈～”

　　李江哲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嘴里细细品尝，她说：“好好吃哦～我第一次吃这么高级的鱼～”

　　“江哲姐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肖莉莉马上放下了筷子，对面的叶一言也跟着放下了筷子，二人静静地看着李江哲。

　　“不是，我在想要怎么跟你说。”

　　李江哲用左手拿起桌上的冰美式吸了一口，右手则是握着筷子，眼神有些放空，她问：“你想听什么版本的？普通版还是夸张版？”

　　肖莉莉瞬间有些紧张，弱弱地答道：“普通版的…”

　　“呵呵～”

　　李江哲咬着吸管，淡淡地说：“我爸死了，我没见过我妈，不知道她究竟是谁。我爷爷奶奶也死了，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

　　这话一说出来，肖莉莉瞬间失去了食欲，马上低着头道歉，“江哲姐姐，对不起，我不该瞎问。”

　　“行啦～跟你没关系哈～”

　　李江哲笑着问：“怎么，你要因为我的家庭背景跟我断绝朋友关系啊？”

　　“怎么可能！我肖莉莉是那种人吗！”

　　肖莉莉整个人非常激动，眼眶都红了。

　　李江哲把冰摇柠檬茶往肖莉莉面前推了推，“那不就行啦～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也没有办法，而且我跟我爸关系并不好，他死了我真的不难过。而且我这不是还好好的么，我把房子卖了就是为了先存点钱，方便以后离开南城，到别的城市生活，我对未来还是有很多美好憧憬的～”

　　肖莉莉忍住眼泪，发出感叹，“江哲姐姐！你真的好厉害！你好独立，好勇敢，好坚强，还好漂亮！”

　　李江哲抽了张纸巾递给肖莉莉，“好啦～咱们继续吃，不要浪费粮食，浪费可耻～”

　　肖莉莉擦擦鼻子，继续干饭，“吃！我要化悲愤为食欲！”

　　“你可不要瞎用词哈～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真的还挺喜欢做饭的，因为做饭能让我的心静下来，耐心把食材变成一道菜，这个过程真的很治愈人。”

　　李江哲说这话的时候，正在欣赏夹在筷子上的一块鹅肉。

　　肖莉莉立刻说：“江哲姐姐！你境界好高！我好佩服！”

　　李江哲笑着怼道：“哈哈哈你少来～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拍马屁～”

　　肖莉莉问：“那你喜欢听吗？”

　　李江哲笑着答道：“当然喜欢呀～”

　　肖莉莉也笑起来，“那我以后经常拍～”

　　“好啊～”

　　李江哲说完，终于将夹在筷子上的鹅肉送入口中。

　　一顿饭吃到后来，在李江哲和肖莉莉嘻嘻哈哈打闹中结束。晚餐结束后，李江哲送肖莉莉和叶一言到南城国际高中门口。

　　肖莉莉先奔进了学校，叶一言则是在校门口问李江哲，“你明天想吃什么？”

　　“真的每天都要一起吃？”

　　李江哲本想回去就给肖莉莉和叶一言发短信表示以后别一起吃了，这顿晚饭肉眼可见十分昂贵，她实在是不好意思继续蹭饭。

　　“其实我对食物没有任何兴趣，也并不觉得它能治愈到我。莉莉喜欢美食，你也喜欢，你们有很多共同话题可聊，为什么不一起吃呢？而且钱这个东西，只有在给人造成困扰时，它才会成为难题，目前，钱不是我的困扰，也不会成为我的难题，所以你也不要再拒绝了，好么？”

　　李江哲听到叶一言一口气说出这么大一段话，觉得很新鲜很神奇。于是她笑着看着叶一言，然后说道：“你这会儿给我的感觉终于有点像有钱人家的小孩了。”

　　叶一言问：“所以你的答案是？”

　　“我当然只能先答应你。”

　　李江哲保持着笑容，故意说：“因为我发现我没有办法拒绝你。”

　　那个瞬间，叶一言下意识地把目光从李江哲脸上移开了。

　　“哈哈～”

　　李江哲的恶趣味一下子就得到了满足，“叶一言，原来你是真的会害羞。”

　　听到这话，叶一言突然又对上了李江哲的眼睛，认真地说：“可是我想听夸张版的。”

　　李江哲被这眼神震得一愣，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谁都不闪躲。

　　“夸张版跟普通版没什么区别。”

　　李江哲终于放弃了对视，转而去看远处的紫色天空。这场对视让她不得不承认，她其实有点怕叶一言用那种认真而专注的眼神看她，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怕，她只是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好吧。”

　　叶一言也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唯一的区别就是…”

　　李江哲突然笑了，这笑容和开心无关，更像是一种无奈，背后藏着深深的悲伤。

　　“我爸死的那天，我遇到了你。”

　　“嘣——”

　　那时，叶一言的脑子里突然有根弦断掉了。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李江哲已经走远，只给她留下了一个背影。

　　“我没有看错。”

　　叶一言看着那背影，喃喃自语道：“你那晚，确实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