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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骆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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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佛特是由特殊人员建立的杀手组织,作用为招揽居无定所且自愿卖命的杀手,杀手赚取的资金分为五五分制,一半为向组织捐资以获得委托、组织提供的枪械,等同于社会税费以及保护费,另一半入私人账户。
也有不少选择单干的杀手。单干是洛兰梦寐以求的愿望,但力量、耐力、速度、灵活性,他皆有不足,可能是年龄尚小的缘故,他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补充体力。脱离保护所会提高他的死亡率,大部分原因是他支付不起价格昂贵的枪械。
手机屏幕里的私密号码亮起,芙伊尔看了眼私密号码,把手机扔给躺在沙发上玩游戏的洛兰:“找你的,上班了洛兰。我建议找约瑟斯陪你去,你一个人上班很容易死,到时候脑浆爆得到处都是,想替你收个全尸都难。”
恰好一条短信跳出来:沙漠,你,我,好玩,接了。
不看也知道是约瑟斯。洛兰滑下地,关掉了游戏机:“上班好累......”
“那就准备去少管所呆几年,出来后姐姐再打你一顿,最后送残疾的你回去上学。”
“上班......”洛兰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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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瑟斯车技一流,洛兰坐在副驾驶被他几段漂移甩晕。他们来到一望无际的荒漠,洛兰盯了沙子里的蝎子好一会,才慢慢从头晕目眩的状态恢复正常。
洛兰左手在半空中摸索着什么。
“车门在右边。”约瑟斯提醒道。
洛兰摇下车窗,AWM的长.枪管架在车门上,海洋般湛蓝的眼睛专注地透过镜片紧盯着四面黄沙土丘。
约瑟斯瞧着他小心谨慎的搭档不由笑出声,他手肘搭着门框:“急什么,我们快起码十分钟。”
“请安静一会,先生,戴好护目镜。”洛兰说,“这次听我的,你接任狙击位置,我打掩护,争取在三十分钟内回家睡觉。”
约瑟斯看着洛兰被风沙吹乱的黑短发,伸手揉了揉:“你应该去山丘上趴着,据我所知,他们大概有五六个彪悍的男人,都是巨人。”
“......”洛兰慢慢看了过去,约瑟斯穿着背心露出健壮的肌肉,晒成麦色的皮肤在汗液和炙阳的烘托下尽显豪放,只一会洛兰便收回目光,继续观察四周。
沉默就等于拒绝约瑟斯的提议,洛兰平淡如水的神情让约瑟斯勾起逗弄他的坏心眼。当伸进搭档衣服下摆揉到一片光滑的疤痕时,约瑟斯忽地一怔,不确定的再度掀起洛兰衣摆,只见那后腰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白皙,疤痕不深不浅,一道道细而密的盘踞在背上。
他看了又看,还是决定等会让洛兰趴到山丘上去。
约瑟斯一抬头,洛兰正拿眼瞪他,枪口不知什么时候抵住了他脑门,纵使洛兰表面毫无异常,从他暗流涌动的眸子里也不难看出他在生气。
“男人都这样,你忍忍。”约瑟斯扯下他衣摆,“他们快要来了,等我回去任你处置好吗?”
“……”洛兰拧了拧枪管,“别说话,快戴上护目镜,记住我们的计划,不要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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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兰整个身体埋下黄沙,只露出枪口暗藏杀机。约瑟斯则嚣张的站在车顶上,举起冲锋枪朝两百米外疾驰的车辆狂射,弹火砸得土砂飞溅,四周接连不断升起沙柱颇为壮观,他在打爆了敌方越野的车轮后放声大笑。
与此同时,洛兰迅速一枪击碎了对方驾驶员的脑袋,他并没有放松警惕,换弹的间隙瞥见约瑟斯拆了颗榴弹,尽力朝越野扔去,黄土跟零件被炸得直冲云霄,顷刻间便荡开猛烈的爆炸声。
隔了会再望去,那位置只剩一团将熄将灭的火焰,还能看出稀碎的零件被风推得摇摇晃晃。
“洛兰!一点整方向!”
洛兰应声扣下扳机,约瑟斯刚报的方位便散开一片血雾,洛兰不禁讶异于他惊人的观察力。就在他分神之际,枪响破空而来,洛兰立刻屏息凝神,调整姿势时左肩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马上意识到自己中弹了。
在疼痛传来后他很快恢复镇定,压枪扫视着要从沙海里找到敌人的位置,可放眼望去除了沙就是尘。随着时间流逝,左肩摩擦衣料引起难以忍受的酥麻感,他咬紧牙关硬抗着,紧绷的肌肉组织牵扯伤处,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
约瑟斯俯身自后座捞出一架手持炮机,疯狂的轰炸沙海,一时间眼前布满飞扬的尘暴,稍有沙风吹过就会迷了方向。约瑟斯半眯双眼,转头去看身后山丘上藏身的洛兰,用挑眉来宣告他此刻正在耍酷。
这举动会暴露狙击手的位置!
洛兰瞄准他的胸腔,立即就想将他击毙。可约瑟斯不知收敛,刻意的在车顶上跳舞,貌似在嘲讽敌人的无能。不出所料,在约瑟斯抛出烟雾弹前一颗子弹划破了他耳廓,约瑟斯迅速钻进车内,驱车撞向其中一座沙丘。
“你他妈在干什么!”洛兰吼道,他通过望远镜看见搭档丢掉了耳机,“......”
两辆车在战火里互相碰撞,约瑟斯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执枪,游刃有余的跟对方周旋。双方隐入卷来的沙尘暴内,外面只能看到两边激战的火光,时而传出爆破声,风断断续续的送来几声怒骂,里面的人似乎到了敌友不分的境地。
风暴渐广,洛兰根本无法通过望远镜找到约瑟斯,他开始感到焦虑,额角浮出些许细汗,承受着肩头不断加剧的疼痛,这令他格外煎熬。
如果约瑟斯鲁莽冲锋被射成窟窿,这次任务将以失败告终,因为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埋在土沙里埋伏,他中枪后明显不济。
“还不如直接炸死我。”洛兰抱怨了一句。
他看向手腕内侧的表,指针摆的太慢了。接下来无事可做,他只好数着时间,等一个尸体或残疾人。
待风沙将歇,洛兰凝视着约瑟斯消失的那处,蓄势待发,眨眼间,那处位置骤然炸起一波波沙环和火星,洛兰心口咯噔一下,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沙尘暴中隐约显现一个人影,约瑟斯手执枪械信步而出,他抹去脸侧的血液,全身似是被血雨浇灌,混杂着沙土,背部应该破开几道大大小小的血痕,他每走几步后背就滴下几串血珠,落地就被黄沙飞快覆盖。
“全军覆灭!”约瑟斯朝他喊道。
声音被风刮得几近破碎。
洛兰松口气,整个过程约瑟斯只花了二十多分钟,与组织里其他杀手比起来,洛兰再次感叹约瑟斯的出类拔萃。
吉普车屁股吊着块铁皮,离近了才看见是一块拖着一块,半边车身看不出原样。洛兰才刚关上车门,看着手里脱落下来的门把手愣住了,转头回来控诉:“你他妈是野人吗,在不知道对方在哪的情况下不应该贸然行动,更不应该在显眼的位置跳舞,还把鹰眼的车撞成七手货,你根本没有记住我说的话。”
“我记得你体能测试才过及格线。”约瑟斯似是在强调,加重了语气,“我不去的话,你得死在这。他们显然已经发现你了,近身搏斗你没有胜算,他们要是不怕死冲你脸上,你会死在我眼前。”
洛兰没系安全带,车内滴滴滴响起提示音,他蜷缩在车座里,嗓音轻微颤抖:“今天死了明天就不会死了。抛开我死活这事,你怎么知道对方精准的方位?”
约瑟斯迟疑片刻,说:“我受过最严格的视觉训练,由阿尔弗雷德亲自监督,所以我只需要和你站在一个平面、同个方向,百米内就能轻而易举找到对方的破绽。”
紧接着约瑟斯指了下右眼:“这只眼睛本来有白内障,也是阿尔弗雷德治好的,他几乎是无所不能。当然他也是个畜生,我在训练期间经常要熬个三天两夜,搏击、跆拳道、散打,这些他要我在七年之内必须精通,并在他的暴力训练中活过两小时。”
洛兰窝在座椅里没再说话,抱住曲起的双膝,头就侧着挨在膝上。左肩皮肉绞痛,带有强烈灼烧感。他压抑着疼痛,安慰自己熬熬就过去了。这么想着他便昏昏沉沉地闭起眼。
约瑟斯叫了他好几声没有回应,侧头看过去,洛兰低着头,好像睡着了,但他发现洛兰脸色苍白的可怕,不同以往的白,微微颤抖着身躯看上去像是正在忍受某种折磨。
约瑟斯空出只手扯下他的护目镜,摸了摸额头和颈侧,触感冰凉,再往下看,衣服在阳光底下色泽深浅不一,他伸手摸到一团血。刹车后他撕开洛兰上衣,洛兰的左肩部被血渗透,血液顺着皮肤肌理流到下腹。洛兰不是睡着了,是痛晕过去了。他“啧”了声,将油门踩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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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洛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而不是卧室时,以为出现了幻觉,刺眼的灯光又无比真实,他抬掌遮住眼睛上方的白光晃了晃。
“嘿,洛兰,终于醒了。”文森在一旁整理手术刀,“你该好好感谢你的狗屎搭档,是他替你把我从隔壁抢过来,不然明天要参加你的葬礼了。”
洛兰发了会呆,才缓慢地活动了下左臂,还没完全从麻醉剂的作用里完全脱离出来,却隐隐作痛。盘子里带血的子弹和X光片,印证了被子弹击穿肩膀的事实。
文森叮嘱他几句忌口和日常活动范围就离开了。
洛兰浑身无力,想要下床活动筋骨,刚踩着地板就见约瑟斯推门进来,又被约瑟斯握住腰身将提回床上。
“为了救你我在市区收到了不下十张罚单。”约瑟斯把罚单塞进他怀里,“挨了文森两拳。”又在脸侧红肿处点了点。
洛兰略略看了罚单,全是撞毁建筑及车辆,还有超速行驶,再抬眼看着约瑟斯,用目光表示抱歉和感谢。
“我用你辛苦赚的赏金赔款了。”约瑟斯没忍住掐了下洛兰的脸,“骗你的,挨文森揍一顿免费。”
洛兰点点头,好像不甚在意,他说:“可以不用管我死活,不过你救我一命,你可以提要求。”
约瑟斯坐到他身侧,“陪着我,每天跟我说说话。”
“就这样?”
“嗯。”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杀手会索要的报酬。洛兰抱着枕头蜷缩起来,打开电视放电影,一个半小时的内容讲什么他不知道,目光都聚焦到约瑟斯那双深幽的绿瞳。
——无畏、悍戾、柔光,这些复杂成分交织在一起,组成一双与众不同的眼。
奇怪,但莫名的吸引人。
约瑟斯注意到他的目光,“在看什么?”
洛兰不想告诉他,随口说了电影名:“《加勒比海盗》。”
约瑟斯安慰般俯身亲吻他额角:“休息吧,你好起来之后,什么时候看都允许。”
“以前很少见到,现在就想多看看。”
“你在看这个。”约瑟斯指着自己眼睛,“喜欢的话我挖下来送给你,收藏起来,这样每天都能看见。”
洛兰摇摇头:“不要。失去生机,是死物,在细菌滋生的环境中腐蚀得快,留不住。”
“死物是世上最容易挽留的东西,它们不会动,不会跑,没有主观意识,任你摆布。完全腐蚀殆尽后,你拥有过它的记忆依然残存在你脑海内,变相的说,留得住。”约瑟斯握住洛兰的手放进被子里。
电影正好播放到两位主角互相倾诉的桥段,他们不约而同的都安静下来。
“如果有人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拯救我,那么我愿意活着......”
洛兰喜欢这句话,但他认为现实中不会出现愿意当圣母玛利亚的人,人性是残酷的,这项准则造就了一个虚伪的社会,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杀手,他们只会为了利益付出。
他用余光打量了一会身侧的约瑟斯,后者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窥视,转头对他笑了下。
这会房间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洛兰搓搓鼻子,反复打着喷嚏,约瑟斯帮他接水时顺手打开了窗。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享受沙尘暴后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