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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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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时,我顶着俩黑乎乎的眼睛,无精打采的任她们摆布。
说实话,进来时的紫藤都吓了一跳,连忙说,知道的是我昨夜没睡,不知道的,是昨夜偷情去了。
及笄前是偷人,及笄后就偷情,我无奈:“紫藤姐姐,你都不心疼我的。”
紫藤恨铁不成钢的说,“我为什么心疼,我还要费尽力给你把这玩意给遮着,不然夫人又得罚我。”
及笄第二日,这安不得不请啊。
紫藤拿了好些胭脂,才盖住我眼下的乌青。
云髻盘发长发齐腰,头戴两个流苏金簪,外穿杏黄色长蝴蝶纱袍,内穿白色长裙显得身姿窈窕,腰间以白色玉珠流苏做装饰,左手戴着玲珑玉镯倒衬的手腕白得如雪。
再如此装扮,脸色的疲惫的无力都难以遮掩。
紫藤只好让我多笑笑,同个老妈子似的。
一路被搀扶着到了慈善居,微微行礼,笑出声,同祖母聊天。
祖父来时,见着我,忽然很关心的询问,桐俞儿长大了,可有心仪的男子?
我似若惶恐,忙道并没有,孙女知晓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敢有这类心思。
祖父满意的笑笑,简单说,桐俞儿真是个乖孩子,便离去。
对于我的言答,母亲明显很是欣慰。
我的心不免好受了些,却也不得不在心里悲凉此时女子之命。
想昨日,我同那些小姐闲聊之时,聊到了男女之情,不少小姐纷纷告知,父母指定嫁谁便嫁谁,若是拒绝,那便是一大罪过,且十分忌讳与之门不当户不对之人生出情愫,若是有,那下场都不会很好。
还有小姐说起,若是有磨镜之好短袖之情,似我们这类大家族,便是给家族丢尽脸面,当真有此类出现,那想必后生都会伴着人们的唾骂下去。
实在唏嘘,女子便是这样,是男人的附属品,不能有独立的个体,也不能随意出门,出生前就有许多枷锁捆绑,一生都不能抬头望天,那是大罪,是破坏规矩。而婚姻便是女子此生的归宿,也是必要经历的,生孩子更是,我们的价值,不过为其添户口,连个正当的名义都不配有。
小姐们都习惯,也渐渐当作是自己毕生的任务。
许是我观念少数也是存在于这世上的恶劣,我感觉女子之命便是被控制被安排被定罪被欺辱,性别之间的歧视,一生都不能有自由可言只能与男子同在还是正当。
我不喜,厌恶,甚至憎恨,可我并不能改变什么也不能挣扎试图讨回个人的利益,我只能妥协,只能照做,只能乖乖听话。
我没有能力改变,所以我放弃,我有心思反驳,却不敢有行动。
我就是这样懦弱至极。
观念已经流传至今,我要活,便要收起自己的小心思。
母亲和祖母在谈些什么,我是听不清,我困倦,也担忧自己未来的命运。
二人聊完,走时,我看到祖母望着我的目光,带着惋惜和怜悯,还有少许的温柔。
我不知这是为何,是何其原因,只觉得祖母那目光实在少见,也影响着我莫名很是心慌。
到了菊景居,我照理同母亲进食。
“桐俞儿,你也长大了,有些东西,该学学了,今日我同你祖母商定你的婚事,你可有意见?”
我想了想,她们说的啥我根本没听,别说什么意见,就算我听了有意见,她该说我不懂事,所以抛给我这问题不过是考验我是否会在此等大事上自作主张,我摇头乖巧地说没有,母亲和祖母看着办就好。
左右都是嫁人,我没什么异议的。
母亲淡笑着说好,抚了抚她那微突肚子,笑意更重,“等你弟弟出世,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我假笑着附和,母亲很是开心,走时还赏了我好些颜色鲜艳的布匹,让我做新衣裳。
我欢喜的谢过母亲,走出院外时,我的笑意全无。
一个“赏”字就把我和母亲的间隔拉得很远很远,仿佛已经把我们的关系真的一个天一个地,我要抬头看着她,她要满意的低头看我磕头的样子。
以前的我们,根本不是这样的。
我越发觉得母亲陌生的紧。
到了分岔路口时,我停了脚步,紫藤疑惑的询问小姐怎么不走。
左边,是栖安居,是江倾愉的院子。
不过几日不见,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去见她。
很奇怪,我应该是恨她的。
在心里摇头,我违心的走了右边,回到我的静竹居。
今夜,还是失眠。
一大早我便让紫藤去告假,然后请医女来。
医女来的很快,她一身青衣,携了张面纱,只看得见她那双凤眼,那眼底似乎藏有一个深渊,深不见底,眉眼的哀伤也是似掩似掩的,令我十分好奇。
医女把了脉时,简单说了几句,便写下一个方子,递给紫藤。
我欲起身相送,医女却扶住我说小姐不必谢我,于民女乃是小事一桩。
这让我对于她的印象越发好了,便示意紫藤送个大点的荷包。
医女走时,我见她腰间挂着的香囊掉落,急忙捡起拉住她的衣袖:“稍等……”
不料她的面纱松动,然后掉落。
“你,的,东西……”我愣愣的看着她右耳边那片蔓延到下颚的烂肉,实在可怖,似是烧伤所致。
医女有些慌乱,赶紧捡起面纱戴好,香囊都未拿便急忙离去。
我尚还未反应过来,然等我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离开院落。
紫藤扶住我,说小姐你还好吗?
我摆手,说无碍,不过有些惊讶。
紫藤疑惑问,怎么了。
紫藤的那个视线,也不过只瞧到医女左脸罢了。
我问紫藤,那医女好看吗?
紫藤细想了会,说好看,那样貌,与大小姐不分上下。
紫藤都那么说了,还与江倾愉的样貌不分上下,那应该是极美的。
可惜……
我想起她那烧伤的脸,不免为她感到惋惜。我深知女子对于自己的样貌是实实在在意的,这么想着,她那眉眼的忧伤倒也能寻出个半解。
只罢这香囊……也罢,先收着。
紫藤见我没事,便去为我熬药,回来时,将药端给我,说雨露来了。
江倾愉的人。
我实在没心思和兴趣见她,便同紫藤说告诉雨露,我已经歇下了。
紫藤走后,我伸了伸舌头,这东西是真的苦啊……
不到半刻钟,我便昏昏欲睡,不一会便没了意识。
这一觉,倒是睡的极好。
时间很快的挪移到江倾愉大婚之日,许家派人送了好些东西,指明了是江倾愉的嫁妆,比父亲备的还多。
父亲脸色十分难看,但还是赔笑着送许家的人离去。
我站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不禁嗤笑,再如何在我们面前耍威风,父亲还不是要笑着送人离开,说到底,这里都是看重权贵的。
物质的,自私贪欲的。
我应该去看看江倾愉,但我没有。
吉时已到,江倾愉一身嫁衣,被雨露扶着,进入轿子,然后一行人吹锣打鼓的慢慢离开江府。
她明明带了盖头,我却还是觉得她一直盯着我,似乎有欲言又止,又有无可奈何。
我是恨她的,可是她真的就那么走了,为什么我的心会莫名的痛。
我不愿意深究其原因,只是看着,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母亲过来问我,要过去吗?
我摆头说不去,身子有些疲惫。
母亲满意的叮嘱我在府里好好的,然后就随父亲走了。
我想她也是不愿意我去的,怕我打搅到她,她过去,是要说江倾愉名声的,她是有计划的。
毁倒不至于,不过空口白话说江倾愉脾气如何如何不好,白家自然心里有所隔应,日后江倾愉在白家,过的好不好看白家信不信我母亲的那胡话。
母亲是极恨江倾愉的,从前我不明白,现在明白了。
母亲这些年受尽父亲的喜爱惯了,而江倾愉的出现是一直在提醒她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忌于身份原因,她还得对江倾愉尊重讨好,也因为江倾愉,祖父祖母对她的态度十分不好,江倾愉什么也不做,母亲却还是痛恨她。
翠云说,一个享惯了金钱权利宠爱的人心会飘,人性坚守的初心也会淡忘,就是这样,利益往往比命还重要。
以前我是不解,现在我却是明白,并且也知道,翠云说的,便是我母亲。
我以前不解不明白的东西太多,现在却是一点点熟知并且明白,有时候我在想我若是早早便知晓其中的意思,那我会怎么样?
我承认母亲是心气高,渐渐遗忘自己的初始,但确实人比以前开心了很多,同样,也心狠了很多,我不知该感谢父亲还是讨厌父亲。
它是矛盾的。
翠云来了。
倒许久不见她,我问她,你最近去哪了。
她说,你和江倾愉如何了?
我一怔,没想到她问这个。
不如何。
我这样回她。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最终没有说什么。
我问她,我娘是好人还是坏人。
翠云看着我,说你都知道答案了,问我干什么。
我说,我确认。
翠云:坏人。
我心情惆怅,我已经知道母亲已经救不回来,她已经被利益彻底拉下水,回不到以前温柔善良的她了。
翠云宽慰我,来江府的人,都这样,江从军太惯着她了。
看来翠云不是江从军的人,应该是他临时找的。
我忽然很好奇,问她,我不在母亲面前,不知晓,她可曾伤及性命。
翠云说,宅斗怎么会不闹人命。
我的心彻底寒了,翠云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说,你想说什么,就说。
翠云刚要开口,“其实……”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听,我感觉这并不是什么好的事。
翠云看了我一眼,又不说了。
我的心情已经够郁闷,不想在因为翠云那件事继续郁闷到底。
我说等我想听的时候你再说。
翠云不解,但也闭了嘴。
紫藤回来时,给了我一个话本子,说是江倾愉的人给我的。
?她走了还要给我一个话本子吗?
我随意翻了翻,扫了几眼,结果感觉十分不对劲。
“这是对磨镜?”我懵了,她怎么给我看这个?
翠云的表情很是微妙,我问她是不是知道什么,她笑笑不说话。
“对了,小姐,这信筏也是给你的。”
我接过,翻了个面,竟然还有一个唇印。
翠云笑出声,我莫名的看着她,她赶紧捂住嘴,拉着紫藤离开了。
翠云定然知道些什么。
我把话本子放到梳妆台上,靠在贵妃榻上,抽出信件。
桐俞:
我并不知你的气是否消了,但你总是躲着我,不肯见我,令我十分忧伤。
听说你今日睡眠不佳,我本有些担忧,想翻墙去你的院落看看你,但想到你定然不想见我,便只好歇了这份心,只好告知你,好好休息好好吃药,莫让我再担心。
我当初选你的院子,并非针对你,我也知道你是误会了,我是因为有你在,所以才要搬到这来,你的东西我并未动分毫,看到这,你应该也猜出我是什么心思罢?
你十二岁时,我刚好及笄,当时曾在闹市遇到你,你倩笑嫣然,踩着小碎步,十分可爱,你眼里有向往,有快乐。你皮肤哲白,长得姣好,窈窕美丽,让我沉浸,我不免感慨,你实在太美,似乎走进我的心里。
再见你时,你与江崔右一同在集市游玩,我记得你,便不犹跟着你们,你同江崔右说,你十分向往江南美景,只可惜被那方院子永远的困住,再也无法朝望这世间繁花,你说你做这江府大小姐不过偶然,却早早控制决定你此生宿命,捆绑着你让你无法张开羽翼飞翔,我看到你向往感慨,然后忧伤,最后无奈,心情也随着你沉重。
不知何时,我的目光里只有你,所以在我回到江府的前一日,看到你又翻墙出府与之游玩,便同平时般跟着你,你实在粗心,竟在回去路上遇到恶人,我追去时,却忽然迷了路,找到你时,你竟安然无恙,我无奈,只好将你打晕,送回江府。
与你相处的时间里,我越来越明白我的心意,待我要告知你时,你眼里的警惕却未曾彻底消散。
你还是没有对我放下警惕,何况对我生出感情。
我难过,不解,伤心,然后悲痛,那日我情绪过于激动,竟导致我们的关系变成路人。我看着我被江老太次次提及婚姻之事你那一脸的不在乎还有与之无关的样子令我心情更加沉重。
原谅我还没有勇气告知你,也没有当面与你说,今日靠书信,我想认真同你说清楚。
我心悦与你,我爱你,想与你共渡余生,只要你应下,我自有办法和你在一起。
我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江倾愉
我将信件放回原位,拉开梳妆柜子将信筏丢进去。
如此戏言,她竟也写得出来。
这人脑子实在坏的不行。
一句戏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