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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同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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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吁嚱,危乎高哉......”
裴办毫无感情和起伏地念着,敞开的书盖着脸,生无可恋地仰头叹息。他偷偷瞄了一眼坐在办公桌前的陶主任,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先被主任扬顿挫地教育了一顿后,四个人灰溜溜跑去便利店买了口吃的,然后就一直待在一楼的主任办公室里背书。
这对裴办而言简直是酷刑般的折磨。
暑假的网课他压根没听,挂机签到是最后的倔强。
至于默写?不好意思,他真不熟。
“这个书是非背不可吗?”裴办艰难地翻了眼文言文,光是看到那些根本看不懂的汉字排列组合,他就毅然决然地合上了。
笑话,他文言文阅读加古诗理解就没得过五分以上,有什么看的必要吗?
“背好了?”陶主任听着办公室里四个人越来越弱的背书声,开口问道。
方征第一个立正肃穆庄严宣誓:“背好了!主任,让我们回去吧!我们已经深刻认识到了早读的意义和重要性,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另外三个人跟在后面连连点头,殷切等待陶主任能大发慈悲大手一挥地把他们赶回教室,他们会为此感恩戴德感激涕零的。
“来,你把你刚才背的再背一遍我听。”
裴办心里咯噔一声,只见陶主任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袁劝三人顿时了然,纷纷用“组织信任你”的眼神热切地望向自己。
等会儿,你让谁背?
我吗?
我能背出个啥啊!
裴办默然了两秒,挣扎道:“是这样的,主任,我,嗯,我其实......”
裴办的声音逐渐飘忽,陶主任的表情也开始了晴转多云、多云转阴。
眼见对方即将出现局部雷电,裴办咬了咬牙,豁出去了。
“认为您对早读的理解太局限了!”
陶主任:?
郜、袁、方:???
主任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震住了,裴办立刻大义凛然、昂首挺胸、铿锵有力地乘胜追击道:“难道在主任眼里,只有文科是需要背诵的吗?”
“不!理科同样应该拥有早读的时间!”
陶主任皱着眉道:“可是理科有什么——”
裴办“啪”一声把当时下楼来不及放回去、塞在裤子口袋里的数学试卷摁在办公桌上,下意识拽过一名最近的同学,“不信您看,这一题考察的知识点——集合,难道不需要背吗?”
“来,你说,这些交集并集的符号都是什么意思!”
郜白:“......”
沉默地盯了两秒卷子,郜白平静地和眼底闪过赌徒般孤掷一注的裴办对视着。
此时此刻,郜白的眼睛显得格外清澈。
哥们,你问错人了。
别说交集并集了,他猜了那么多年数学题,至今第一题的正确率也只有四分之一,这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无声的沉默中,陶主任率先回神,目光确实从裴办身上移开了,看着郜白幽幽问道:“所以这题选什么?”
很清楚主任是数学老师的郜白:“......”
这么突然的吗?
事情是怎么从早读背书变成临时抽查数学的?
旁边的裴办也终于反应过来,一手握拳抵住嘴“咳”了一声。
郜白懂了,给了裴办一个赞许的眼神,飞快回答:“A”
裴办好悬没脚底打滑、一脑门磕桌子上给主任拜个早年/晚年。
他手指的明明是“D”!你“A”什么“A”?!!
郜白:?你咳的一声不是“A”的意思吗?
裴办:我咳的那声只是吸引你的注意力!
郜白:这么紧张的时刻谁会看你手啊!?
裴办:都这么紧张了你还不看卷子吗?!
郜白:所以说这种暗示谁听得懂啊?!
“我懂了。”陶主任说。
郜白、裴办:......您懂什么了?
陶主任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从容地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你,还有你,你们两个留下。”
郜白、裴办:“......”
坏了,好像真让他懂了。
“......所以,这题选D,听懂没?”
这大约是裴办有生以来最绝望的一天。
他不是很理解。
为什么能有人偏科偏成这样?!
这数学很难吗?!
为什么会连第一题都不会?!
选择加填空难道不是半个小时就应该写完的吗?!
您搁这第一题纠结十分钟是要干啥!
不就是二元一次方程+指数对数+不等式函数+集合吗!
很难吗?很难吗?!
“我靠,”郜白一副比裴办还震惊的模样,“我居然听懂了!!”
“这只是第一题......你至于这么惊讶吗?”
郜白摆摆手:“你懂什么,这年头的出题人都阴险得很,别看它是第一题,估计比第二题、甚至第三题都难!”
裴办古怪地说:“你还看得懂第二题和第三题?”
郜白:“就这个题目长度,我当然看得出来是第一题比较难!”
裴办:“......”
“我就冒昧问一句,你平时听数学课吗?”
“不听啊,”郜白理所当然道,“听不懂的课为什么要浪费时间,难道你数学课听吗?”
裴办想起一些自己在数学课狂赶各科作业的记忆,“......不听。”
“那不就好了。”郜白摊手。
裴办:“......”
但这两个“不听”不是同一个“不听”啊!
偷换概念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吗!
又给郜白讲完四道题后,裴办感觉自己命都没了大半,恍惚间不清醒的他竟然把希望寄托在背书上,气若游丝道:“要不先讲到这,背会儿语文?”
“也行,”郜白说,“你背吧,我帮你看。”
和尚念经似的车轱辘来回读了好几遍,裴办痛苦地抓着头发,“不行,我还是背不下来,一合上书就忘得一干二净,你们是怎么把书背下来的?”
郜白:“那你小学古诗是怎么背的?”
裴办:“......我从小就不背东西,从第一次因为背课文背到凌晨三点开始,我就知道我没有背书的才能。”
郜白:“......”
真是不幸的童年遭遇。
“背书......我基本上都直接背,”郜白挠了挠头,“你要非让我说是怎么记住的,大概就是先看一遍,读顺了,然后就背下来了。”
裴办:“......你这讲了跟没讲有什么区别?”
“哎,你要不挑着背得了。”郜白径直拿过他的书,又抓过他的笔,翻了笔盖扣在尾部,唰唰几下划了几个大括号,捏着纸张准备翻到下一处时,这才对上裴办明显愣住的神情。
“呃,你不介意我划吧?”郜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悬着的笔停在半空,舌尖不太自在地舔过有些干的嘴唇。
“没事,你划吧。”
裴办眼眸微动,稍微后靠了点距离,看郜白复又埋下脑袋接着划重点,嘴里叨叨着:“我划自己书划习惯了,没忍住。其实我觉得你看文言文比较有用,祝哥说这次文言文阅读可能会从课本里出。”
“看不懂。”裴办光是听到“文言文”三个字,脑袋就隐隐一阵幻痛了。
“别这么快放弃,好歹挣扎一下,”郜白“啧”了一声,“选择题不管,翻译和断句总得对几分吧。”
裴办“呵呵”两声,苍凉道:“我断句最好的成绩是0.5分。”
郜白:“......你就照着虚词断也能得两分吧?”
裴办沉默了一下,真诚地看向郜白:“虚词是什么?”
郜白:“......”
“我能问一句你语文一般多少分吗?”
“看运气,上学期期末作文没写完,就得了二十二分,总分四十左右。”
郜白险些把手里的笔甩出去,下意识出声:“那个凭一己之力拉低整个年级平均分、让一中语文成绩没拼过隔壁楼外、整个语文组都对其恨之入骨的三十九分是你?!”
裴办:“这是谣言!年级平均分这么大口黑锅怎么可以我一个人背!你还不如记住那个选择填空就得了十分,数学三十九,总分年级前一百的传奇大佬!”
“明明都是三十九!搞什么区别对待!”
郜白扣上笔盖,把划好重点的书还给裴办,认真道:“这就是我记住你的原因。”
裴办:“......你是另一个三十九?”
郜白沉重点头,“我也没想到,会在主任办公室这么符合三十九气质的地方认识你。”
裴办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伸出右手,眼中闪着革命的光辉。
郜白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眼中是同样的坚毅,仿佛跨越山河万里,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并肩战斗的伙伴。
这一刻,他们之间的同志友谊是那么深厚而又纯粹。
直到陶主任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拉拉扯扯的干什么呢?”
“感动了,”裴办右手握拳重重地放在左胸前,“郜白同学对我的语文进行了充分必要的帮助,让我很是受用。”
“泪目了,”郜白同样擦着不存在的晶莹泪水,“裴办同学对我的数学作出了建设性规划指导,让我受益匪浅。”
陶主任:“......”
开学第二天,精神状态就已经这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