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定》潜楼捥月

4、小鬼夜闹2

　　段涟生道：“哪里来的奶？小鬼还能吃奶，简直闻所未闻，哎，你别揪我辫子。”
　　他发尾上有个红丝带扎出来的小辫子，他很喜欢，但是徐子敬一个大男人根本不会扎头发，他借此笑话他就是这样才追不上女孩子，嘲笑了好久。
　　所以他很珍惜这个发辫，真乱了他只能去找天庭中的元君扎辫子了，这样就又要丢一次人。
　　联系不上徐子敬，不知道他哪里情况如何，生魂离体太久沾了鬼气就不好回魂了。
　　段涟生面上不显，心下却有些着急起来。
　　同杀殿里照常是没人的，同杀真君平日里也不需要什么神官仙君替他做事，段涟生在殿里走上一圈，料定空无一人，心安理得的放下卷轴走了。
　　人间已经傍晚，天虽然不是很亮，但是仍然有丝丝阳气，段涟生出殿的时候，在堂屋里随手顺了一把黑色的大伞。
　　他将小鬼抱在怀里，撑来大伞，发现竟然是一把青色的伞，伞里不知道用什么画的一个稳固魂灵的符咒。
　　他虽然早已经脱离低级的鬼体，但这对于小鬼来说，出鬼界去往人界的时候，不至于魂魄被阳气冲散了，不失为是个好用的东西。
　　他掂了掂怀里小儿的屁股，那小鬼一路直嚷着：“奶…奶，回家，娘。”
　　就这么喊了一路，听到段涟生想把他上下调换过来，毕竟他的屁股不会说话。
　　傍晚天色迷离，这两人一伞在无风无雨的街道上，着实有些令人奇怪，过往来人行色匆匆，也都不免的慢下脚步，好奇的瞧了几眼。
　　段涟生凭着头几次的记忆，在街上走走停停，仔细辨认着路。
　　段涟生这个人，有两大缺点，一是不认人，二是不认路。
　　所认识的人，前几面总是记不住，他一般靠别人的衣冠，或是更加明显的特征来认人。
　　路嘛，只要出门东南西北反正总是分不清。
　　“公子，酸枝木做的木鸠车，哟，您看这光泽度，看这硬度，轻易摔不坏，您给小公子买一个？”
　　路边的卖东西的商贩眼尖的瞧着他瞅过来，急忙拿着一个木头雕的小玩意上前道，“您看，这一大一小两只斑鸠雕刻得特别饱满，这小鸠鸟伏在这大鸠鸟的背上，就像小公子现在趴在你背上一模一样。”
　　“这大鸠鸟的尾羽像扇子一样的散开，多美啊！这鸠车的玉轮被分为六瓣花叶，还可以转呢，工艺非常的绝妙。”
　　怀中的小鬼被人说话声音吸引了过去，小头正要转过去，段涟生不动声色的掩住了他的面容，微微躬身道：“不必了，多谢。”
　　他转身就走，犹不敢停。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小鬼，外露的肌肤上已经开始渐渐的出现青黑色的纹路了，这是生魂离体太久，即将异变的征兆，倘若他再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就真的要变成孤魂野鬼了。
　　他不敢再多耽搁，快步的离开。
　　后边小贩嘀咕道：“抠门，明明孩子很喜欢的，摊上个这样的爹，真是可怜”
　　段涟生只记得他们家人住的离乡里供奉的徐君观很近。
　　乡里的徐君观还是这小孩的家里人出钱建的，因为感谢他的庇佑，附近的人都称他一声徐君或是奉贤真君。
　　穿过几个杂乱的拐角，在连续敲错了两家人后，又经过他们的不算好听的‘热心帮助’下，他终于找到了那个记忆中的人家。
　　这在几户逼仄矮小农户里，实在是太过显眼。
　　青砖红瓦高墙，门上贴了张醒目的红纸。
　　段影知一眼望去，只见上面写着：
　　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
　　过往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这时天已经大黑，他一手收了伞，放在墙角旁立着，抬手避开那张红纸，轻叩了叩门，无人应。
　　他再叩。
　　四周如死寂般，段涟生眉心跳了跳，内心有些不安，他试图传音唤了几声徐子敬，徐子敬也没有应他。
　　他有些奇怪，应该不会听不见的，徐子敬虽然法力不是个顶个，近几十年香火还是很旺盛的，不会存在在凡间法力不足以维持传音的地步。
　　难不成，他是被困在什么不能用法力的地方，或者他自己不愿意接受他的传音。
　　段涟生摇了摇头，摒除脑子里不好的想法，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什么事情会直接往坏里想，做好最坏的打算。
　　但是徐子敬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和事佬一个，谁又会跟他结怨结仇。
　　正胡思乱想着，怀里的小鬼翻身动起来，一把拽下了那张红纸。
　　段涟生紧张要伸手去夺，那红纸却突然化作一股红烟消失在小鬼指尖。
　　他有些愣神，奇道：这是什么法术，会不会对魂体有害。
　　他正想着，怀中小鬼像是突然有了些精神，不再像刚开始那般木讷的如行死走肉般，脸上青黑色的纹路稍退，张着两大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双眼漆黑没有一点白色，看的人有些背心发凉。
　　小鬼嘴唇轻启，说了今晚除了“奶”“娘”“回家”的第四个词。
　　他说：“哈哈，是哥哥。”
　　他睁着漆黑的瞳孔眼睛不眨一下的望着他道：“找到你啦！”
　　他边说着边拍手，然后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段涟生道：“你这样我有点害怕了，虽然我们都是鬼，但你这样笑的太可怕了，我很害怕。”
　　他也不管有没有人开门了，一把推开大门，进了屋里之后，不出意外的发现果真没有一个人在，万幸的是尸体也没有一具。
　　他一伸手，一条银色的极细链条从他袖口处钻出，他轻喝一声“去”。
　　那链条边上前缠绕住了小鬼的一只脚踝。
　　他道：“你先自己玩会，别跑远了，我在屋里看看。”
　　恢复了些许神智的小鬼歪了歪头，不明白刚刚还抱着自己的大哥哥现在又为什么把自己捆起来，扁了扁嘴就要哭出来。
　　段涟生赶紧从桌上掏了个果子塞到小鬼嘴边，那小鬼得了果子，张嘴就咬，发现自己半天咬不动，就开始抱着个果子满屋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