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4、报刊征订 ...
-
如果一个人能非常成功地躲开一个极大的不幸,而且在此之前他还一直以为这个极大的不幸是根本就不可能避免的话,那么这或许比他得到其他任何更大的幸福更让他感觉美好和踏实。
桂卿就是带着这样一种劫后余生并倍感欣慰的感觉去迎接阳光灿烂、朝霞万里的周一的,而且周一也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可爱过,这么值得他去好好地享受一番。
快到中午十一点的时候,东院※※部的二把手钱三鼎和一个年轻的小跟班就来到了位于南院的水务局办公室里,他们昨天已经下过电话通知了,说是今天上午要来催促和落实一下两报两刊,尤其是《鹿墟日报》的征订工作。
钱三鼎高高的个子,人长得非常壮实,站在那里就像个实心的铁塔一样。
他脸膛黝黑,眼睛很大,嘴唇宽阔,鼻梁高挺,一举一动都显得特别有气势。
他那占地面积很大的额头和略带三五根白发的两鬓下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深坑和巨大凸起,这些面部“地质灾害”不仅没有影响到他的光辉形象和非凡风度,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增添了不少他的个人魅力。
都说权力是最好的药物,其实权力也是最好的化妆品,它能非常轻松地把掌权者外表上的某些缺陷转变成充满个性魅力的特点,甚至转变成令人羡慕的优点和闪光点,悄然之间起到化腐朽为神奇的巨大作用。
显然,钱三鼎那张叫人过目不忘的黑脸膛俨然成了他最大的招牌,成了他最显眼的旗号,比任何国内外驰名商标都具有更高的品牌价值,拥有更多的无形资产。
他这样一个站着比人高和睡着比人长的人,谁想要在视觉上忽视掉他,那几乎都是不可能的。
刘宝库像个老熟人一样嘻嘻哈哈地和钱三鼎打过招呼,然后就把他引到了姜月照屋里,完成接头任务之后不多时他就折回了办公室,即他的老窝。
他一边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熟练而又缓慢地拨着一个号码,一边面无表情地嘟囔道:“这个时候过来检查工作,摆明了就是来吃晌午饭的嘛,这帮家伙也真是的,腿长得可真长……”
“来早了还不好呢,总不能一帮人都撅着眼皮硬等到中午吧?”渠玉晶隔着老远的距离冷笑了一声后不紧不慢地嘲弄道,“叫我说这个点正好,拉不几句呱就该去晕乎晕乎了,人家可不傻啊。”
“渠玉晶,还有小张,恁两人中午都别走了,”趁着电话还未拨通的空刘宝库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情绪安排道,大方得要命,“一块陪钱※※他们吃饭,姜局长刚才都给我安排了。”
桂卿静静的没说话,因为他知道刘宝库随时有可能和电话那边的人通话,他不能打扰对方。
另外他也不大喜欢渠玉晶刚才说话的语气,总觉得她此言未免过于尖酸刻薄了些,带着煽风点火和不怕事大的意思,这其实是不好的,谁听了都会不舒服的。
“那是了,就恁几个热喝的人来看,一上了酒桌不喝个天昏地暗还能轻易地下火线吗?”渠玉晶可不管这一套,她直接张口拒绝道,好像谁非得拉着她或拽着她去吃这顿她根本就不屑于吃的饭不可,“我先声明,我家里还有事,我就不耽误恁尽兴了。”
“再说了,我平时又不喝酒,”她又刻意地强调道,眼神飘忽飘忽的,“谁说也不行,反正就是不喝。”
“我的老天唻,谁说让你喝酒了?”刘宝库立即不冷不热地回敬了她一句,好让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他刚想再往下说呢,手里的电话恰好就接通了,他连忙给金鼎轩餐厅的服务员订房间,然后才不耐烦地挂上电话。
“让你陪酒,又不是让你喝酒,你看你吓的嘛?”稍后他又接着刚才的话褒贬她道,“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同志,在小青年面前你别那么没出息好不好!”
“这回是姜局长指名道姓让你和小张陪客的,”他接着冷冰冰地日囊她道,“又不是我想硬留你的。”
“当然了,我也知道,”他又自嘲道,加足马力向她开炮,“要是我想留你吃饭,恐怕还没那么大的脸呢。”
“哎呦,你个死老刘,”她这下可来劲了,接着刚才的热乎劲就刺挠道,“你听听你那个酸不溜的意思,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啊?”
刘宝库张了张嘴,但是没出声,像条离开水的鱼一样。
“我不是给你说了嘛,我家里有事,确实有事,你以为我虚情假意的还等着你多让几遍啊?”她轻飘飘、软绵绵、连吃带咬地又白了刘宝库一眼,有些佯装气愤地辩解道,“叫你说我是那样的人吗?”
“她还不如就是那样的人呢。”桂卿暗想。
“你要是真有心情想请我吃饭,”她自作多情地说道,“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只不过你别借着公家的酒来表达你私人的感情啊,你处处都这么算计,这么送顺水人情,也不嫌累得慌。”
“你看看你,这又没边没沿地扯哪去了呀?”刘宝库有些鄙夷地说道,满脸哭笑不得的腻歪表情,他真是受够这个娘们了,“噢,公家的酒就不是酒啊?”
“公家的酒就不好喝吗?”
“非得我自己掏钱才算请你的客吗?”
“俗话说得好,只要心情有,喝啥都是酒,咱两人就是喝杯最孬的茶叶茶唻,那一点也不耽误表达我的心情啊,是吧?”
“那是当然的了,你的嘴多厉害了。”她讥笑道。
“哎呀,你这个人说话为什么总是四六不上道,说起话来东扯葫芦西扯瓢的,让人摸不着头脚的呢?”他故意不解地嘟囔道。
“再好的酒我也不喝,再贵的茶我也不喝,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今天真有事,失陪了。”如此耀武扬威地说着,她直接锁上抽屉拔下钥匙,起身就往外边走去,根本就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临出门前她还再次自作多情地回顾了一下尴尬不已的老刘,搞得自己好像拥有传说中的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无穷魅力一样。
得罪了人却浑然不知,有时候甚至还沾沾自喜,这就是她,办公室里养着的一个大活宝,往往什么事还都少不了她,因为少了她就不热闹。
“呸,你不参加不参加就是了,”她看似潇洒地拍拍后腚走了以后,他翻腾着一对小白眼对着办公室的门恨恨地说道,“那也行啊,随你的便,反正你想干嘛就干嘛,可是你自己该去给人家姜局长说一声啊,对吧?”
“噢,你不想去,然后这么一扭腚就走了,看着还怪潇洒唻,可是这也有点忒不像话了吧?”
桂卿觉得这话也在理,他还是有点同情刘宝库的。
“唉,娘们啊,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没点道理可讲的。”刘宝库随之又叹道,看来对离去之人的劣迹也是没法。
“小张,你去给唐局长和谷主任,还有吕翔宇也说一声,”发完牢骚后他又安排桂卿道,“让他们中午都别走了,一起陪钱※※吃饭。”
“还有,”他又低着头刻意地安排道,“谁有事就让谁走,你不要多说话,爱吃不吃。”
“不用喊马局长吗?”桂卿问道,有点热心过度。
“喊,只要你能见到他就行。”刘宝库突然诡笑道。
桂卿虽然一时没理解透彻刘宝库的真实意思,但他还是甜甜地答应了一声,便要出门去通知那些人。
他刚出办公室的门,无意中看见了北院付秦晋的背影,此刻她正气喘吁吁地从楼梯口往西边姜月照的屋走去,也不知道找他有什么重要的公事要汇报或请示。
中午的饭局像平日里的任何一个普通的公家饭局一样,在一片安乐祥和平淡无奇的庸俗气氛中开始了,大家都轻车熟路地入了座、就了位、端起了酒杯。
酒桌上没有一个人再提要认真完成报刊征订任务这个事了,仿佛那只不过是一个把兄弟姊妹们聚集在一起喝酒吃饭的由头罢了,根本就当不得真,也没必要当真,谁要是在这个时候再提起它,谁就是货真价实的幼稚可笑和愚钝至极的人,绝对傻得不可救药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开场话也都已经说个差不多了,作为主宾的钱三鼎就开始在姜月照笑眯眯的目光的注视下逐渐进入他的角色了。
好戏就要开始上演了,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等着看他的戏。
“今天非常有幸见到了我们水务局美丽漂亮的付※※,”他借着轻微的酒色盖着脸,兴冲冲地色迷迷地斜楞着一双瞎驴眼紧紧盯着付秦晋的一对豪胸开口笑道,“我的心情呢,可谓是十分激动,为了隆重表达一下我对付※※的尊敬和仰慕之情,我先讲个小笑话,来活跃活跃气氛,预热预热,一会好趁机敬这位小妹两个充满激情的酒。”
众人都知道他狗肚子里装的什么心,无非就是和大家的心一样罢了,所以都或明或暗地笑了,权当是助酒兴了。
付秦晋虽然也能预感到他的不怀好意和居心可测,但是守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主动说什么,一说反倒是没什么意思了,所以她就在那里闷头夹菜,仅把两个耳朵支起来认真地听着,同时还在心中快速地盘算着一会该如何应对。
钱三鼎扭扭捏捏地摆出一副大人物想要平易近人,想要努力和大家伙打成一片的架势来,两眼放着贼一样的精光缓缓地讲道:“说是有一群男人,啊,一群男人,脱了衣服在河边洗澡——”
说着,他又非常郑重地瞥了一眼付秦晋的脸色,见她仍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顾着闷头吃菜,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示,便收回了那两道贱贱的目光,知道对方的耳膜也应该起茧子了。
“他们正高高兴兴地洗着澡呢,”然后,在众人景仰和期待的目光注视之下他又得意洋洋地继续讲道,“忽然发现河边的大树上有一群猴子在偷看他们洗澡。”
“这群猴子看着看着,忽然有一只小猴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手舞足蹈、乐不可支。”
“别的猴子都问它,说你这家伙笑什么的,那么高兴,你没见过洗澡的吗?”
“这个小猴子就说了,你们看看在河里洗澡的那群大猴子好玩吧,它们不光身上光溜溜的没长毛,而且尾巴还都长前边了,最可笑的是那个尾巴还那么短,一把都能攥过来。”
钱三鼎一边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小猴子的声音说笑着,一边用两只手不断地调节着距离比划着那个长在前边的猴尾巴的长度,喜得眉飞色舞、屁不在腚的,好像一个奇丑无比的农村老男人刚刚说妥了对象一般,又像是正躲在巨人的后门前看稀罕呢,突然就被一个惊天动地的响屁嗤了个正着一样,嘴怎么也合不上了。
大家随即都跟着大笑了起来,连桂卿都觉得这个笑话很有意思,水平确实不低,想来也不算多低级。
他之所以感觉这个笑话好听,关键在于钱三鼎这个人笑话讲得好,表情很到位,而不是这个笑话本身多有意思,多好玩。
钱三鼎放下东院重要人物的架子,以一个资深老油条的身份去模仿一个稚气未脱的小猴子说话的样子,这实在是太搞笑了,一下子就激活了满屋人的兴致,使大家喝酒的劲头无形当中就旺盛了不少。
“钱※※,你好歹也是※※部的负责人之一,多少都应该注重一下风度,说话怎么能这么粗鲁呢?”众人笑过之后付秦晋才摆出一副见怪不怪的非常宽容大度的表情说笑道,“你就不能说点格调高雅的东西,让大伙也跟着受受教育,受受启发吗?”
“别整天净弄这些低俗的东西,白白地掉了你的身价。”
“嗤,我说妹妹唻,这你就不懂了吧?”钱三鼎腆着个老脸非常不屑地说道,还是摆脱不了多年养成的高高在上的意味,虽然他已经很努力地在低调了,与此同时他自己偏偏又感觉不到什么不妥,“作为一个男人嘛,就得粗得乎的,细溜得和个麻杆似的,那怎么能行呢?”
“要那样的话,你们女同志会不满意的,你说是不是?”
众人又跟着开怀大笑了一番,这下搞得付秦晋彻底不好意思起来了,她强力压抑着不断开始泛红的脸蛋上所呈现出来的一揽子微妙表情,不软不硬地回应道:“反正嘴长你身上,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谁能和你这种位高权重、一言九鼎的人抬杠啊。”
钱三鼎的嘴角都咧开了花,他就喜欢一言九鼎这个词。
“钱※※,我看你这个话也不能那么说嘛,你怎么知道俺付※※不懂的呢?”这个时候吕翔宇接着钱三鼎的话开玩笑道,多少也有些谝能的意思,他不说话已经好长时间了,“说不定她比你懂的还要多呢,这都很有可能的事,对不对?”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嘛,”他又呵呵笑道,那个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的劲头旁人看着就别扭,“你怎么能只凭着一些表面的事情来判断一个人内里的东西呢?”
“翔宇,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付秦晋当即骂道。
她看起来似乎就要恼了,但是终究却不肯恼,她也不能恼,如果要真恼了的话,那她就不会干到今天这个位置了。
所以,和框架内的人开玩笑其实是非常安全的,当然也包括非常深入地干别的事,有的人就深谙此道且乐此不疲。
外人终究是外人,始终比不得内人值得信任,毕竟内人是为了共同的想法走到一起的,不会轻易地翻脸不认人。
“噢,对,对,就是呀,”钱三鼎正儿八经地开始恍然大悟起来了,他表现出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然后遂咧嘴笑道,“虽然你刚才说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句话并不怎么准确,但想想还是很有道理的,我们确实不能随意地说我们的付※※不懂这些事,啊哈哈——”
“说到这个懂和不懂,我又想起了一个故事,”等他把刚才笑着的时候仰过去的头重新又抬起来之后,又意犹未尽地说道,立马重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说是这天从海上漂来一具男人的尸体,面目十分模糊,怎么也看不清长相,只有下边一览无余,清晰可辨。”
“这个时候,”他聚精会神地讲道,还不忘拿眼斜视付秦晋,好像对她多感兴趣似的,又好像他今天就是为她而来的,“全村的女人都想知道出事的人是不是自家出海打渔的男人。”
“一个老娘们说,那不是俺姐夫,也不是俺男人。另一个老娘们说,那不是村长,也不是※※。”
“最后过来一个年轻的小寡妇,只见她走上前去,盯着男尸下边的那个东西看了老半天之后,又长嘘了一口气,然后朝着那些妇女挥了挥手说,恁都回去吧,这根本就不是咱庄上的。”
众人又是一阵狂笑,乐得都吃不下饭了。
“我讲完了,大家都起了这杯酒,”等大家笑,毕钱三鼎把脸转向左边的姜月照,看起来暖意融融地说道,“然后让咱们德高望重的姜局长给咱们再来一个助助兴,怎么样啊?”
大家都高举酒杯咋呼着,既是响应钱三鼎带的酒,又是响应他让姜月照讲笑话的建议,可谓是一举两得,其乐融融。
好多事就是这样,就怕大家跟着瞎起哄,只要咋呼的人多了,当事人的头脑就很难保持清醒,姜月照此次自然也不例外,尽管他已经足够老谋深算的了。
“我年纪大了,也不如恁的脑子好用,”姜月照笑着把杯中酒一口气喝了,他其实早就等着喝这杯酒了,只是不好意思直接动嘴而已,然后他用手抹抹嘴角,慢悠悠地说道,“我就讲个以前的旧笑话凑个数吧,恁要是以前听过,也别吱声。”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他没讲之前先把调子定死了,别人笑不笑的也就无所谓了,他反正是提前打完招呼了。
“说是有个在单位里多少负点小责的男人,”他坦然自若地讲道,当然不用再考虑这个笑话到底好不好笑的问题了,“带着他的那个相好的女人出去,上外边旅游玩了半个多月。”
“这一天他回家了,黑天上床的时候他怕媳妇怀疑他什么,干事的时候就使个愣劲地弄,弄得嗷嗷叫,搞得动静很大,因为他心虚呀,是吧?”
“这边两个人正欢着呢,”他一边如此讲着,一边笑得更深了,不小心破坏了讲笑话的老规矩,即听众还没怎么笑呢,讲笑话的人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哎,突然楼下的邻居就上来敲门了,那个邻居一边敲门一边大声地喊着,啊,恁说说,这都半多个月了,恁天天这样嗷嗷地叫,一点也不避讳人,还让不让人睡了!”
姜月照的笑话虽然并不怎么新鲜,但是架不住他讲得非常起劲,而且还是那种不经意的起劲,尤其是最后那句“还让不让人睡了”,他说得非常卖力,语调非常本地化,而且声音还特别响亮,因此“笑果”也很好,一点都不输钱三鼎的笑话。
钱三鼎自然是借着姜月照的笑话煽动着大家又喝了一大杯才肯罢休。因为他的酒量一向都很好,要是等着别人按老一套程序劝他的时候他再喝,那往往是喝不过瘾的,那会屈了他作为英雄豪杰的才干和能量,所以他才积极主动地捏个题目就喝的,反正这个桌上他的职位最高,说话最有权威。
他知道,这个酒桌上能喝过他的人几乎没有,也就是姜月照勉强能和他过过招,最多也就是打个平手而已,其余的人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人要想狂傲必须得有狂傲的资本,他明白这个道理,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本和实力。
当讲荤段子的游戏或竞赛告一段落之后,大家都埋头吃菜喝汤的时候,唐礼坤忽然间来了一股子特别的兴致,只见他两眼放出黑灰色的光芒,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两只肥厚的大黑手在桌子上空毫无目标地挥舞着,像是要去抓一只智商极高的苍蝇一般,表现出一副急着想要在众人面前好好地展示一番的可笑劲头。
可是,在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想要快点发挥过人才智的时候他仍然必须要承认,他还是没能很好地克服自己身上那种年深日久养成的干什么事情都慢腾腾、懒洋洋的坏毛病。
“付※※,我没大听清楚,你刚才说的什么?”他在迫不得已地长出了一口气以表示自己实在有些力不从心的意思之后,高傲而又随和地装※道,一点也不知道或在意别人究竟是怎么看他的,“反正嘴长在钱※※身上,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是不是这句?”
付秦晋愣了,旁人也都愣了,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啊,叫我说,”唐礼坤看着付秦晋一脸疑惑和吃惊的样子,又乐呵呵地继续自得其乐地调笑道,还觉得自己的理论功底很深厚,专业素养很强呢,“你这样讲严格来说是很不严密的,逻辑上也讲不大通。人家钱※※那是专门干※※工作的,他的嘴不仅仅是他的嘴,同时还反映了着※※的意见和※※的意见。”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说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而应当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言毕,他拿起桌上摆着的筷子狠狠夹了一大口菜,一举捣进自己的大嘴里边饶有兴致地开吃起来,吃得嘴角流油和两颊生风,似乎他要通过牙齿的狠咬硬嚼来为自己的上述发言助威、喝彩和加油。
在沉得住气这方面他绝对是个出类拔萃的人,只要别牵扯到他的切身利益就行。
谁要是一旦动了他的奶酪,他非得和别人拼命不行。
他可是个有原则的人,说话从来不随便,贵人语缓嘛。
本来大家见唐礼坤冷不丁地插话进来,都以为他要奉献一个精彩绝伦的好段子出来呢,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好为人师且大煞风景的话来,不禁都有些厌烦了,只是不好意思明说而已,他这个人又听不得任何的反对意见。而唐礼坤却坚定地认为,是他那非同凡响的见解和意见引起了大家强烈的兴趣和深入的思考,所以大家才继续埋头吃喝的,因此他变得越发有些得意和自豪了。
他在等,别人也在等,只是等的不是一种东西而已。
误会的人继续误会着,尴尬的人继续尴尬着,弱智的人继续弱智着,只是时间匆匆流逝了一些而已。
“哎,小张,你年轻,脑子又灵活,你也适当地表现一下呀!”谷建军虽长得一表人才,看着和个人灯似的,但一向都是后知后觉的,只见他用手仔细理了一下那层油光可鉴的头发,突然笑嘻嘻地说道,真是和发癔症一般,“你讲个好听的笑话,让咱东院的大领导听听,高兴一下,展展你的才艺,怎么样?”
“老谷,你说你让他讲什么的呀?”众人还没来得及表态,桂卿也没来得及表态呢,就见唐礼坤很不以为然地说道,真是太拿自己当盘菜了,一点也不见外,“他一个才上班没多长时间的小青年,深了浅了的都不好把握,肯定是讲不好的,讲不好。”
“到底是讲不好,还是不好讲呀?”谷建军被唐礼坤这么贸然地一挡,不禁有些生气了,于是便笑里带怒地怒中带笑地真不真假不假地盯着对方的眼睛火辣辣地回应道。
唐礼坤没理他,继续大口扁腮地吃菜以示不屑。
“你要是说人家小张讲不好,”谷建军紧紧抓住他的软肋使劲攻击道,看着他那个不慌不忙的样子就烦得慌,“不是我说你,那可是有点看不起人家啊。”
“你要是说在这种场合不好讲,那还勉强说得过去,这也是你的一番好意。”
“不过就算是好意,恐怕用的地方也不对。”他又结结巴巴地加话道,辣椒味变得更浓了,大家差不多都闻到了。
“我说的原话就是讲不好,”唐礼坤一听谷建军的这个肉头话就感觉有些不大对劲,通篇都是“善者不说、说者不善”的意思,遂放下手中的筷子仔细地品味和琢磨了一阵子,然后他把那张黑脸猛然一沉,非常正色地说道,“至于这个话具体怎么个理解法,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了。”
“就算是我能管得了天,管得了地,难道说还能管得了别人脑子里是怎么理解的吗?”
“真是笑话!”他非常不满地冷笑道。
言罢,他又慢腾腾地拿起刚才丢掉的筷子要去夹菜,却又感觉这样做未免显得太贪吃了,不大雅观,于是就放下筷子端起酒杯来好没意思地自饮了一杯。
他虽然经常和别人开一些比较低级和无聊的玩笑,但实际上他自己却是个压根就开不起玩笑的人,众人自然都知道他的这个秉性,当然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小张,你先给钱※※和姜局长来一个,”吕翔宇见阵势实在有些不好,便自告奋勇地站出来和稀泥道,他总是乐于充当这种角色,好显得他是个十分难得的好人,“让大伙开开心解解闷,好听不好听的不都是无所谓的事嘛,反正说到哪是哪,怎么讲都行。”
“那行,既然这样,那我就献丑了,”桂卿一看这个情形不讲也不行了,于是就挠了挠头硬着头皮开始讲道,“我可能讲得不好,不能引起大家的兴趣,大伙就凑合着听吧。”
他把跟着姜月照现学的一招直接用上了。
“说是有一群动物坐船过河,”他努力平心静气地讲道,满心希望这个笑话能起到调节气氛的作用,可别像唐礼坤的话那样不惹人喜,也别像谷建军的话那样肉头,“船到河中间的时候,船底突然漏水了,装不了那么多的动物了,动物们于是就决定通过讲笑话来决定谁该跳下去,以减轻船的重量,就是谁讲的笑话要是不能把所有的动物都逗笑,谁就从船上跳下去。”
大家都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的反应,看来都没听过。
“狮子是第一个讲的,”桂卿继续讲道,信心更足了,“它刚一讲完,全船的动物都笑翻了,只有猪在那里愁眉苦脸的没有笑,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于是狮子就乖乖地从船上跳下去了。”
“大象是排在第二个讲的,结果还没等大象开口讲呢,猪就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其他的动物们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就问猪,你笑什么啊?”
“猪喜得屁溜地回答说,狮子刚才讲的那个笑话简直太好笑了,哈哈哈——”
众人听到桂卿最后这句话时,除了唐礼坤还在那里端着架子努力地保持了一份完全不必要的矜持之外,几乎全都开怀大笑了起来。
桂卿看到自己的笑话“笑果”还不错,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把刚才对这个笑话可能引起某种不良后果的担心和恐惧渐渐都忘掉了。
宾主双方继续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又进行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之后这个酒局才正式散了。
钱三鼎满身酒气地咧着个大嘴和众人摆手别过之后,才恋恋不舍地一腚坐进小车里,潇洒地走了。
在回东院的路上,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地只琢磨了一个他百思不得其解却还要硬去百思的问题,那就是:作为资深老处女的付秦晋,她的胸脯怎么会那么丰满诱人的呢?
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对上好的发面馍馍一样,看得人心里直痒痒。
人家都说新媳妇新又新,两个※※有二斤,她又不是新媳妇,怎么也有二斤多的大※※呢?
他想了没多久,大概也就是七八分钟的光景吧,小车就潇洒地滑进了东院。
待小车刚一停稳,那个小跟班就连忙从副驾驶的位置上跳下来,然后又赶紧回身,点头哈腰地摆动着双手向他示意到地方了。
等这辆小车都开到大楼门口了他才明白过来,确实是到地方了,于是他便要习惯性地下车。
待右脚刚一迈出车门,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便又把脚收了回去,然后冲小跟班摆摆手。
那个小跟班一下子也明白过来了,遂把车门轻轻地关上,同时示意司机把车开走。
等小车走远了,小跟班才敢抬步往办公楼的门头走去。
下午,钱三鼎自有一个极好的去处可供他消遣和娱乐,所以他嘴里不由自主地嘟囔了起来:“新媳妇新又新,两个※※有二斤,你要是不相信呀,自己可以去亲一亲……”
“难道说,品格高尚的人就不能偶尔猥琐一下了吗?”一路上他都这样没边没沿地胡乱地想着,看来真是喝多了,其他同桌喝酒的人就可想而知了,“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如果人人都不猥琐,都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那这个世界上哪来的那些小孩子?”他继续天马行空地想道,“人类还怎么繁衍后代和生生不息啊?”
“要不然王安石能说‘人间无色路人稀’这句话吗?”
“我最烦那些装腔作势的伪君子了,”他得意洋洋地想道,还觉得自己的理论无论放到哪里都一定是最深得人心的,“一个一个装得和人似的,看起来冠冕堂皇的,其实骨子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呀。”
“风流和非上流的边界和区别又在哪里?”
“谁又能时时刻刻地把握得那么清楚,那么准确呢?”
“都是稀里糊涂地过日子,谁又比谁高尚多少,强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