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日子一天一天往前走。这些天靳雁在府中,除了吃就是睡,自觉胖了一圈。也再没和燕决见过面。
很快便到了三月初三。
靳楠双手负在背后,背对秋华,面色冷峻。周围喧嚣的欢喜声已沦为模糊的背景。
秋华劝道:“老爷,既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便不要再忧愁了。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靳楠重重地叹一口气:“我此次归京,只带了几人归来,正是担心……唉。除汴京外的那一小队人马,其余人马仍驻守大燕东部与北部。此事实在是……实在是太令人寒心!”
“老爷,千万别这么说。咱们做好自己应做的事,负起自己应负的责任就好了,别的听天由命罢。”秋华站起,走至靳楠跟前,眉宇之间满是忧愁,“我现在更担心的是,雁儿嫁过去了如何是好?她这个性子,有什么事喜欢憋在心底不说。况且我还听说,小王爷金屋藏娇,府中已有一人,只是未给名分罢了。从前,雁儿至少还能和鹤儿说说体己话,现今嫁过去了便是一个人了,我一是担心她憋出什么毛病,二是怕她为了解决问题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一番话下来,靳楠听得更是愁上心头。
“小王爷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应当不是那样的人。”片刻后,愁容换成了严肃,“不过……哼!雁儿如果因为他受到什么伤害,我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这小子好过!”
……
“小姐!来啦!”靳雁的视线被一袭红幕遮挡,只听见青芜在耳边攘攘,“接亲的队伍来啦!”
“小姐,方才我整理行装的时候,看见亲王府中的马车了。好壮观呀!话本里所说的‘十里红妆’,也不过如此了吧。”
“小姐,你以前最爱吃小王爷府中厨子做的清蒸鲈鱼了,不知道是不是还是原来的味道。”
青芜目光躲闪地瞥了瞥自家小姐,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小姐,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你不高兴吗?”
红盖头下传来靳雁闷闷的声音:“怎么还叫小姐?自今日起,需得改口了。”
青芜急忙低下头:“是,侧王妃。”
盖头下的声音继续说着,听不出什么情绪:“时间到了么?该走了罢。”
靳雁被引导着,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视线里是布段的红,周围是雀跃的欢呼与拍手,各色各样人的各种声音——靳雁只觉有些头晕目眩。
没错,头晕目眩。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便是这样的感受。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文字,还有陌生的人。最初的那几年,她仿佛一只乌龟,将防御拉到了最满。直到……
感觉有些天旋地转,靳雁趔趄了一下,旁观的人群惊呼“小心”。然后一只手握住了她的。
温暖、有力,因常年舞刀弄枪,带着一层薄薄的茧。
直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欢呼声更大了些,人声鼎沸。靳雁跟着燕决,稳稳地往前走去。
夜风吹过,吹得小桥上的几人一阵寒战。
燕决方才被灌得有些猛,现下也有些醉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小王爷真是好福气啊。”面前的人笑得一脸猥琐,暧昧地说,“靳大小姐可是汴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
燕决眯起眼,认出这是兵部侍郎张大人的儿子张苗。
“呵、呵呵……”他笑得有些傻,活像一只没睡醒的大狗,摇摇晃晃地走向他,拍了拍肩,“你说得对……”
只觉自己的脚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紧接着“扑通”一声,张苗栽入了水中。
张苗呛了几口水,酒醒了不少:“诸位!拉我一把——”
虽已是深春,但凉风袭来,他还是被冻了个哆嗦。
这一下将几个男人酒都吓醒了不少,手忙脚乱地想将人拉起来。
“快,快救人呐。”燕决瞪大眼睛,扑到桥边。又因一身醉意向后倒去,几人都被他撞趴下。
燕决扶住桥梁站起:“不、不好意思……”
就这一会儿时间,张苗已经自己从水里划拉出来了。
“哦,你自己游出来了呀。”燕决跌跌撞撞走至他身边,摸了摸他湿透了的衣袍,“我让下人给你准备一身……换洗衣物吧,小心着凉。”
“不劳小王爷费心。既如此,在下便先行告辞了,不打搅小王爷的洞房花烛夜……!”
又是“扑通”一声。
“抱歉……”燕决甩了甩脑袋,“是我没站稳。”
“……无妨。”
燕决撑起身体,半蹲着,伸出手:“我拉你起来吧。”
张苗虽头脑已清醒了大半,可依然浑身酸软。他握住燕决的手,猛地被拉出水面。
“多谢小王爷……诶诶诶——”
燕决松开了他。由于惯性,自己也跌坐到草地上。
他歪了歪头,双眼迷离地看着湖水中扑腾的人,似乎大脑过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桥上的人才醉醺醺地来到了二人附近,手忙脚乱。
“张兄,为何松手。”燕决挣扎地爬起来,混入人群,伸出手,“来,这次可抓住了。”
“不、不必了,小王爷。”其余几人将张苗拉起,“张某先告辞了。”
“好吧。”燕决闷闷不乐地说。不知想起了什么,倏尔笑得满面春风,“既如此,诸位,慢走不送。”
靳雁坐在桌边,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门口有动静,她仿佛一只被惊动的猎物,抬头看过去。
“燕决?”
“嗯。”听不出什么情绪。
直到走得近了,才闻见一股酒味儿。
“你喝醉了?”莫名其妙的,靳雁觉得安心了许多——不需面对清醒的燕决。
透过红色的盖头,靳雁看见来人坐在了自己对面。
他点点头:“嗯。”
气氛沉寂下来。靳雁的肚子适时地叫了声,打破了安静。
靳雁不知所措地捏着手指。
他抬眼,认真地问:“你没吃饭吗?”
靳雁不知怎么回答,眼前却火光大亮——燕决伸手掀开了盖头。
两人猝不及防地对视。靳雁猛地偏过头,想起眼前这人喝醉了,便不服输地转回来盯着他。
亲王府中一片寂静,房间外草丛中有未知小虫的鸣叫声。花烛摇曳,二人就这样一直看着对方。
燕决打破了平静,愣愣地追问:“你没吃饭吗?”
靳雁说:“对。”
“你怎么不吃呢?”
就算靳雁自诩为脾气好,此时升起了一阵无名火——那不还是因为在等你!
“快吃、吃点东西,别饿坏了……”话刚说完,人便倒了下去。
靳雁差点没接住他:“燕决?燕决!”
好不容易把燕决弄上床。靳雁在床边驻足片刻,看着他的睡颜,觉得莫名心安。
靳雁转身欲离开,却被一只手攥住了。
“等等……”燕决拉住她,然后半坐起身。
“怎么了……喂!你做什么?”
靳雁被拉得向下倒去,半路却被燕决另一只手托住了背。他用方才攥住靳雁的那只手托住了她的膝弯,将她整个人抱上床,放在自己跟前。
靳雁看见他将头埋在自己腹部的位置,不动了。
察觉到燕决的不对劲呢,她戳了戳他的脑袋:“喂,怎么啦?”
“嘘。”燕决瓮声瓮气地说,“我听见小宝宝的声音了。”
“什么?!”靳雁红了满脸,使劲拍了他好几下,“放我下来!”
哪有那么容易怀孕!
燕决抬起头,水光潋滟的眼里满是委屈。
“好吧。”
令靳雁没想到的是,她被燕决妥当安置于床的里边。而他本人则睡在外侧,将被子拉过来,严严实实盖好。
靳雁挣扎着起身:“不是,我不睡这里……”
燕决一手横在她的肩膀,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闷闷地说:“不,你就睡这里。”
“……”
许是这一天太过疲惫,靳雁竟很快睡着了。
无妨,就这一晚。
她在心底对自己说。
燕决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小王爷,您醒啦?”外边有下人端着一碗醒酒汤进来,“这碗醒酒汤是侧王妃临走之前,吩咐奴婢特意为小王爷准备的。”
“走?”燕决在桌边坐下,捂着太阳穴,有些头痛欲裂,“去哪了?”
“侧王妃她,去见王爷和王妃了。”
话说靳雁这边,一大早没了睡意,早早地起床,去往陵园了。
几枝新剪的花朵被置在碑前,其上还带着新鲜的露水。
“走吧。”
二人逐渐远去,将零零星星的坟墓甩在后头。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回到了亲王府。
庭院四周是回廊,回廊沿边是一溜木椅,木椅之外是栽种着各类花朵的花坛。春日已至,可谓是百花齐放。
“侧王妃,新妇首日本应当去给父母敬茶。小王爷若是知道您今日去了陵园,他必定会高兴的。”
靳雁正盘算着今日如何面对燕决,心不在焉地道:“什么?”
青芜笑了一笑:“侧王妃,我说,今日您去了陵园……”
话没说完,青芜便被靳雁一把推开,紧接着,青芜便听到了尖锐物件划破空气的声音。
“侧王妃!”
“无事。”靳雁定睛一看,跟前站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看着不太像大燕人,年纪与她一般大;一手叉腰,另一手提着把木剑,剑尖垂地。见她看过来,笑容爬上了她的脸。
靳雁并未说话,只向她点点头。既然这姑娘能在亲王府中行动自如,想必是府上的人。自己刚来,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你好。”金发姑娘开口,竟是一口流利的汉语,“侧王妃。”
靳雁谨慎道:“你是?”
对面扔过来一把木剑,靳雁顺手接住。
“我是谁不重要。”她笑得眼睛眯成两个月牙,“终于有人陪我一起玩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