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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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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丸溪走街串巷,踩着春风踏入亲王府之中,在侍女的带领下来到前厅。
一进入前厅,白丸溪便被低气压冻了个哆嗦。
“什么?!让靳雁嫁与你,做侧妃?”白丸溪惊得差点没拿稳扇子,“他没疯吧?”
“钦唐,你觉得昨晚的事是谁做的?”
“我猜……”白丸溪伸出食指,指了指天。
燕决沉吟半晌,开口道:“我一开始也以为是他。”
“你是说……”白丸溪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眼燕决的脸色,白丸溪才继续道,“我一开始便觉得奇怪,圣旨居然让靳大小姐做燕小王爷的侧妃。如此这般,便是将你和靳府两家都得罪了。靳总督怎会甘心自己的女儿嫁于他人做妾,更何况你们二人本是门当户对,他应当成人之美,顺水推舟做件好事才对。这么说来,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他等不及了,仍然存了将三公主嫁给你的心思;要么是他故意恶心人,亦或者两者皆有。可又为何存心恶心你?只有一种可能——他以为这件事是你做的。如此看来,这是警告罢了。”
“是了,况且,这件事于他而言,百害而无一利。若硬要说有什么作用……”燕决攥紧了茶杯,“无非是让她身败名裂。”
白丸溪略一思索:“可这件事却被压下来了……”
——更加证明此事背后另有其人。
“无论此人身份如何,我们尚且还不知他的目的和立场,暂时小心行事即可。”燕决看着他,“此次的信件可已送往波斯?”
“放心,十日前便已启程,估计快回了。”
气氛沉默了半晌。
白丸溪看向窗外:“婚期待何时?”
燕决道:“下月初三。”
阳光去了。天气逐渐阴沉下来,有穿堂风吹进厅内。
似是要下雨了。
……
十日后。
迎客酒楼。
“一份清蒸鲈鱼、一份糖醋排骨。”靳鹤看着菜单,“一份蚂蚁上树,嗯……再来一份红糖糍粑。”
“好嘞。”
自从上次花朝节之后,靳鹤便从父母那里接下了一项任务——盯梢。
随时观察靳雁的状态,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向他们报告。
靳鹤看了看迫不及待盯着后厨的姐姐,嘀咕着:“看上去挺对劲的嘛……”
没过多久,几道菜上了桌。
鲜美的鲈鱼浸在褐色的酱汁中;橙灿灿的排骨上散落着几个芝麻,散发出甜腻的香气;粉丝和肉末伴着几颗通红的辣椒,相得益彰;刚出炉的糍粑裹着红糖,上面撒着些黄豆粉。
靳雁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开动吧。”
靳鹤说:“嗯!”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闹哄哄的声音。靳鹤转头看去,酒楼下一队官兵疾行而过。领头的那个腰间缀着一块虎头令牌。
靳鹤疑惑:“这是怎么了,为何还出动了四皇子的人?”
“回二小姐,”乌崖说,“方才有人扰乱坊市,现正在抓人呢。”
“扰乱坊市?”靳鹤看了眼正认真与一块排骨较劲的靳雁,“他做什么了?把街上的铺子全砸了?”
“那倒不是。据说有人来到闹市,三问朝廷呢。”
“什么?”
乌崖稍屈身,低声说:“去年九月江陵汛期特别严重,耕地被淹没,粮食颗粒无收,饿殍遍野。而且我还听闻,因为食物不够,当地人甚至易子而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江陵近水,两条长河经其而过,于江陵西部汇合入海。靳鹤知道,每次汛期首当其冲的便是江陵。
“江陵汛期我倒是略有听说。上报的信息说,耕田损失过半,死伤五千余人。只不过这饿殍遍野,易子而食……”靳鹤皱着眉,“大燕好歹泱泱大国,况且汛期已过了好几个月,怎还会有这种事发生?乌崖,你确信这并非道听途说?”
靳雁吃完一块排骨,发现身边二人神色不佳。
“怎么了?”
“姐姐,乌崖说,去年江陵汛期十分严重,当地人甚至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可有此事?”
“这我也略有耳闻,确有此事。”靳雁加入话题,“其实不管如何,受苦的都是平民百姓罢了。一个人所做的决定,也许要成千上百的性命去尝试。”
靳雁动了动嘴皮,还想要说什么,转念想到自己的身份,瞬间觉得没了发言的立场。
几人都哑口无言,望着桌子上的菜,方才的胃口消失殆尽,只觉得有些食不下咽。
察觉到场面有些冷了,靳雁随便扯了个话题:“乌崖,你方才说的扰乱坊市,具体是何事?”
“哦,那人似乎是从江陵来的,一来便寻了个人流最多的点儿,三问朝廷:一问下发的救灾银两去了何处;二问为何上报死伤人数仅五千余人;三问他们缴纳的赋税到底是养了些什么东西。”乌崖不知想到了什么,抓抓脑袋说,“不过话说回来,九月初的汛期,救灾队伍十月才到。但这人话还没说完,抓他的官兵就来了。”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三人走出迎客酒楼,靳雁靳鹤坐上马车,起驾回府。
行至一条无人问津的小路。车厢里一片寂静,靳鹤看着窗外,靳雁盯着车厢内的一个角落发呆。突然间,车篷顶发出“砰——”的一声,将二人吓了一跳。
“乌崖,发生何事了?”
车厢外安静了一瞬,乌崖说:“小姐,从天上……掉下来一个人。”
“什么?”靳鹤拉开幕帘,瞧见一人倒地不醒,腿上中了一箭,正汩汩地流着血。
乌崖耳朵尖,听见远处有人马的声音,便与靳雁二人说了。
乌崖也反应过来:“小姐,我们当如何?”
马车继续向前走,没过几分钟,又一次停了下来。
“小、小王爷?!”
此话一出,车厢内二人具是一片寂静。
“哟,这不是靳大总督家的马车。”燕决轻笑一声,“本王奉命追查扰乱坊市纪律之人,需得搜查马车,还请多多谅解。”
乌崖犹豫地看了眼马车:“这……”
“放心,本王相信总督府的人必不会包藏祸害,只是走个过场,还请行个方便。”
乌崖急得火上眉梢——车厢里坐着您还未过门的侧妃,这哪里方便!
靳雁及时出声,解了乌崖的燃眉之急。
“无事,乌崖,让他们查。”
乌崖看了眼马车,又看了眼小王爷:“是。”
幕帘揭起,靳雁没想到,她与燕决再次见面并不是在花烛洞房之中,而是在这大街上。
二人隔着人群,靳雁只虚虚地瞟了燕决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乌崖适时开口:“您瞧,车厢内只有我家二位小姐。”
查完后,燕决转身离开,靳雁没沉住气,质问道:“本以为小王爷只知花天酒地,没想到还会为国做事。小王爷有此气节,实在令人赞叹。”
气氛再一次凝固。这已经不是暗中阴阳怪气了,这是明着讽刺。
靳鹤看着针锋相对的姐姐与小王爷,已经预料下一刻小王爷嘴角会挂起轻佻的笑,再说一句“本王令人赞叹的可不只是气节”。可没想到,下一刻燕决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姐姐,眼里闪过转瞬即逝的歉意。然后轻轻说了一句“抱歉”,轻到她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官兵离开,除他们以外,小道上再没有别的人存在。
沉默了一会儿,靳鹤小心翼翼试探道:“姐姐?”
“走吧。”靳雁回神,敲了敲座位,发出空洞的响声,“得赶紧给他包扎伤口。”
总督府。
阳光洒落在草地上,微风扬起院落中的柳絮。靳雁躺在木制太师椅上,身上搭着一条薄毯。一片叶子搭在眼上,替她挡住了阳光,让她得以陷入暖洋洋的浅眠。
暖春到了,人也变得越来越嗜睡。
“小姐!”
“……嗯?”
“昨日带回的那人醒了。”
听及此,靳雁的睡意瞬间消散了一大半。
“走。”靳雁站起身,睡得久了,只觉浑身酸软,“去看看。”
二人踏入房间,床榻上已经无人了。
桌前站着一人,似是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在下王姬川,感谢姑娘救命之恩。敢问姑娘尊姓大名,来日有机会一定报答。”
“免贵姓靳,名雁。”
果不其然,话一出口,靳雁便看见面前的男人便变了脸色,话语之间带上了一丝冷漠,“原来是总督之女,失礼。”
在他继续往下说之前,靳雁打断了他:“无妨。青芜,你去准备些银两,再让府里的人备上一辆马车,借我去布店里选衣服的名义,将王公子送出城。”
“是。”
王姬川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靳小姐可知我是谁?”
“知道。”靳雁走近了些,“江陵人氏。因去年水灾治理不当,到京城兴师问罪来了。”
“那为何……”
“为何不把你抓到官府里去?”靳雁心下了然,“我没必要那么做。”
王姬川沉默了半晌:“既如此,大恩不言谢。来日若是有遇得到在下的地方,必当在所不辞。”
将王姬川送走后,靳雁主仆二人回到了院落中。
“小姐,恕奴婢愚昧,只是您为何救王公子?他分明瞧不起达官贵人,我看见,他听说您是总督府的人时,脸一下子便垮下来了。”
靳雁暗道一声“问得好”:“那你说,他为何对达官贵人如此抗拒?”
青芜眉头皱在了一起:“奴婢猜测,既是江陵人,许是因为去年汛期受灾严重,他自认为未能获得足够的赈灾资源。便将怒火迁在了所有达官贵人身上。”
“没错。”靳雁说,“这不该是两个群体的斗争,咱们能帮就帮一把。既能救人一命,又能改变他的部分想法,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青芜回忆起了花朝节时的情景,“不是说李清阑治水有功吗?”
靳雁叹息:“恐怕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