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启明星》七木七木

23、我再也不要喜欢谁了

　　学生会的传统习俗就是，努力操办好一场学生活动后必须好好吃一顿宵夜。
　　夜色宁静，人间却烟火气十足，小食街的烤肉店仍然肉香四溢。
　　苏祈被周依叫醒，连骗带哄被拉着一起和他们过来吃夜宵，此刻依然昏昏沉沉。
　　烤肉午夜档的生意依然火热，包厢都被占了，只有路边露天的位置有空位，他们一群人并桌围坐在一起，开了两三个烤炉。
　　苏祈被夹在白妍和周依的中间，一边清冷如雪，一边热情似火，有些许不自在，她先低头给舍友们发消息让她们别等她了。
　　烤肉夹着生菜囫囵下肚，苏祈才开始恢复精神。
　　今晚的夜宵除了学生会主席团，还有文娱部的同学，以及几个关系好的表演人员。
　　算是比较相熟的局，但是苏祈还是察觉出一丝丝不对劲。
　　陈铭阳往日里总是平稳地保持情绪高昂，今晚意外的宁静，时不时开玩笑会跟着笑，其余时候都是不接茬。
　　而白妍则一反常态地照顾她，听见她嘟囔被蚊子咬，立马拿出驱蚊水给她，和她之前冷冷清清看她的表情截然不同。
　　周依却是一如既往地活跃，只不过苏祈想起那天晚上她说的要助攻的话，很想迅速地浇灭她的情绪，生怕她做什么奇怪的事。
　　顾临坐在她正对面，偶尔会低头烤肉，修长的手指夹着肉翻面，依然十分斯文，仿佛在做什么艺术创作。
　　他的手指扣着烤肉的架子在烤炉上跳跃，明暗交织的灯光下骨节分明，格外好看。
　　苏祈不好意思对上他的眼神，但是十分好意思直勾勾看着他的手。
　　可能她的目光过于集中了，让他误以为她馋着想吃肉，好几次就这样不远万里地给她夹肉。
　　三两回合下，她已经撑得肚子圆圆，连忙放下筷子。
　　夜宵聚会的保留节目无非是玩游戏，一行人玩了两圈谁是卧底，总是很快被猜出来，有点没意思。
　　“要不然我们玩抽大小鬼，然后抽到的两个真心话大冒险！大鬼问小鬼。反正我们今晚这个局有老朋友有小朋友，这才有意思！”周依兴奋地把纸牌往中间一放。
　　顾临眉骨微抬，手指在桌上轻轻叩了两下，慢悠悠地说：“玩吧！”
　　一群人开始张罗着把中间位置空出了发牌。
　　苏祈倏地心脏就跳到嗓子眼了，之前团建虽然都玩过这个，但是这个游戏的刺激程度不在于形式而在于玩的对象。
　　整个主席团的风云人物都在场了，这不就是平日女生们八卦集中的对象嘛？
　　而且心上人在场，那种感觉格外微妙。
　　生怕自己出丑，生怕被问到什么尴尬问题，又心痒痒想听听他的答案，什么问题都好。
　　而且，好死不死，苏祈原以为周依已然忘记了那晚助攻的话，她偏偏还凑过来耳语：“让我给你狠狠助攻一下。”
　　“狠狠”两个字重音，听得苏祈抖三抖。
　　幸好她的运气不赖，玩了五轮，不仅没抽到小鬼，甚至还抽到一次大鬼。
　　前几轮的战况空前。
　　周依恶狠狠地指着选大冒险的男生，让他去隔壁超市问前台阿姨有没有尿裤可以单卖。
　　男生去了一会，绿着脸回来。
　　就连平时温和的季川也让另一个大冒险的男生跳了一段简陋的钢管舞。
　　有了这两个案例后，陆续被抽到的人都选真心话。
　　轮到苏祈抽到大鬼，另一个女生战战兢兢地选了真心话，她的表情过于可怜。
　　她思考了一下，杏眼眨了眨，问：“你比较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女生如释重负地回答：“比较喜欢妈妈！”
　　其他人成功被她逗笑了，周依拍了一下她的头：“不带这么放水的！”
　　新的一轮的牌发下去了，苏祈翻牌一看，赫然一张小鬼。
　　完蛋，命运翻转！
　　她连忙看桌面其他人的牌面，接着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气血上涌。
　　大鬼的牌就亭亭玉立在顾临面前。
　　苏祈开始后悔，后悔今年寒假没去拜佛。
　　这是什么魔幻开场？！
　　毋庸置疑，苏祈弱弱地选择真心话。
　　周依乐了，咧嘴道：“这回不能放水！问过的不许问！”
　　苏祈的手在桌面下轻轻拉她的衣角，此时的周依宛如一只脱缰的野马。
　　大家注视着顾临，他垂眸思考，好看的手指又习惯性地在桌面上轻叩。
　　不一会，他才开口问道：“你认为最浪漫的事是什么？”
　　月光撒下来，在他明朗的五官打上一层薄薄的阴影。
　　那双平日清冷的桃花眼此时蓄着月光，亮得让人无法直视。
　　苏祈微微怔了一下，抿了一口饮料，垂下眼帘，轻轻道：“和喜欢的人一起看海。”
　　周依摇摇头，心里感叹，他们这玩游戏都能搞得气氛像偶像剧一样。
　　最后一轮发牌，随着桌面的牌面逐渐揭晓，神奇的局面又一次出现了。
　　小鬼落在顾临手上，意味着这个难得的大鬼花落谁家成了现在大家瞩目的焦点。
　　周依激动地直抖腿，被苏祈伸手摁住了，翻来牌面，如愿大鬼落在周依手上。
　　顾临微微颔首示意她问。
　　她似是蓄谋已久一样，半点没犹豫，兴奋地问出口：“请回答，现场有没有你喜欢的异性？”
　　顾临饶有兴趣地微微勾唇，眸色幽深：“有。”
　　……
　　除了兴奋得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的周依，其他人都不可思议地僵住了。
　　苏祈悄无声息地咽了一口口水，顿时觉得喉咙发干，有点懵。他的那声“有”非常干脆，毫不犹豫，吓得她连呼吸都要忘了。
　　然后场面逐渐尴尬，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越过她，看向了白妍。
　　他们那种无言的默契，瞬间让苏祈心如死灰，以至于回去的路上，她都一直心神不宁。
　　周依一路上勾着她的手十分肯定地说：“肯定说的是你！我保证！”
　　苏祈有点迷茫地看着她。
　　恰好周依电话响了，她接过电话，和她打了个手势让她先走，边听电话还边不死心地补充了一句“信我信我”。
　　夜晚的天是月光都染不透的深蓝色的，苏祈觉得要被这个夜色压得喘不上气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妍在身后走过来叫住她。
　　她的脸上一派喜悦，一反常态地温柔道：“师妹！之前就听顾临说你是他妹妹，放心，以后有什么困难找我，我理应帮你的！你也知道我们……”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苏祈打断了：“谢谢师姐，不用了，我不会麻烦你们的！”
　　苏祈讲完这句话转头就走，头也没回，甚至开始跑了起来，耳畔流动的风打得她措手不及。
　　那些一直患得患失、失而复得的东西一瞬间被摔成碎片，裹挟她的所有勇气。
　　为什么要期待，终究不是我的。
　　停在宿舍楼下的电梯前，苏祈拼命调动自己所有自尊让她不要掉眼泪。
　　很好，只红了眼。
　　好讨厌这样的自己，会在和他的聊天框里反复地删字符，会慢慢把自己擅长的“一定”逐渐变成“应该”和“可能”。
　　“到宿舍了吗？”
　　“理应照顾你。”
　　这两句话像一个魔咒，一直戳在心里，疼得一抽一抽。
　　如果只能是照顾的话，那她宁可不要，多特别都没有意义。
　　想起来那年夏天晚上，他们半躺在天台的塌上，也不说话。偶尔会有夏虫吱吱的声音，或者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冽味。
　　可是，终究都要翻篇了。
　　对不起，终究还是没有把心间的种子照看好，还是没能长成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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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妧妧的消息还闪在通知栏上，像一个跳开话题的好借口。
　　“阿祈回来了吗，能不能来一下宿舍楼下的篮球场？”
　　苏祈抹了一下散下来的头发，深呼吸几次，对着反光的电梯镜面僵硬地咧了一下嘴。
　　夜晚的宿舍楼到处漆黑，篮球场亮得晃眼的灯屏蔽了月光，独独劈开一片区域，显得冷然落寞。
　　赵妧妧就盘腿坐在篮球架下，平时纤长的个子蜷缩成一团，四周都是七零八落的啤酒易拉罐。
　　苏祈就悄然在她旁边席地而坐，拿起她喝一半的啤酒猛地抿了一口，带着气泡的啤酒窜到喉咙口，略微苦涩的味道在舌尖展开。
　　呛得眼泪都要出来。
　　赵妧妧转过脸来，平时总是高挑傲气的眉眼此时耷拉着，鼻头红红的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看得苏祈鼻头一酸。
　　她半靠在苏祈身上，半晌才开口，声音喑哑：“阿祈，我再也不要喜欢谁了。”
　　一瞬间，苏祈觉得刚才那些心理建设都土崩瓦解了。
　　我再也不要喜欢谁了。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这么难？
　　她们抱在一起嚎啕大哭，在这个空旷无人的篮球场，在这个寂静无云的夜晚。
　　或是掏空自己去热烈迎合，或是小心翼翼把希冀都藏起来，终也改变不了答案。
　　再浪漫的潮汐都会退潮，彼时我们也都终将搁浅。
　　她们就在这坐了一个晚上，也没再说话，只是互相依靠，像两个互相取暖的孩子。
　　第二日的早课，苏祈帮赵妧妧请了个病假。
　　她们吹了一晚上的风，赵妧妧早上便起了低烧，索性给她请了假让她休息。
　　晓婕和成漱隐约猜到了，却也什么都没问，只说要不要也给苏祈请假。她连忙摆手，闭着眼干了一杯黑咖啡，硬着头皮去上早课。
　　通宵熬夜的结果就是，一节课听得头昏脑涨的，一下课回去立马闷头补觉。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苏祈喝了一碗舍友们打过来的皮蛋瘦肉粥，又觉得充满力量。只是赵妧妧依然神色恹恹，胃口也不好，下午的课依然没去上。
　　只不过，苏祈今天上课的时候总在楼下看到陈铭阳，他高高壮壮的个子就像一株香樟一样，很难让人不在意。
　　终于她没忍住，在下楼拿快递的时候叫住了他。
　　“铭阳哥，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苏祈直视他的眼，只不过他的眼里一片死水一般，和往日高亢的模样大不相同，让她有点不适应。
　　“妧妧没什么事吧？”他问得有点犹豫，浅色的眸里深深关切难掩。
　　“早上有点低烧，现在好多了。”她还是软了声回答他。
　　看他还要说什么，苏祈打断了他：“铭阳哥，你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如果给不了，那就不要再没必要的关心了，这样只会让她更难受，都会过去的。”
　　这句话她还是忍不住说出来，陈铭阳的眼神暗了暗，不再说话，和她点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其实这句话她也很想和顾临说，只是不一样的是，他可能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她的喜欢。
　　那就到此为止吧，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