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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昙花一现 ...

  •   解应卿不动声色的将费祎还环在他腰间的手拉了下来,看着费祎滴血的手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丞相是替我挡的刀,我也应当谢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包扎。”
      解应卿说着就要走,费祎拉住他,指了指地上的黑衣人,闻风已经把他的下巴卸了下来,“他怎么办?”
      解应卿隐约听到了些稀碎的摩擦声,笑了笑没有挣开费祎的手,反而拉住他往偏院走:“丞相不会想知道的。”
      他的手有些凉,像是一块温润的玉,费祎怔愣着被解应卿拉走,身后传来一阵“嘶嘶”声,他下意识回头,正看到一条大蛇缓缓的缠上黑衣人的身体,黑衣人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因为下巴被卸了下来,没法发出尖叫,只有一阵“唔唔”声。
      费祎正想看个仔细,解应卿却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他听到他话音含笑:“这样的场面,丞相还是不要看的好。”
      他身上清冽的檀香绕在费祎鼻尖,只一瞬就让费祎不由自主的随着解应卿走了。
      偏院实际上就是一个茶亭,解应卿不知是从那里找来了一些包扎用的细布和几瓶药。费祎看着他自信的神情,又看了看那只被缠了一圈又一圈的手,犹豫了一下:“其实在下可以自己来的……”
      “不用,丞相放心能包好的。”解应卿依然自信。
      “但,”费祎看着还在往外渗血的手,解应卿刚才缠上的细布已经浸透了,“还没止血呢……”
      解应卿怔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啊,一时分神忘了,丞相见谅。”
      说着又开始手忙脚乱的解开细布,伤口露出后便拿起一边的药瓶,费祎忙一抽手,顶着解应卿略显不满的神情,硬着头皮道:“先清洗……”
      “啊?对,”解应卿表情有些尴尬,“先清洗。”
      手上的血被洗净,露出一道新的伤口,解应卿看着皱了皱眉:“这么深?”
      “还好。”费祎扫了一眼,拿起一边的药瓶习惯性闻了闻,往瓶上扫了一眼:牵机药。
      他愣了愣看向解应卿,心说,这么想杀我吗?
      解应卿看他的表情有些怪,伸手拿过药瓶:“怎么了……呃,拿错了。”
      他又拿出一瓶,费祎接过来,倒了一些出来,看着那些红色的粉末,问道:“鹤顶红?”
      解应卿干笑几声,表情非常窘迫:“抱歉,我问一下。”
      “别问了,给你送来了。”闻风从门口走进来,递给费祎一瓶药,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笑容无害。
      他看了看费祎手上的两瓶药:“不好意思啊,大人。我们国师没帮人处理过伤口,要不我帮你?”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就好。”费祎将药粉倒在伤口上,闻风听到他这句话后立刻就走了。
      解应卿也没再要求帮忙,费祎迅速包好伤口,一抬头对上一双探究的眸。
      “想不到丞相还会处理伤口啊。”解应卿歪头看着他。
      费祎只觉脸上有些发烫,偏过头咳了一声:“原本是想着文试若是过不了,就去参加武举的,没成想竟然过了。”
      “这样啊。”解应卿想了想,站起身:“丞相在此休息一下,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失陪了。”
      他依旧是说完就走,没有半分迟疑。费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才发现他那被浸湿的衣摆上沾满了泥污。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费祎只觉得他身上似乎笼罩着一丝落寞……
      转眼便到了日暮,余晖在天边染上浓烈的色彩,尽力展现着它们最后的热情。长廊在此时已经暗的看不清细节了,不过通往正院的那一段不知何时挂上了灯,虽只有一团团的昏黄,却也添了不少暖意。
      解应卿立在长廊上,灯光模糊了他的脸,他换下来那件月白色的衣服,换了件天青色的,上面以金线绣出云霞,以银线勾出皎月,在一片昏黄中格外的耐看。这人说不准真是狐狸变得,穿什么都是一样的勾人,费祎看着莫名想到了妲己,心想要是所有狐狸都长这样,那似乎确实怨不得纣王。
      解应卿是来叫他去赏花的,费祎跟着他,正院里很干净,闻不到一点血腥味,先前所见的似乎都是幻觉。
      解应卿踏进院门,对着费祎做了个请的手势:“丞相,请吧。”
      这间院子修的非常讲究,楼阁精巧华美,有假山傍水,翠竹映莲,明月出头,撒下银辉,描出随风而动的竹影。
      费祎住脚去看,解应卿却径直走向了一旁的亭里,石几上摆着白玉酒器,他将杯中倒满酒,看着费祎:“丞相,虽说这昙花还未开,但也能算的上是花前月下,莫不与我同饮,可别辜负了此等良辰美景。”
      那人的声音缠绵婉转,费祎猛地回头看向他,月光中,那人周身带着的媚气,他脸上的笑意忽明忽灭,狭长的眼中是扑朔的光。
      他这是说了些什么话,他自己知道吗?费祎只觉得身上像是突然起了火,烧的他有些摸不清方向,解应卿那番话分明是在勾引人,费祎的理智被烧了个干净,凭着本能朝解应卿走去。
      靠近解应卿时他身上那股子清冽的檀香猛地将费祎冲醒,是啊,他眼前的可是解应卿啊,解应卿怎么会做这种事呢?他这样的人怎么屑于做这种事?更何况还是对着他……大抵是想多了罢。
      身上那团火还在烧,费祎狠狠的掐了一下掌心的伤口,依靠疼痛使自己冷静下来。
      “丞相,请。”解应卿端起酒杯,费祎抬眼,那人的笑意干脆利落的击碎他拾起的理智,他再一次掐住掌心的伤口,他接过酒杯,白玉杯中酒色缥碧,他声音有些哑:“多谢国师。”
      言罢,一仰头,酒杯便空了。
      清酒入喉,费祎便觉着解应卿笑里勾人的意味少了许多,方才,方才大概是因为月色吧。
      “丞相看我这花如何?”解应卿看向亭外的一株昙花。
      费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在水一般的月光中,在绿叶的映衬下,几枝花苞缓缓舒展着花瓣,月辉如银,昙花似雪。
      “很好看。”费祎道,又想起他那一株花来了,“不怕国师笑话,在下的府中也种着一株昙花,只是在下愚钝,不似国师这般精于赡养,那株花远比不上国师这株,养了多年也不见个花苞。”
      “丞相谦虚了,”解应卿添上酒,“这花也不是我种的,我不过是占了个主子的名头。倒是丞相,若你那株花能有花苞,希望到时候也能请我前去赏玩。”
      “自然。”费祎应着,觉得解应卿对他的态度似乎变了很多,似乎没那么大的敌意了。
      花在此刻已经完全绽开,莹白的花瓣同月光交织在一起,像是仙人铺开的衣摆,周围也漫起淡淡的幽香。
      解应卿看了一眼花,脸色一变,他猛地将手边的酒壶砸了出去,正打在开的最明丽的一枝花上,他冲出亭子,将那株花整个踩到,将那几朵无暇的花儿悉数踩进泥里,他近乎是气急败坏的往外走,路过费祎只是瞥了一眼:“闻风!送客!”
      闻风大概离院子不远,因为他几乎是应声到了院中。他先是看了一眼被踩烂的花,又转头去看解应卿离开的方向,那里的长廊是没有灯,解应卿的身影很快就看不见了,费祎走到他身边,他依旧看着那出黑暗:“国师他不是有意针对大人的,大人见谅。”
      “自然,只是可惜了那株花。”费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是浑浊的黑暗。
      “没什么好可惜的,是那花开的不和他心意,再说了,昙花一现,倒是也没辜负这句话。”闻风收回视线,“走吧大人,我送你出去。”
      闻风带着费祎走上那条挂满灯的走廊,闻风给他递过来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只烧鸡。
      “我瞧着大人在这园里也小半天了,也没吃点什么东西,这个时辰也该饿了。”
      费祎确实有些饿了,不免对闻风新生感激:“多谢。”
      “大人不用谢我,你替国师挡了一刀,就算是有恩于我,这就当做我的谢礼。”
      灯到此处已经是尽头,闻风从廊上拆下一只灯提在手里,“只不过还请大人不要告诉国师,我擅自谢你,国师知道了怕要不高兴了。”
      “好,在下记住了,国师他没事吧?”费祎想起解应卿那幅气急的模样,他有些摸不清解应卿为何突然发狂。
      闻风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着来处的黑暗,摇了摇头:“大人,快些走吧。”
      羡昔园里了无人声,只有风过树梢时的轻响,费祎跟在闻风身后在长廊里转了许久终于回到了门前。
      踏出园门的瞬间,前方道观中熙熙攘攘的人声瞬间将费祎裹住,他没想到在京郊竟也能有这样繁华的景象。
      各色的人穿梭在各色的灯火之间,稚子提灯,老妪扶杖,儿郎举目,佳人笑面。
      一方道观,一隅烟火。
      闻风止步于离这烟火只一步的地方,他对费祎点了点头,便立刻转身往回走,到羡昔门前时熄了手上提着的灯,身影彻底消失于黑暗中。
      在他转头的瞬间,费祎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了厌烦的神色,他对这样的人间感到厌烦吗?那解应卿呢?他是否也是一样的厌烦,他是否也会在某日得闲时也会立于楼阁之上,俯望这片离他最近的人间烟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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