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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红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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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那人摇摇扇子,像是认真想了想才道:“大概是从你踏出我家大门时。”
心中一凛,不知这人有没有听到自己的酒后言语,若当真听到了,看这样子又似是毫不知情,算了,就当他没听清楚吧,何遇复又支起了自己那副假笑模样来:“原来是许二公子,真是久仰大名,常听···额···依依说起你。”
许繁之抬扇摆了摆,往另一方向走去,何遇只好跟上,也不知寒冬腊月的这许二公子摇扇子冷不冷,正想着,前面传来声音:“前天我们才见过,你应该没忘。”
何遇岂止是没忘,简直印象深刻好吗?
还未作声,走在前面的人又开口了:“不过你穿女装挺适合的,我差点误会了。”
何遇听见这话面上岔了岔,心中又无比汗颜,哈哈干笑几声:“情急之中,误会难免,也多谢许公子未拆穿在下。”
前面那位低低笑了起来并不答话,见他一直往前走,何遇便好奇的追问道:“许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许繁之停下步子,转身向何遇看来,月色下此人立体的五官有些柔和,望向自己时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笑意,就在何遇以为等不到回答时,他开口了:“真是可惜了。”
一句话让何遇有些摸不着头脑:“啊?”
许繁之一挥衣袖,转身继续往前走,这才答疑道:“可惜了,等会儿要去的地方,身边居然不是红颜佳人陪同。”
被嫌弃是男子的何遇委实无语,这许二公子,看着正正经经一股才人之姿,再一想到昨晚才在秀春林见识了他的寻欢作乐,就应当了解此人是个非常风流的人物,走到哪里都要有佳人作伴,真是毛病,何遇在心里小小的鄙视了一下这位风流才子,也不知自己还跟着他走什么。
待两人就这么徒步在夜色中登上一座小山时,已是大半夜了,途中何遇多次询问目的地,可那许二公子就是不答,只道去了就知道,然后何遇又表示自己酒后体力实在有限,能否不去了,回应他的仍是那二公子的温温笑意,给人感觉不容拒绝。
何遇是觉得自己脑子可能真抽了,酒后半夜不回去舒舒服服躺着,在这儿跟人爬什么山呢?直到一座招牌为“九里温泉山庄”的院落映入眼帘时,何遇才理解了先前许二公子说的“可惜了”是为什么,因为这个地方,真是太适合孤男寡女独处了。
瞧那招牌上垂下的红色纱幔,四周方圆几里全都挂上了同样色调的布料和大红花,还有沿路走来两边高高架起的红灯笼,进门处还放着正烧的红火的炭盆,在这番景象的衬托下,映着的黑夜莫名有种诡异的喜气,这种喜气洋洋的装扮,再加上这周围林间幽幽漫上的雾气,不知道的,还当是深山老林中碰见了妖精。
何遇吞了吞口水,听许川义说过,她的这位二哥可是很好玩的,再结合上次的印象,直觉这人风流成性,加之他有时打量自己的眼神,着实让何遇感到微微不安,这样深不可测莫名危险时,他脑中突然升起个想法,这人莫不是只狐妖吧?正警惕的想往后退,那柄不离手的扇子唰的一声展开,只见许二公子朝前左右扇了扇,试图将不断围上来的朦胧水汽扇走,嘴上还嘟囔着:“怎么弄得像闹鬼似的。”
一句话,马上将何遇那点刚建起的危险之感击的破碎,他忍不住好奇道:“怎么?平时这儿还不一样吗?”
“平日也会随客人的喜好装扮一下,不过也是庄里的小池子和客房,但今天这个也未免太夸张了,洞房花烛吗?”见许繁之嘴角牵起,虽然他在笑,但何遇还是看出了他隐隐露出的嫌弃之色。
不一会儿,里面小跑出一个瘦小男子,本就不大的眼睛一见许繁之就笑眯了起来:“二公子!您可算来了。”说完看到站在后面的何遇:“呦,二公子带新客了呀,快里面请!”
许二公子点点头,却站着没动:“图吉,今日是哪一出戏?弄得这样······‘喜庆’?”
图吉小伙计笑容满面的脸一下拉成了苦瓜相,说到这,真是遭罪了,长于短叹一阵:“对呀,您说说,这大喜的日子天天过,也不成样子呀,弄得咱们客都少了。”
“怎么说?”
“哎,说来话长,二公子和您的这位朋友还是先进来吧。”图吉让过身子示意二人进院,但两人看着横在中间的火盆都有些迟疑。
何遇打趣道:“这位品味独特的客人,不会每个跨过火盆的人都当是嫁给他了吧?不过这火盆也是够大,还真有些强人所男了。”
说话间旁边的许二公子已经迈开步子跨了过去,转过身静静的看着何遇,他嘴角仍微微带笑。
何遇有些没想到,以为二公子这种性子,应当是会直接踢翻盆子的,怎会让人白白占了便宜,但是,他的确就这么跨过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迟疑一下,何遇稍微提了下衣摆便也跨了过去,奈何迈的步子太大,抬头正正对上许繁之,他倒是一动不动,也不见避让,二人皆是忍俊不禁,默契的别开脸分开站了。
图吉引着二人往许繁之说了一嘴的“婲苑”走去,一路上,他把包了山庄几天几夜“洞房花烛”装扮的那位爷抱怨了千千万万遍,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自从看到许二公子,才又欣喜的对山庄充满了希望,公子来了,那就意味着这样的日子快结束了,什么鬼的花烛全部都能下了,改日又是一座清秀山庄。
听了图吉添油加醋的抱怨,何遇深觉好笑,就因为倾慕的女子才嫁了人,而嫁的还不是自己,于是这位爱而不得的男子便开始了醉生梦死的生活,斥巨资包了整座温泉山庄,并且要求全部都装扮的和倾慕之人大喜日子那天一样。被人这么一说,这男子倒真有些痴情种的样子,但由此见得,这人可能脑子不太好使,要不然这么有钱那女子还能嫁了别人?
转了不知几个拐角,像是走进了山庄深处,终于来到了许繁之说的“婲苑”,据说也是个绝佳位置,只是有些偏,周围都没什么人,连那喜庆的氛围也只是在入口处挂了纱帐,周围都用篱笆围了起来,里外种了许多花草树木,水土好,长得都茂盛密集,像是给这一汪泉水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外围都有假山环绕,内里用鹅卵石铺地,与外面那些温泉池不同,这里其实就是一个单独的别苑,里边儿另外建的屋舍是给下榻在此处的贵客住的,图吉说到此处时还向何遇眨眨眼睛。
待掀开入苑处的帘子,静静的,冒着热气的泉水便淌在里面,有些天然的浑沌,但感觉很干净。周围温温的水汽烘得何遇有些微微发热,话说,他好像从来没有泡过温泉,以前在方壶山时,别说温泉了,下河洗澡都怕被师父逮到,小时候更别提了。
“公子,这里有可更换的衣物,您要是泡了,小的现在就把牌子给您挂上?”图吉示意何遇向一侧屏风看去,呵,还有案几呢,上面吃食酒酿俱全,旁边还有个架子,木料雕刻的精致,看上去也价值不菲,貌似是撑衣裳用的,旁边又有些沐浴用物和睡袍,都整整齐齐的放着。
何遇不禁想到,自己自下山以来整日过的都是什么日子,突然如此精致倒还有些不习惯。
“嗯,多谢带路,挂上吧。”何遇正欲问许二公子这苑池特别在哪里了,就听二公子道:“你且先在此处,我处理些事务,稍后过来。”
何遇点头,想也知道肯定是这几日山庄的“喜事”闹得,听刚才图吉的谈话,这许二公子应该还是山庄的一位东家。
二人走后,他却犯起了难,天色离太阳升起还早,难道真要在此处泡个汤?虽说这里灯火通明,但这偌大的别苑就自己一个人光着泡澡,怎么想都有点怪异。
何遇犹犹豫豫松开腰带,外袍没了束缚一下散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黑色里衣,同样的宽大,正要伸手解开腰侧的衣带,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只脱去了鞋袜,然后慢慢滑入了水中,刚开始感觉有些烫,但随着整个身体的没入,全身被包裹在温暖中,何遇渐渐感觉到了一丝乐趣,就着泉水洗了把脸,额边墨发打湿,丝丝缕缕贴在了脸颊上,他舒服的仰靠在岸边,不一会儿便有了些睡意。
长发散开在水面上,随着水波荡来晃去,松了的墨色发带凌乱的落在一旁,许是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何遇四肢百骸里仿佛有触角般全都缓缓舒展着,眯着眼睛,像一只沐着月光的猫。
当许繁之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不过水中那人十分警觉,刚靠近不过半步,那有着三颗痣的左眼便掀开一道缝,然后视线也睨了过来。
“兄台,要一起泡吗?”何遇大方的让了让位子。
“那是自然。”对方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