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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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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打雷声大得震耳,雨也大,活像是天幕破了一个大洞,把偃中正正好罩在里面。
史小安呼噜进一口面,再喝口刚上的肉汤,舒服的叹喟一声。
转头看向面店外,积着雨水的青石板。
“唉,这么大的雨,调查工作都中断了。”
楚贺慢悠悠的咽下一口汤,也转头看向外面。
“失算了,天气预报说今天不是小雨吗?”史小安接着抱怨。
今天是他俩头一次组队,为了调查龚良的社会关系,林青临时安排了这两人。
这事原本是楚贺一个人的,到要出发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在林队耳边提了一嘴史小安昨天在案发现场外吐了一地。
林青一琢磨,就把这个还算是刑警新人的小伙子丢给楚贺带了。
这不,两人才把酒店里和受害者有点关系的员工询问完,刚打算去宜港小区看看,就遇上下暴雨。
本来也没什么,下雨哪能影响办案,刑警办案不是一般都配有专车的嘛。
可坏就坏在,这两人……开了辆不遮雨的车。
在早上,他们出公安局时,裴崇明提醒过他们要开车。
他俩一人一把雨伞,雄赳赳,气昂昂的开走局里唯一一辆小电驴。
嗯,是史小安单方面的这么以为。
眼下,小电驴正停在面店屋檐下,背后是铺天盖地的大雨,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史小安想起这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嗯……要不是他晕车,贺哥也不会开小电驴载他去调查。
可是他晕车真的很严重,昨天他进404吐了,不单单只是因为里面的腐尸气味,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在车上就不舒服了。
老城区的路不直来直去,而是这里一道弯,那里一个坎,一弯连着一弯,平时还可以忍受的眩晕感更加猛烈。
说是办案,实际上,他自己还没等做些什么,就已经要废了。
但再怎么说,现在这情况,也确实耽误了不少事。
史小安偷瞄一眼对面坐着的楚贺,心情郁闷,连带着面前的肉汤都不香了。
楚贺没有他想的这么多,也不急着办事。
宜港小区那边,林队和裴崇明他们一堆人在呢,如果他俩赶不过去,他们也能分点人手出来。
“等着雨小点,我们再走。”楚贺收回视线,专心吃着碗里的面。
“嗯嗯,好的贺哥。”
正如楚贺所想,林青确实不指望他们过去,已经把手底下带来的人给安排完了。
兵分三路,林青和裴崇明再次进入404勘察,郭季秀和另一个刑警走访三单元剩余的住户。
在郭季秀他们离开时,林青特意多说了一句去看一下小区下面的停车棚,有没有安装摄像头。
——
他们今天虽然没有昨天来得大张旗鼓,但装备还是带了不少。
404的门紧闭,门前五十公分处拉起一条黄色警戒线。
四楼不止这一户,小区的户型,一层楼有四户人家。但在发生这事之后,或是嫌晦气,亦或是觉得害怕,都连夜搬出去住了。
眼下其余三户都是空无一人。
“这户人,还没回来?”林青站在404门前,还没走进警戒线,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向对面的房子。
守在这儿的警察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401。
“哦,还没呢,林队。不过快了,听说今天可能要回来了。”
“行。”
四楼的住户在昨天出警的第一时间,负责记录的警察都逐一敲开门询问了一遍,其余两户都有人在家,但都没发生什么异常,他们都是租户,互相之间都打不了几次照面。
说起404在当天有什么异常的动静,都答不上来。
宜港小区虽说事十几年前建的安置房,但在建筑用料和规划方面还是十分到位。
别的不说,单单隔音这方面效果出奇的好。
警方也很无奈。
还有一户人家敲不开门,就是404对面的401。
此时,这扇门前还堆着一摞纸箱子,占着楼道里的大半地方。
只是还没影响到通行,就没人管它。
听人说401住着的是两位老人,案发时正好被儿女接过去玩几天。
平时就爱攒点废纸壳子卖钱,这样一来,警方也不好动。
招呼着看守的警察打开房门,林青,裴崇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404。房子里光线有些暗,窗外黑云压城,雨势犹如破竹。
雨间夹杂着雷声和闪电。
照着墙壁和家具明明暗暗。
在其中能看见几个黄色的标示牌,是前一天勘察时留下的。
“开始吧。”
随着林青的一声令下,裴崇明放下手里的技术箱。从里面拿出几管液体,兑制血液反应试剂。
他们今天重返现场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找出更多的血液样本。
在404的两人严谨仔细的搜索房子里每一个角落时,另一边,郭季秀两人已经询问到了二楼。
房门敲开,出来的是个中年男人,是这里的租户。
“我不晓得,我认都认不到他。”
男人操着一口方言,虽然看起来不耐烦,还是回答了警方的问话。
“好的,打扰你了。”
站在郭季秀身前的刑警队员笑着点头。
他叫柳温,人如其名,脾气温和,不常生气。
最适合对付一些难缠的人,也是走访收集信息的一枚好手。
雨还在下着。
汽车呼啸着往前冲,连刹车时的惯性都比平时猛烈。
卯言之已经把脚底的油门踩到最底,车内蔓延着紧张气息。
在这样的高压下,白色轿车高速行驶,稳稳停在医院门前。
“快来人,这里有个病人。”随着男人的声音落下的,还有他额角的一滴汗。
“嘀嘀嘀——”
一辆医用推车被护士推着快速的穿过医院大厅里嘈杂的人群。
小护士边推边喊着“快让开,让一下。”
推车上躺着的,正是面色苍白的于母。
于父和卯言之一人一边帮着护士推车,面色紧张。
医院里这个时段,刚进行一次轮班,内科医生还没把科室位置坐热,就接收到一名患者。
人们总说,人倒霉不能倒霉一辈子。
以前卯言之也是这样以为的。
可有时候老天变着法的捉弄人,让世人痛苦。
于母在昏迷了几个小时后,确诊了脑溢血。
得知消息的于父整个人垮下来,佝偻着,沉默不已。
卯言之脸色不好看,事态朝着他意料不到的地方不停崩坏。
“对不起……”
他的声音颤抖着,回荡在医院走廊。
这里不止父子二人,除开他们外,还有几个等在旁边的家属。
这里是重症病房,没有人有心思说话。
卯言之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他们的耳朵,有人分给他一个眼神,接着扫到右边长椅上坐着的于父。
最后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了然的收回视线。
卯言之不觉周围人的动作,他盯着于父,担心这个一天之内收到两次打击老人,会像他的老伴一样倒下。
所幸,老人虽然带着浓烈的悲切,但是好歹承受住了接连传来的噩耗。
“静静……她也在这个医院?”,许久之后,于父好像接受了眼下的一切,开口问了一句,瓮声瓮气的,像是用力憋了好久的眼泪。
从始至终,他都没抬起头来,看过女婿一眼。
他知道 ,一切和眼前这个男人没有关系……他知道的……可是,他就是在心里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隔阂。
他的女儿……他的妻子……他这一生里,关系最为密切的两个女人,如今都躺在病床上。
“是,她在五楼……”
“你先去照顾她吧……这儿我会守着。”弯着身子的老人说完这句话,站起来,慢慢走进病房。
病床上,于母身上插着呼吸机,不省人事。
“爸……”卯言之想说些什么,好像又找不到什么可以说的,脱口而出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去吧……”
咔的一声轻响,于父关上了病房门。
卯言之看了眼关上的房门,长呼出一口气,狠狠甩了一下胀痛的脑袋,这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下了楼。
于母所住的重症监护室在医院最高层,周围有麻醉室和手术室。
价格自然也不能和普通病房相提并论,计算下来大约翻了一番。
于父想着卯言之的压力恐怕不在他之下,踌躇片刻,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在我们衣柜最里面的红色手提包里,房子有我和你妈的退休金存折,你找个时间去拿下。”
“……好”于父的意思,卯言之明白,他没推辞,母女两人的住院费确实不低。
卯言之挂了于父的电话,破天荒的走到医院抽烟区,从上衣口袋里摸索出一只烟来,想要点火,打火机却不知道掉在什么地方,他摸了个空。
手间夹了根没点燃的香烟,卯言之安静的站着,透过窗户,不停坠落的雨滴,看向更高更远的天空,那里铺满了灰暗厚重的云。
压抑不已。
这一天之间……发生了太多事,件件都让他难以招架。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当初就不该听妻子的话,将她患上精神分裂的事情瞒着爸妈,这样也不至于在病情加重,想瞒都困难,不得不进精神病院接受治疗的关头,给老两口带去致命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