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226、番外四：现实11

　　拉面热腾腾的，带着扑鼻的香气。
　　“吹凉再吃。”中原中也提醒道。
　　灯点点头，夹了一口面起来，先是嗅嗅、接着慢慢吹吹，才放进嘴里。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慢慢地嚼嚼吞下去，“这个、好好吃！”
　　中原中也微微笑了一下，也吃了一口面。
　　确实很好吃。
　　面条劲道、汤头也很棒。
　　味道本来就很好，再加上灯幸福的吃相，就是加倍的好吃。
　　中原中也喝了一口汤，又吃了口面。
　　灯好奇的看着他，“呼噜噜的吃面，怎么做到的？”
　　中原中也停顿几秒，“这个……要稍微练习一下。大概是把空气一起吸进嘴里，就能吃比较烫一点的食物。”
　　他稍微示范了一次。
　　灯认真的看看他，试着呼呼两下，接着呼噜噜的把面吃进去，“唔、烫……”
　　“哈、”中原中也忍不住笑了一下，“你还是慢慢吃就好了。”
　　他又呼噜噜的吃了口面。
　　灯非常认真的盯着他的动作，“我再试试看。”
　　中原中也挑起眉，没有反对。
　　灯就学着中原中也的模样，呼噜噜的又试了一次。
　　竟然成功了。
　　中原中也不吝夸奖道，“做的很好。”
　　“唔、”灯把嘴里的面嚼嚼吞下去，“这样吃很好吃，可是慢慢吃也很好吃。”
　　中原中也解释道，“虽然在其他地方不是这样，可是在我们这个地方、这个国家，吃面的时候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是礼貌，是尊重厨师的行为。”
　　“哦。”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呼噜噜的喝了口汤。
　　“喝汤的时候不用这样。”中原中也被他逗笑，“就是吃面的时候而已。”
　　灯安静的喝了口汤，“好多不同的礼仪哦。”
　　“是啊。”中原中也道，“在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上，不同国家之间的方式都不一样。”
　　“国家是什么？”灯问。
　　“国家就是……大概是有着相近的生活方式、相近的语言的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因为数量很多，就形成一个庞大的组织。”
　　中原中也想了想，拿出手机、调出卫星地图，“这就是日本。”
　　灯先是好奇的看看手机，才看向上头的卫星地图。
　　中原中也指了指日本的范围，“这一块就是日本，我们所在的国家。旁边蓝色的都是海。”
　　“日本？”灯重复一遍。
　　“嗯。”中原中也双指往外滑动，把地图调到横滨的位置，“这一整块是日本，我们所在的城市叫横滨。”
　　灯又重复了一遍，“横滨。”
　　“是我很喜欢的城市。”中原中也轻声道，“关于横滨的事，我之后再慢慢告诉你。”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
　　灯的目光随着手机转，“那个是什么机器？可以这样展示地图，好厉害。”
　　“这个是手机。”中原中也把屏幕摁亮，“除了地图之外，还有很多功能，比如彼此联系通信。我明天带一个回来给你。”
　　他调出相册，“还有拍照的功能。”
　　灯微微瞪大眼睛，“是另一个我！还有两个中也！”
　　中原中也有些怀念的弯起唇角，“是啊。”
　　灯注视着照片，表情变得很柔软，“……那个我，看起来很幸福。另一个中也也是。”
　　中原中也没有听见关于自己的评价，好奇的问，“那我呢？我看起来怎么样？”
　　灯把嘴里的面吞下去，想了想道，“看起来也很开心，可是有一点点孤单的感觉。”
　　“孤单……吗？”中原中也注视着照片里的自己，“我看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灯又看了看照片，点点头道，“嗯，可是只有一点点孤单。”
　　中原中也没有回答。
　　灯也没有再说话。
　　他们静静的吃着剩下的面，餐桌上一时之间只剩下呼噜噜吃面的声音。
　　手机屏幕静悄悄的暗下来。
　　灯被突然暗下来的手机吸引注意力，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把碗里的汤喝完。
　　中原中也比他早一点吃完，收起手机。
　　他没有打算待在拉面店里太久，等灯吃完了，就带着人离开。
　　灯走在他旁边。
　　中原中也不说话，他也就静静的不说话。
　　就这么安静的往前走。
　　直到上了车，中原中也才再次开口道，“为什么看的出来……？”
　　“什么？”
　　“……我在照片里看起来有点孤单。”
　　“感觉？因为有另一个中也，才能感觉的出来。”灯回答。
　　中原中也忽然反应过来，“看的出来吗？我和另一个我，你也分辨的出来？”
　　灯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嗯！不一样哦，看着另一个我的眼神。”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差点踩下刹车，方向盘都有些打歪，结结巴巴的问，“哪、哪哪哪里不一样？！”
　　不是、灯看得出来吗？！
　　看得出来另一个自己和另一个灯的关系吗？！
　　“就是、好像很喜欢？”灯非常自然的说，“另一个我也是，很喜欢另一个中也。”
　　中原中也目光飘忽，轻咳一声，“是、是这样吗？”
　　灯继续说，“一定是感情很好的同伴。”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趁着红灯，瞥了灯一眼。
　　灯的眼睛干净又澄澈，确实是真心那么认为的。
　　中原中也被他完全纯洁无瑕的结论弄得有些无语。
　　另一个自己难道是连哄带骗把灯骗走的吗？！他根本连“喜欢”这个词有多深的意义都不知道吧！
　　太纯真了。
　　让中原中也真的觉得自己有点在犯罪。
　　当然是另一个自己在犯罪，他可什么都还没有做。
　　中原中也正胡思乱想着，就听灯有些直白的问，“中也为什么会觉得孤单？”
　　他沉默片刻，低声道，“……可能是、看见他们亲密无间的模样，有那么点羡慕吧。”
　　“中也没有感情很好的同伴吗？”灯问。
　　“咳、”中原中也有点尴尬的说，“那不太一样。”
　　灯不理解的问，“不太一样？”
　　中原中也总觉得很难开口和他说另一个世界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含糊的道，“那什么、他们……感情比一般的同伴还要更深。”
　　“哦。”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因为很喜欢彼此，所以和一般的同伴不一样。博士的工作伙伴里面也有这种的，很喜欢彼此，所以和一般的同伴有点不一样。”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忍不住问，“你知道哪里不一样吗？”
　　“感情比别人好？”灯有点茫然的说，“会住在一起、做什么都会在一起，这样子吧？”
　　中原中也总觉得他知道的绝对只是非常片面的那部份。
　　要说吗？
　　不要说吗？
　　这个世界资讯那么多，就算灯现在看不懂字，以后也会看得懂，总有一天会知道伴侣是什么、伴侣之间会做些什么和普通的同伴不一样的事情。
　　到底要不要现在先说出来？
　　中原中也犹豫片刻，还是含糊的应道，“差不多吧。”
　　他又趁着等红灯的时候看了看灯。
　　灯望着在斑马线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似乎若有所思的模样。
　　中原中也的食指摩挲了一下方向盘的边缘，状若随意的问，“……在想什么？”
　　灯没有隐瞒，也没有不回答，“唔、我在发呆。”
　　和中原中也猜的差不多。
　　灯真的是、虽然脸上的表情平静的很，可是那双眼睛太明亮了，很难隐藏自己的想法。
　　能轻易地一眼看透。
　　在中原中也问了之后，灯终于让自己的头脑稍微动了起来，看着外面的行人，轻轻地说，“原来在这么多人的世界里，也会觉得孤单呀。”
　　中原中也踩动油门，“有时候，就是在这么多人的世界里才会觉得孤单。”
　　“为什么？”灯问，“很热闹哦，每个地方都能看见人，也能看见不同的生命。”
　　“……就是因为这样吧。”中原中也道，“因为世界很热闹，才会更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这么说好像自己很伤春悲秋一样。
　　中原中也默默想。
　　他可不是伤春悲秋的人，照片里看起来有点孤单的样子也只是刚好被捕捉下那一瞬间而已。
　　虽然他调适心态的速度可能没有灯那么快，但他能在Mafia里生存到现在，当然也可以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不是在说我容易觉得孤单哦？虽然偶尔也会有这种感觉，可是几率不大。”
　　灯想了想问，“因为中也不是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还有其他的同伴陪着中也。”
　　语句听起来好像有点尖锐。
　　可是他的语气很平静。
　　中原中也听得出来，灯只是在陈述事实。
　　“不是，有点不……”
　　他转动方向盘，开进住宅区，觉得肯定也不对，否定好像也不对。
　　“我是有其他的同伴，可是和更亲密的同伴不一样，那些都是工作上的伙伴和友人……”
　　等等。
　　这样说的话好像自己在某种方面很不满足才会觉得孤单寂寞什么的，总觉得越听越奇怪——
　　“我是说，有同伴和偶尔会觉得孤单是两回事。”中原中也努力补充道，“我不是常常觉得孤单，真的只是偶尔，晚上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
　　好像越描越黑了。
　　中原中也默默闭上嘴，默默把车开进车库里。
　　灯看了看他，思考了一下他的话，“唔、这样的话，现在中也不会觉得孤单了哦？因为我也在家里呀。”
　　中原中也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忽然一瞬间净空。
　　他也侧头看看灯。
　　在灯听起来，就真的只是很正常的在说着关于“孤单”的话题。
　　纯粹又真诚的话语，让中原中也有些莞尔的微微笑起来，“啊，是啊。”
　　不是一张白纸，却也是一张白纸。
　　实在是、很难抗拒啊。
　　对贪婪的Mafia来说。
　　中原中也随手替灯解开安全带，笑着道，“走吧，回家。”
　　灯弯弯眉眼，“嗯！”
　　家里依然是出门时的那个模样。
　　也和中原中也昨天出门时一模一样。
　　可是已经不一样了，回到家的感觉。
　　中原中也舒了口气，转头对灯道，“我晚上要出去工作。”
　　灯停顿几秒，有些小心翼翼的问，“中也的工作很危险吧？”
　　“……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中原中也笑了一下，“我很强。”
　　灯好像有点想说些什么，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而道，“中也先去休息，休息好了才能专心工作。”
　　中原中也当然也想先睡一下。
　　可是。
　　“你才刚来到这个世界，一个人待着会不安吧？”
　　“我一个人可以的，中也不用担心我。”灯不掩担忧的说，“如果中也因为担心我，没有好好休息，工作的时候受伤了怎么办？”
　　“我不会受伤。”中原中也重申一遍，又道，“你连电磁炉都想去碰，如果一个人的时候受伤了怎么办？”
　　他们两个定定的注视着对方。
　　灯率先小小的笑起来，语气变得软软的，“那中也告诉我什么东西危险，我会记起来、不会去碰。中也就去休息一下？我等一下也想睡个觉哦。”
　　中原中也顿了顿，也没办法再反驳他，有点无奈的说，“嗯。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嗯！”灯乖乖点头。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
　　如果他今天没有工作，就会尽量陪在灯身边，直到灯说累了、想休息了，才会暂时离开。
　　可是没有如果，他今天的工作不能推掉，也要和首领报备一下灯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也会有没办法待在灯身边的时候。
　　唉。
　　厨房灯已经去过了，里面的东西也大概都知道了。
　　中原中也带着灯走进客厅，稍微介绍一下里面的电器用品和使用方法。
　　接着走进书房。
　　灯微微瞪大眼睛，“中也家里好多书，全部都看过吗？”
　　“看是都看过了。”中原中也看了眼自己的书柜，默默道，“可是记住的没多少，很多都是随便看看而已。”
　　“有记住的就很厉害了。”灯站在书柜前认真看了看，“唔、嗯……都是古代字。还有遥远地方的古代字！”
　　中原中也站在他旁边，看向灯说的书。
　　古代字就是日文书。
　　遥远地方的古代字就是英文书。
　　中原中也随手拿起一本日文书籍，“其实文字没怎么变，只是变形了，真的要学起来应该不难。”
　　灯盯着他翻开的书，眼睛已经转成蚊香圈，“嗯、我会认真学的。”
　　“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这里用的是古代字。”中原中也轻声问。
　　灯好像终于反应过来，“咦、唔……因为这里是古代？”
　　“对你来说，应该是平行世界的古代。”中原中也笑了一下。
　　灯茫然的看他，“平行世界、的古代？”
　　“就是很相近的两个世界，可能会有完全一模一样的人存在。”
　　中原中也突然觉得有点难解释，思考了会儿道，“大概就是，这个世界的一千多年之后，可能会有另一个你诞生。在你的世界的很久以前，也有一个我。”
　　灯努力消化了一下他说的话，过了好一会儿，眼睛亮亮的看着中原中也。
　　“所以，我来到这里、和中也相遇，都是很难发生的事情、是要很珍惜很珍惜的事。”
　　中原中也微微一愣，接着揉揉他的头，“是啊。”
　　就像奇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