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如意》妖妃兮

16、无助（修）

　　他带着一张无脸面具，而面具之下丝毫无表情，冷眼觑着这副场景。

　　真是教人忍不住想起了九年前的那个冬季。

　　此时沈长生已经离府一年有余，宸娘重病，基本药石无救了。

　　当年被神医笃定活不过五岁的沈长生，都能被沈府千金一颗的药吊着，健康活到现在。

　　他觉得宸娘也能，所以他去求沈千，就算不救，也想要沈千最后好好待宸娘。

　　当时沈千是怎样的一副样子呢？至今他都记得。

　　彼时沈千从皇宫参加完宫宴，一身酒意的被身边的人扶着进府，而他早已经等在这里很久了。

　　他看见沈千直接就扑上前，卑微可怜地求他。

　　而沈千看着地上跪着的他，在他满眼期待和诚恳的俯甸下，想起远在南山大佛寺受清苦的沈长生，直接驳回了他的话。

　　沈千神色如沈长生一样睨视着他，高高在上的醉眼斜觑着，像是在嘲讽：“你是个什么东西？”

　　哪怕这个人身上流着和他相同的血液，沈千依旧口中不留情面。

　　“沈家养的奴隶而已，收起不切实际的妄想，她值当我一掷千金吗？”

　　酒醉的沈千将和善的一面，撕开了一个口子，裂开尖锐的獠牙，将他咬得血淋淋的。

　　宸娘是谁，可能沈千都忘记了吧。

　　沈府的奴隶，字字泣血，磨灭了他对沈府，对沈千最后的善意。

　　后来他走投无路，只得去求那个疯子一般的男人。

　　果不其然，那人和沈千一样的态度，嘲讽着他。

　　“小娃娃，长怨门可不是做善事的地方，将死之人，无药可救知道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他麻木的看着谢远山，重复道。

　　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谢远山却饶有兴趣的支着下巴，瞧着他突然道：“小娃娃，做我的刀，我就答应你如何？”

　　长怨门里的刀，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需要抛开一切良知，在血海刀口中沐浴成最冷血之人，才是完整的一把刀。

　　最后他怀中揣着名贵的药，等赶到沈府时刚好看到一群人抬着宸娘。

　　那是一具身体已经冷透了，浑身孤零零的只盖着一张白布，被人抬出府。

　　慌张的他随意拉着一个人，问道是谁。

　　那人是刚来沈府没有多久，不知道宸娘是他的娘，摇摇头可惜道：“是之前老爷在府外捡的一个女人，要熬不过去了，被老爷下令安乐死，如今正抬出去安葬呢。”

　　那人正说着，突然感觉手臂一痛，转过头才发现拉着自己的是少年。

　　沈意奴表情沉得滴出水，手也用力得青筋暴起，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恨意。

　　“有病吧！”

　　那人吃痛抽回自己的手，本是骂着，却见他的表情只觉得寒气逼人，后怕的离得他远一点。

　　哪怕怀着名的贵药，他还是来晚了。

　　从他入沈府开始，上天便待他不公。

　　从记忆中抽回思绪，沈意奴眼神冷漠的看着沈府，微微仰头，露出冷白色的脖子。

　　沈千的弱点是沈长生，杨柳月也是，那么沈长生的弱点是什么？

　　沈意奴闭上眼睛，凸出的喉结轻滚动。

　　沈家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那先从谁开始呢？

　　脑海中突然闪过刚才沈长生回望谢岐宴的那一眼，那眼中怀着的柔情，和他遇见许多女子见他的眼神是一样的。

　　令人作呕的爱慕。

　　是不是该先从谢岐宴开始，从而毁了沈长生？

　　沈长生痛苦，沈府所有人才会痛苦，这样娘亲在天之灵才能安息。

　　沈府设宴会，不止是为迎接沈长生归府，也是为她这些年在外与京都交情甚少，沈千有意让她露面。

　　故而，今日基本京都有头有面的人都来了沈府。

　　沈府虽然是商贾之家，但是因为沈千和皇宫那几位交情不浅，不少人都对沈府恭敬有加，纷纷上府恭贺。

　　沈长生先是回了长生院，看着院中陈设和调色都还是她小时候的场景，心中涌入一股怀柔。

　　推开长生院，院子中的下人跪满一地，齐声恭贺她归府，几乎都是新面孔。

　　春晓为首，抬头看着多年未见的小姐，红着眼眶。

　　当年沈长生去南山时，其实是想要将春晓一同带走的。

　　但是沈千因为她被人掳走，而牵连到春晓，所以便让春晓留守长生院。

　　春晓等了这些年，终于等到小姐回来，可谓不激动。

　　沈长生看着春晓通红的眼，上前扶起她，抹去她下眼角的泪，温声道：“比我还爱哭。”

　　春晓破涕为笑，用袖子抹着眼泪，也觉得尴尬得慌。

　　她大了小姐将近十岁。

　　“小姐，快些进屋梳洗一番，去去乏。”春晓赶紧带着沈长生往院中行去。

　　宴会不会儿便开始，她早就得了令，要先伺候小姐梳洗。

　　众人早有耳闻沈长生模样周正，但那都是在传闻中听过，一直以为传闻难免夸大其词，失了偏颇。

　　但当女子踏进宴会伊始，众人应便是传闻果然失了偏颇，传闻是好看，可远不及真的瞧上一眼惊艳。

　　一身粉白百褶交领广袖拖地裙的女子略施淡妆，娇丽逼人，头上带着沈府早就在半月前，就开始托人打造的珠花头面。

　　她似是踏月而至的月下仙，柔情绰态，步步生莲。

　　有的人甚至失了态，痴痴地望着足下生尘而来的美人，暗香弥漫。

　　沈千大笑一声将众人唤回神。

　　他坐在主位上朝着女儿招招手。

　　沈长生拜见过爹娘，然后乖顺走上前，姿态乖柔，眉宇清冷出尘。

　　“沈某之爱女，长生，恳请诸位往后还望多多照看半分，某感激不尽。”

　　沈千站起身，举起手中的酒杯，敬向在座的诸位，面色红润，显然是高兴极了。

　　沈长生依偎在杨柳月的身旁，目光不经意的朝着底下看去。

　　环视一圈后发现都是生面孔，没有看见想看的人，她忍不住蹙眉头。

　　“怎么了娇娇？”杨柳月见女儿皱眉，担忧她身体不适，神色紧张地询问。

　　沈长生收回视线，摇摇头宽慰杨柳月道：“无事，就是路途劳累得狠了。”

　　杨柳月顿时心疼不已，拍了拍沈长生的手背，低声道：“你爹爹有意让你在众人面前露面，娘的好娇娇儿再等等，待酒过三巡后再回去。”

　　沈长生点点头。

　　她知道身为沈府唯一的嫡女，是要活在众人的眼前。

　　然，她刚回到京都，对京都很多事情都是一片空白，更加需要这场宴会。

　　只是她以为谢岐宴会等在沈府参加归府宴，结果她却没有看见人。

　　沈长生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低下头目光，落在色泽姣好的吃食上，心里面忍不住划过失落。

　　她自幼便倾心谢岐宴，好运地做了谢岐宴的弟子，这才有机会与他结识。

　　尤其是当年，她在谢府门口被人掳走，身体抱恙不得不前往大佛寺休养生息。

　　谢岐宴本就对她愧疚有加，这十年来更是对她照顾有加。

　　面对如此男子，自是让她越发爱慕难分。

　　在前几个月，她好不容易让谢岐宴明白对自己的心意，两人交换信物定情。

　　虽是如此，沈长生还是觉得这一切都虚幻得紧，好似黄粱一梦，如雾如纱地琢磨不透。

　　谢岐宴身上是整个谢府，而谢府不似沈府家世简单，是半路出家来到京都，光是谢府旁支都有甚多。

　　而谢岐宴不出意外便是谢家下一任家主，一个百年世家，比起沈府来，确实是沈府高攀了。

　　强行敛下心中淡淡的惆怅，沈长生不再想和谢岐宴有关的事，越想便越芥蒂他今日没有留下。

　　宴会三巡后，沈长生以醉酒恐失了仪态拜别众人，先行一步离开。

　　春晓赶紧上前扶着她一同离开，表面戏做足了。

　　待出了宴会，才惊觉外间已经月挂枝头。

　　之前在宴会中，一些善饮酒的世家贵女敬了她几杯薄酒，而沈长生从未喝过酒，奈何又推脱不掉，勉强饮了几杯。

　　现在她当真整个人昏昏沉沉地打不起精神。

　　出了宴会，由晚风吹过，拂散身上不少的酒气，沈长生清醒了不少。

　　两人往着院子走着。

　　期间沈长生下意识的摸腰间的玉佩，那是和谢岐宴交换的信物，无论去何处她都随身携带的，

　　然，现在腰间原本挂玉佩的地方空荡荡的。

　　来时宴会中她还把玩过，现在却不见了。

　　沈长生不由得焦急起来，拉着春晓一路往回边走边找。

　　晚间的风吹得她的有头晕，脚步虚浮不稳。
　　春晓见状，赶紧扶着她在一边的凉亭坐下。

作者有话说

　　要见面了，要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