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再见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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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回到了客栈里。
陈招喜知道是时候该和所有人做个告别了。
她和白棠二人说明了当时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临仙水已经被王小福用掉了。
接下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脑袋探了进来。
祝寻欢坐在窗边，看向窗外，听见门被推开了，也不回头看一眼。
窗外漆黑一片，夜早已深了。
他还是忍不住问她：“什么时候走？”
“把东西全部还给你，就走了。”陈招喜把乾坤袋放桌上，又取下护岁夺年放了上去。
她换上来时穿着的衣服，还是挎着那个白色的布包，和初见时一模一样。
仿若这么长的时光，都不复存在了。
陈招喜低声道：“我走了。”
祝寻欢没回她。
她锲而不舍道：“我真走了。”
祝寻欢只好回她一句：“嗯。”
陈招喜走到门口了，两只手扒拉着门，半个身子在外面，半个身子在里面：“我真的走了啊。”
祝寻欢：“……”
他站起身：“走吧，我送你。”
他们要去的地方，在北荒城内最中心处，也就是当时天邪的殒身之地。
路很长，两个人刻意走得很慢。
陈招喜想，反正他什么都知道了，不如和他讲讲自己以前的事。
从幼儿园讲到小学，初中，高中，再到大学，她才发现自己这二十余年人生，短得不像话。能被她记住的东西，也少得不像话。
前方是一片平坦的道路，她索性倒退着走，看见有清冷的月光打在他的脸上，再也舍不得移开眼。
再看一眼。就看一眼。最后一眼。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人就一直陪在她身边。
他偶尔会有些坏心眼，有时候喜欢捉弄她，看着她恼羞成怒的表情会笑得很开心。
但他也一直是她最大的靠山，只要她害怕，他就会陪她一起。
她知道他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行为，她就是这样相信他。
他总是跟在她身后，也总是挡在她面前。
这个人是祝寻欢。
这是最后一次了。
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路再长，走得再慢，除非走的人不想去了，刻意往错误的方向去，或者掉头回去，否则总有抵达终点的时候。
“我要走了，”她问身边的人，“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有，”他承认得干脆利落，“我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
“我想过，要你一辈子都记得我，每次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时候，都要想起我，想起这个被你抛弃的人，想起这个爱你不得的人，想起这个心甘情愿被你伤害的人。”
“我要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和别人相爱的时候，一起在雨里跑步的时候，一起拜寺庙，逛夜市，看花灯的时候，一起上学的时候，都会想起我。”
“我要你活在有我的影子笼罩着的日子里，这样就可以假装我还在你身边，从未离开过了。”
然而他深沉地看进她的眼里，看见她即便听完了这段话，也没有流露出半分害怕惊恐的神色，反而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
“我答应你。”她郑重地承诺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
但他不想。
他伸出一只手，指尖有蓝光闪烁，慢慢靠近她的额头。
“算了，你还是忘了我罢。你的余生，还是要快快乐乐地过。”
陈招喜立刻反应过来，后退一步，用手捂着脑门：“你做什么？”
他答道：“让你忘了我。”
“你凭什么拿走我关于你的记忆……”她张嘴想骂人，忽然想起自己也打算做同样的事，不禁心里苦笑，自己果真自私到了极致，从这件事的双标态度上就可以看出。
她也没给他选择和知情的权利。
这样一想，她反倒说不出话来了。最后开口竟是在哀求：“我不想忘记你，别让我忘记你。”
“我、我才二十岁，我还是个学生，我还没参加工作，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我、我也不知道要怎能做呀！”她呐喊着，抓住他的胳膊，无理取闹道，“你和我一起走吧，我勤工俭学养你，我去找家教，我好好学习争取拿奖学金，我养你……”
她把头埋在他的心口上，双手扶着他的胳膊，小声地呜咽。
“我养你，你和我走吧。”
“不是我不和你走，”他无奈道，“你知道的，是我去不了。”
陈招喜抬头，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我……”
耳边传来天道的一句：“差不多得了，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陈招喜在心里愤怒回骂：“天道你不做人！”
陈招喜掏出地图，如同往常一样，眼前出现一念海，但这次铺满了整个北荒城。
她转头去看，惊喜地发现祝寻欢居然也在一念海里。
她强硬地拉住他的手：“你也进来了，太好了，跟我一起走吧。”
祝寻欢沉默着，没有应她。
他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陈招喜看见了，有些蔫：“你、你不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他摇头：“没有，走吧。”
他们跟着光点走到一念海的尽头，看着那叶小舟由远及近，慢悠悠地划了过来。
光点率先飘上去了，小舟却没有划走，似乎是在等他们上来。
“我们也要上去吗？”陈招喜疑惑道，“你先上去。”
祝寻欢盯着小舟看了许久，道：“你先上去吧。”
陈招喜立刻问他：“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他笑了：“我和你一起走。你上去吧。”
陈招喜见劝不动他，也不知他在顾虑什么，只好由他扶着上了船。
但她上船以后，她发现自己开始慢慢消失，而他好像早已猜到了这件事，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眼睛里含着许多想和她说的，最终却决定不说的话。
陈招喜慌了：“这是怎么回事？”
“没用的。”祝寻欢道。
“不一样。我看到的世界，和你看到的世界不一样。”
他根本没被卷进一念海中。从始至终，他看到的，就只有北荒城。
他不上船，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船在哪里，因为这小舟根本没打算带她走。
他不说，怕浇灭她心里的火，但他只能延迟那团火的熄灭，却阻止不了它走向死亡。
他陪着她走完了，看着她离开，亲自把她送了回去，主动松开了她的手。
他想，他这辈子，就只放手这么一次。若有以后，他绝不放开。
若有以后……
不会再有以后了。
两日后，祝寻欢收到一本书，是岳欣敏寄过来的。
她本来是寄给陈招喜的，但陈招喜已经“查无此人”了，于是这书兜兜转转就到了祝寻欢的手里。
陈招喜在仙都学堂呆的两三个月里，写完的那本小说《我和魔君的九十九次爱》寄给了岳欣敏，拜托她帮忙出版。
但陈招喜没料到岳欣敏非常热心肠，不仅帮她顺利出版了这本书，还寄了一本给她。
祝寻欢看到标题，想起这是他们在幻梦城时定下的约定。
她每晚不睡觉，原来是在写这个。
这是个关于神女下凡拯救天下苍生的故事。
下凡的第一日，捡到了他。
……
祝寻欢读到最后，看到神女完成了拯救天下苍生的任务，天道要她离开这个世界。
神女不能留在这里。她消散之前，忽然想起那个给了她底气，给了她依靠，给了她明目张胆偏爱的人。
她在这一刻蓦地懂了，察觉到自己可能根本不会爱人。
既然注定会结束，又何必开始？既然开始了，又为什么不能陪他到最后？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要让他伤心，为什么要逼着他做出选择？
神女想不明白，所以她最后一次在天道面前祈求。
祈求天道抹消他关于她的记忆，祈求天道让他忘了自己。
只愿他余生平安，顺遂。
祝寻欢看到此处，仿佛看见当时陈招喜写到这里，沉思良久，提笔又把上面一句重复了一遍。
只愿他余生平安，顺遂。
她的花灯是为他放的。
书阅尽时，最后一页，是神女写给魔君的话。
［常有人说我爱笑……］
他通篇读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而后，提起一支笔。
几天后，关于那本十分畅销的小说《我和魔君的九十九次爱》，又多了一篇番外。
番外内容是魔君回赠给神女的信。
［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只是你不说，我也可以不问，也可以全当看不见。］
［然而看不见，不代表那些差异可以被随意抹消掉。］
［我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层朦胧。这朦胧来源于，你知道，而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见识过的世界有多广阔，只知道你本该有多自由。］
［很多时候，想问出那些会绊住你前行的问题时，想挖掘出你所隐藏的秘密时，我忍住了，不是因为我不关心，不好奇，也不是因为我做不到，只是因为我不想让你难办，因为我已下定决心，做个聋子，瞎子，什么都装作察觉不到。］
［可我怎么能把你留下，怎么能让你停滞不前，怎么能把你牵制在这里呢？］
［神女是要回天上去的，我非但不能阻止，我还要推她一把，帮她顺利回到她想回的家。］
［在你离开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你的欲言又止，知道了有关于你的秘密。我终于可以再多了解你一点了。］
［你再也看不见这封信了，就像你本以为我会忘记一切，就算看完你写的书也不知所云。］
［你错了，爱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没收的。唯独这次，我绝不依你。］
［我要像你昭告世人那般向世人宣告，你有被坦坦荡荡地爱着，你得到我坚定不移的爱了］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里，四海八荒之内，唯一的爱人。”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再见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