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的心只想一次》弹指千椿

3、第 3 章

　　李祷盯着她的眼睛没说话，眼底压着半明半暗的情绪，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他蹙了下眉心，酒杯放到桌上，力道不重不轻发出“砰”的一声。

　　他抓起反扣在桌面上的手机，表情被黑暗掩埋，整个人站在阴影里甩着长腿往外走。
　　大川醉的迷迷糊糊，看了眼人走了，高声喊他，“你干什么去？”

　　“回去复习。”李祷头也不回，气息被压下去，“要高考。”

　　那晚他们在酒吧熬了通宵，凌晨前才离开。
　　祝善颂跟着大部队往打车的地方走，她分明滴酒未沾，但脑子跟脚步都飘乎乎的。
　　她有意无意想起大川的话。

　　“祷哥不知道抽什么风，自从决心复读后变得六亲不认，恨不得24小时扎在书堆里。”

　　大川：“哦对，这个月听说又南锡新榆两边跑，一千多公里啊，邪门了，好像就周六来听场演奏就赶高铁回去。”

　　“别给我说是因为高考压力大，”他狐疑的嘀咕，“压力大也不带这么玩。”

　　祝善颂这个月才回国，在剧院从没注意过来听演奏会的是什么人，但见田甜的反应来看，她跟大川的话不假。
　　李祷的行踪的确让人捉摸不透。

　　大川一拍脑袋瓜，开窍了，“要我说要么是心上人在这边，要么是受情伤了，躲起来没跟咱说。”
　　“话说……李祷之前相好的是不是出国了？”
　　众人：“……”

　　提起过往的春花雪月，知情人都默契的缄口不言，谁也没接话柄。

　　祝善颂走在队伍后面，面不改色听着谈话。
　　毕业后，李祷的确是人间蒸发后忽然又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挨过高考日，他又一次人间蒸发。

　　暑假，辅导员找了几个成绩名列前茅的同学做学校宣传。
　　祝善颂被列入其中，忙的像个陀螺再没有时间想七七八八的事情。

　　临近高考生填报志愿，南锡大跟隔壁的商院、城院为了抢新生资源，十八般武艺硬着头皮上。
　　学生会突发奇想让宣传部拍了部短片，每一帧画面都在校园里采景搭景。

　　各个社团有个两秒钟的露脸镜头，大提琴社毫不谦让把唯一的机会让给祝善颂。

　　“来来，坐在艺术楼前面录个十秒视频，一会剪辑下，多余镜头可以发官网跟短视频平台。”
　　每个专业的学生各显神通。

　　祝善颂站在树下等，期间划开手机给沈教授发了条短信。

　　-祝善颂：老师，我打算放弃这次申请机会，机会宝贵我申过一年，这次让给其他更优秀的同学吧。我想好了，会跟聂老师说的。

　　正好叫到她，她熄灭手机背着琴过去。
　　阳光正好，洒在她脖颈跟琴身上，有种别样的美感，本就冷白的皮肤在日光下显得愈发透彻清冷。
　　围观的同学咂舌，“果然是音乐系的牌面。”

　　-

　　宣传片剪出来，再让校领导审核，发布出来已过填报志愿的日子。
　　祝善颂觉得那天白白在太阳下暴晒四个小时。

　　她坐在新生报道处，笑着开口，“能挖到几个高考状元都是定数。”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田甜扇着风，坐在蓝色大棚下等着学弟学妹们来，“我怎么感觉你在谈论爱情？”
　　祝善颂：“？”

　　大一新生拖着行李一窝蜂涌进来，各个带着好奇和期盼，为了抢占床位使出浑身解数往宿舍楼冲。
　　大中午温度很高。

　　田甜跟祝善颂两人填完新生资料，并带着他们去宿舍楼，不厌其烦一趟一趟跑。
　　挨到午后一两点，高温直线飙升。
　　田甜顶不住跟祝善颂换班，溜回宿舍吹空调。

　　临走前，还义气的买来冷饮跟雪糕，零食装了满满一袋子。

　　“形象不好，你拿回去吧。”祝善颂只留下一瓶矿泉水。
　　“这个你留着，吃完神清气爽。”

　　祝善颂下意识看过去。

　　是个蓝色铁盒子，国产印着“特强薄荷”的大字。
　　她眼睫颤了下，“谢谢了，我不吃薄荷。”

　　田甜倒出一颗，嘎吱嚼着硬糖，空气里弥漫薄荷清冽的味道，丝丝绕绕，甚是熟悉。
　　“那你把这份凉面吃了，这会没人来。”
　　祝善颂：“好。”

　　铁皮桌上正对她摆着两个风扇，她趴在臂弯里小憩，头顶的蝉鸣叫的昏天暗地。
　　她没睡着，阖上眼好似就为了做场梦。

　　高二那年夏天。
　　她跟李祷坐在梧桐树下，上方的蝉鸣也似今天般聒噪，黄昏有风，二人周身都渲染上鎏金色的余晖。

　　夏日灼热的空气流动迟缓，烘烤着眼皮。抬头就能看见居民房的防盗窗钢管的影子，焦灼的太阳光下，夏季显得长远。
　　她揣着不安分的心跳坐在男生旁边，有风过耳，在空出的距离里游晃。

　　无人知道，那是专属于她的夏天。

　　“你要吃雪糕吗？”那时李祷猛地问她。
　　不等她回答，男生转身跑进便利店，一分钟后抓着两袋雪糕递给她。
　　是白桃乌龙味的方糕。

　　接着，李祷又从身后变出一瓶抹茶奶茶，雾气融化成水珠淌在杯体外。
　　抹茶跟白桃搭配，很魔幻。

　　祝善颂看着男生舒展的眉眼，在燥热的空气里，笑容像花萼上的露珠变得柔软。

　　梦境到这里，祝善颂弯起唇角。
　　耳畔忽然传来不疾不徐的轻扣声，食指弯曲耐心的敲桌子，等她醒。

　　祝善颂回过神，眼前被高大的绿树遮挡住视线。
　　来新生了。

　　她立马清醒过来，坐直身子，柔声开口，“你……”
　　话没说完。

　　李祷扶着拉杆，棒球帽遮盖住面容，他沉着黑目，“学姐，男生宿舍楼怎么走？”
　　祝善颂大脑宕机半秒，很快露出标准迎接新生的礼节性微笑，教人瞧不出破绽。

　　“麻烦填下信息。”她递过去笔跟表。

　　李祷丢下拉杆，露出的手臂精瘦漂亮，手腕戴着一块机械表，脖颈处露着黑色绳子，挂坠被塞进衣服里。
　　穿着清爽干净。

　　填完表，祝善颂一脸公事公办，抬脚往宿舍楼走。
　　李祷站在后面看她，对方丝毫没有要跟他寒暄的意思，见到他也没有一丝诧异。

　　田甜吃饭回来，见有新生来，看了眼他，没认出来，“学弟还不跟上，这么热的天气快让学姐带你回宿舍吹空调。”

　　祝善颂这才停下来等他，见他只有一个黑色行李箱，便没有提出来要帮忙的话。

　　从北门到宿舍楼一路直线，可供乘凉的绿荫也很少。
　　李祷个子高，低头看她穿着短袖短裤，外面还套着红色小马甲，马尾高高扎起，跟高中时候的她全然不同。

　　走过一抹绿荫，烈阳直白照射下来，她抬臂遮了下额头。

　　李祷见她白皙的脖颈出了层薄薄的汗，他伸手拉她，把自己的棒球帽扣到她头上。
　　祝善颂迟疑了下，回过神想要摘掉。
　　“带路。”李祷眸光微动，掠了她一眼。

　　祝善颂直接摘掉帽子给他。
　　这次，李祷没说话眼底冷了几分，再一次拽住她纤细的胳膊。他像捏着根没重量的竹竿，拇指跟食指圈起就能握住她手腕。

　　祝善颂惊了下，皱着眉。
　　他眼底情绪不明，“有男朋友吗？”
　　祝善颂抽了下手，没抽动，“没有。”

　　“那就戴着。”李祷不知道在跟谁较劲，又不由分说把帽子扣到她脑袋上，听见没有二字，他从新榆到南锡郁结了一路的不痛快瞬间烟消云散。

　　他甚至放松的长口气，嘴角禁不住往上提。
　　祝善颂憋着火，第一次觉得学校大的没有尽头。

　　“学姐微信多少？”李祷跟上来与她并肩。
　　祝善颂往旁边让了让，“干嘛？”

　　李祷：“晚上一起去食堂吃饭，留个联系好找你。”他压着眼底的波光，闲闲的叫她，“学姐。”

　　李祷的棒球帽很大，盖住一半的视线。祝善颂闷声走路，跟他没有眼神交流。
　　李祷：“企鹅号也行。”

　　见女生许久低着头不说话，他俯身抬了抬帽檐，猛地撞上她圆圆的杏眼。
　　水盈盈，像澄澈的潭水，像是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睫毛连着扑闪几下。

　　四目相接。
　　李祷感觉心脏被无形的东西撞击，他听到自己强劲的心跳，慌张且无规律。
　　见女生警惕的眼神，他自觉的后退。

　　时隔经年，祝善颂再次闻到他身上特有的茶香味，缱绻悠然，带着她年少时刻骨铭心的心动。

　　远远看见宿舍楼的标识，李祷停下脚步，“别送了，我自己过去。”
　　祝善颂轻声道，“好。”她欲要走，转身又开口，“从这出来往右拐，一路直走就是食堂。”

　　李祷没应，站在她身后接过帽子，帽檐扣下来，遮住他深邃立体的五官，“我是因为你报的南锡大。”

　　他忽然迈了一步，高大的身形遮住大片的日光，“做我女朋友。”

　　祝善颂呼吸一滞，某些藏匿在过往的心动被他这句牵扯出来，心脏有规律跳起来，掷地有声无法忽视。

　　他眼底的情绪被打翻，像置身在明月潮汐下，让人心感温澜潮生。

　　柔声问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