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向月亮许愿》时白呀

39、第39章

　　曲晨出门后，谢嘉煜对她的反常举动有些不放心，远远的跟着她走了一路，看到她进了这家饭店，他也跟着走了进来。

　　曲晨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她指尖微颤，眼睛盯着桌面，没有抬头看向来人。

　　谢嘉煜：“跟大嫂吵架了？”

　　曲晨还是沉默不语。

　　谢嘉煜见她不想说话，也没追问，他扫了眼桌面上的啤酒，一笑：“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小叔陪你。”话落，他伸手刚想去拿起桌上的啤酒，酒瓶就被人先一步握住了。

　　曲晨握住啤酒瓶不让他动，视线仍旧没有看向他，她低着眉眼，开口时声音忍不住地发颤：“小叔，你能不能……不要在这里？”

　　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觉得谢嘉煜似乎拥有着某种特异功能，每当她需要帮助或者脆弱的时候，他总能来到她的身边，好像只要她有需要，他就会在，以前她总盼望着他能及时出现，但今天是第一次，她希望他不要在场。

　　谢嘉煜察觉到她情绪不太好，他没问原因，将手收了回来，他看着绷紧身躯坐在位置上的人，低声温柔道：“好，我不呆在这里，有事的话就给我发消息好么？”

　　曲晨无声点头，她只是想让他尽快离开这里。

　　谢嘉煜走了，曲晨余光看见他离开了自己这张桌子，她原本以为人走了以后她会好过一些，可这会儿他真的离开以后，她却感觉心脏像被人挖空了一大块，空洞冰冷的，仿佛有无尽的寒风从心脏里穿梭而过。

　　曲晨抬起酒瓶，冰凉苦涩的酒在唇齿里蔓延，仿佛这样能填补空缺的心脏，让自己好过点。

　　她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小心翼翼地守着喜欢谢嘉煜这个秘密，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家里人发现，这种感觉比前不久听到庄乐言要向谢嘉煜坦白心意时更加难受，至少那时还没有人知道她的秘密，她仍旧能将这份心思坦荡地摆在心底。

　　想到母亲在知晓这件事后，眼神里流露的羞耻和懊悔，那一刻，让曲晨感觉自己是病态的，扭曲的，甚至在别人看来是件恶心耻辱的事，也是在那个瞬间，曲晨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害怕别人觉得她不正常，而这个人还是她的亲生母亲。

　　想到这，曲晨的眼周忽而有些泛红，她压低了脑袋，不想让周围人察觉到她的异样，她手里紧紧握着酒瓶，因为用力，指节渐渐透出苍白。

　　她缩在角落里，没人注意到她。

　　曲晨将瓶口凑到唇边，她一口接一口地抿着酒，酒精克制着她的身体不再颤抖，等她回过神来，桌上的两瓶酒已经喝空了。

　　服务员将她点的焗饭端上了桌面，曲晨喊住她：“你好，能再给我上两瓶酒吗？”

　　“稍等。”服务员将她的酒拿来了，曲晨握住酒瓶轻声道谢。

　　焗饭摆在面前，曲晨一口没动，她拿着酒瓶，像上瘾了似的，喝了一口，又一口，不知道自己花了多长时间，等到再抬起酒瓶的时候，就发现瓶子已经空了，头脑有些昏昏胀胀的，血气都涌上了脸颊，曲晨放下了酒瓶，意识到再喝下去就要醉了。

　　她没再继续喝酒了，拿起一旁的勺子，她刚舀了勺饭递到唇边，就感觉自己有些没胃口，最后还是将勺子放下了。周遭热火朝天的氛围突然在某个时刻远去了，曲晨抬起头来，就看到饭店里已经没剩多少桌客人了。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这才发现已经九点多了。

　　曲晨离开了座位，走到了前台准备结账，收银员看了下她的座位号：“小姐您好，您的账单已经有人付过了。”

　　付过了？

　　曲晨意识到什么，她转头看向店里，就发现谢嘉煜坐在最左侧的角落里，与她原本的座位呈平行，她看过去的时候，座位上的人朝她浅浅地漾开唇笑。

　　他一直没走，跟她一样待在角落里默默地守着她。

　　曲晨提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应该走上去跟他道声谢，可她转头就走了。

　　曲晨将身后的帽子戴到头顶，她抿直了唇，双手紧紧攥着放在口袋里，埋低了脑袋走路。

　　身后的人不远不近地跟着。

　　停下来等红灯的时候，曲晨听到身后的人说：“生我的气了？”

　　谢嘉煜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妥帖，他缓慢道：“抱歉，我担心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喝酒不安全，如果小叔的行为让你不高兴了，我跟你道歉好么。”

　　他有什么错，为什么要他来道歉，他只是出于好心，从始至终他都是不知情的那个人，也是最无辜的，曲晨不该把心里憋着的情绪向他发泄，这样对他一点也不公平。

　　她才是那个最不可饶恕最该感到抱歉的人。

　　这么想着，曲晨转过身来，她想开口向他道歉：“小叔，我……”她刚启唇，眼泪莫名其妙地夺眶而出，她的声音顿时哽住。

　　眼泪顺着眼眶滑落到脸颊上，曲晨瞬间愣住了，反应过来，她立马将脑袋转回去，快速地抹掉眼睛里的泪，她感到一阵不知所措，她没想过要在谢嘉煜面前哭的……

　　刚刚，他看见了吗。

　　天色那么暗，他应该没看见吧，她害怕被他看见……

　　一只手轻轻的温柔地搭在她头顶的帽子上，曲晨心脏猛颤，脸上的神情僵怔住了，眼泪不知不觉间充盈了眼阔，她轻轻一眨眼，眼泪就掉了下来。

　　曲晨低头捂住自己的眼睛，她抿紧了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但却无法控制颤抖的身躯。

　　她沉默地流着眼泪，头顶的手一直没有挪开，谢嘉煜无声地陪伴着她。

　　红绿灯路口，人群来来往往，停驻，又远去，偶尔几个好奇的人往这边看了眼，很快就将视线收回去，走远。

　　时间在他们身边流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个世界里仿佛静止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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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回老城区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

　　直到走到家楼下，曲晨停住脚步，她的情绪已经彻底平复下来了，神情也跟着恢复如常，她低头看着前方的路面，没看谢嘉煜，开口道：“小叔，你可以，先上楼吗？”

　　说着，怕他又像刚才在饭店里那样担心她，曲晨指着不远处的便利店说：“我去里面待着，等会儿再上去。”

　　谢嘉煜仍然没询问原因，他道：“好。”

　　刚迈开步子往前，谢嘉煜就听到身旁的人轻轻地对他道：“谢谢你。”

　　谢嘉煜顿住脚步，他微微敛下眼眸，一笑：“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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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之后，温清容敲了敲曲晨的房门，她早些时候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等面前的门打开后，她看着房间里的人，温声道：“小晨，妈想跟你聊一聊。”

　　曲晨看着门外的人，她什么也没说，沉默地侧开身子，让母亲进来了。

　　温清容给她热了杯牛奶，进到房间里，她将手里端着的牛奶递给她了，关心道：“晚上在外面吃了什么？”她傍晚的情绪平复下来后，对自己这个女儿感到了一丝愧疚。

　　曲晨接过母亲手里的杯子，想到自己晚上光喝了酒没吃东西，她撒谎道：“吃了焗饭。”

　　温清容：“吃得饱吗？需要再吃点别的吗？”

　　曲晨摇了摇头：“不用了。”

　　周围的空气安静了下来，温清容对于傍晚的事情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她过了会儿才道：“傍晚的事情……还有别人知道吗？”

　　曲晨已经预感到母亲找自己是为了这件事，她微微敛下眼睫，撒了第二个谎：“没有了。”许文比她要早知道一些，但想到母亲不认识许文是谁，她就没说了。

　　温清容暗自松了口气，接着问回了之前那个问题：“小晨，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你小叔抱有这样的心思的？”

　　母亲的语气仍然温和，但话里的意思像是她犯了什么无法弥补的滔天大罪，曲晨将手中的牛奶放到一旁，沉默了半晌，才道：“初中的时候。”

　　温清容微愣了会儿，没想到她这么早开始就对谢嘉煜抱着这样的情愫，“你……”她开口，看着眼前这个一贯听话懂事的女儿，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会对小叔子产生这种不该有的感情。

　　温清容想到以前在谢家老宅时他们两经常黏在一块儿的事，心里蓦地感到一阵懊悔，她放缓了语气道：“小晨，你不该生出这样的情愫的，你知道吗？”

　　曲晨像犯了错误的孩子似的，她低着脑袋：“我知道。”她声音很轻：“对不起。”

　　温清容听到她向自己道歉，心都软了大半截，想到这个孩子跟着自己嫁入谢家后，成天寄人篱下，也不受到长辈待见，甚至在不为人知的时候产生了这样错误的情感。她的喉咙里漫上一阵哽咽：“都是妈不好，我早知道就不该把你带到谢家来。”

　　温清容想到自己刚嫁入谢家那会儿，忙于改善婆媳关系，时常忽略曲晨的感受，甚至连她对谢嘉煜的心思都没察觉出来，她感觉自己作为一位母亲真的很失败，曲晨这样错误的情感她觉得大部分都是自己造成的。

　　曲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母亲的反应刺痛了她，也让她的背脊漫上了一层冰冷僵硬，想到自己对谢嘉煜的感情让母亲产生了负罪感，她的心脏彻底沉了下去。

　　许久后她才开口：“您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曲晨以为母亲是想听到她这样的亲口允诺，可她刚说完，温清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压低声音道：“你让妈怎么放心？这件事可是会影响到你一辈子的幸福的！”

　　“喜欢上一个不能喜欢的人，小晨，你会很痛苦的！”温清容红着眼眶道：“你让妈怎么忍心看到自己的女儿承受痛苦！”

　　听完母亲这番话，曲晨心里整个揪成了一团，她抿起唇，控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同样漫上来，她无声了片刻，从书桌上抽了张纸巾递给母亲。

　　“那您……想让我怎么做？”

　　温清容接过纸巾，她擦了擦眼泪让自己的情绪镇定下来：“忘掉这段感情，你还年轻，必须要让自己从这种错误的情感中脱身，彻底把你小叔放下，妈会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以后我们谁也不要提起这件事。”

　　听言，曲晨浑身僵了僵，她从来都没想过要放下对谢嘉煜的情愫。

　　温清容见她不说话，她板着脸道：“小晨，你不能让这种错误的情感毁了你一辈子！”

　　喜欢谢嘉煜会毁了她一辈子吗。

　　曲晨不这么认为，但她无法反驳母亲，沉默了许久，她听到自己问：“我……一定要放下吗？”她的语气平淡如常，口吻却像个茫然执拗的孩子。

　　温清容看到她这副反应后，心疼极了，但她仍坚持道：“是，你必须要放下这段感情！”

　　哪怕她喜欢的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也好，她都不会反对她的，但这个人绝对不能是谢嘉煜，尽管他们之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可道德伦理是横亘在他们中间的鸿沟，是禁忌，是违背世俗的，她绝对不容许自己的女儿抱着这样的心思过一辈子。

　　温清容好半晌都没听到曲晨说话，她软下语气：“小晨，就当妈求你了，忘掉这段感情吧，以后会有比嘉煜更好的人出现的，到时候妈一定不会阻拦你。”

　　曲晨垂下眼睛，比谢嘉煜更好的人吗，她想这辈子应该是不会有了。

　　但听母亲用这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跟她说话，她该如何拒绝呢，拒绝之后，她又要让母亲如何自处，陪她一起守着这个无法言说的秘密吗，可这样除了徒增伤心难过，还有什么结果呢。

　　曲晨喉咙一哽，过了好长时间才道：“我答应你。”

　　她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只要说出口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温清容知道她是这样的性格，所以才会逼她给出承诺。

　　可这样还不够，温清容从椅子上起身，她来到衣柜前，把藏着秘密的抽屉打开了，她把里面所有的画本都拿出来，曲晨见母亲这番举动，她心里‘咯噔’了一声，有丝不好的预感，她也跟着站起身。

　　“您要……做什么？”

　　温清容决定恶人做到底：“妈帮你把这些画处理掉。”

　　曲晨头脑‘嗡’的一声，看到温清容拿着她那沓画本离开了房间。

　　她怔忡了片刻，忽地反应过来，赶忙走了出去，外面的屋子是黑的，谢嘉煜和谢琮都已经在房间里休息了，曲晨看到母亲离开了家门，她也赶紧跟着换鞋下楼。

　　温清容不想让女儿留有念想，她拿着她这些画下楼去了附近的垃圾处理场。

　　曲晨匆匆下楼，看到母亲去往的方向，她头脑一怔，立马跑上前去。

　　夜深人静，垃圾处理场已经没有工人在工作了，温清容站在垃圾箱前，她刚准备把手里的本子扔进去，手就被人压住了，耳边传来一道恳切的声音：“能不能……不丢？”

　　温清容转头看向身旁的曲晨：“你刚刚在房间里不是答应我了吗？”

　　这些画都是她这些年来的心血，在谢嘉煜不在的那八年里，陪伴她度过了无数个思念的夜晚，曲晨捏紧了拳头，向母亲哀求道：“我会忘掉的，我不会再喜欢小叔了，这些画……能不能不要丢掉？”

　　温清容看到她这副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但她强迫自己狠下心来，她别开视线：“小晨，妈这样做是为了你好，既然决定放下，就不要给自己留有念想。”

　　温清容知道让她自己做这件事她肯定狠不下心，她说：“这些画妈不要你亲手丢，我帮你扔掉。”她将手里的本子全都扔进了垃圾箱里。

　　‘砰’一声沉闷的物品掉落的声响，曲晨感觉自己的世界也跟着土崩瓦解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感觉大脑空空的，心脏整个塌陷下去，好像再也无法补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