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鸾劫》在失

5、青衣执剑

　　谁人家的鸡啼刺破晓天的沉寂。
　　脸贴手臂，手臂贴石板，漓溆在篱笆小院睡了一夜，一觉醒来，这才惊觉。眼前是开了封的酒坛子与惨兮兮的酒杯，手中抓着刚从自己背上拿下的单衣，漓溆望着远处出神。
　　晨凉渐渐退去，漓溆才猛然想起了什么。他跑进屋子，屋子里头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人。若耶该是回家去了，那么柳弦华呢？走了吗？
　　又是那股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害漓溆觉得心上沉甸甸的，他靠在门边，一出神又是好久。
　　而后的几天，漓溆依旧常常沉浸在书中，偶尔他会上街，看一看纷繁的街市，回头便诗一首或画一幅。他并不喜热闹，但在这几日里却特别向往，好像那些人群里有他要找的什么似的。他甚至想清晨出门夜深而归，但是，他不允许自己真的如此轻视了功名。这么些年的苦读，为的不就是那一天吗？
　　这一日清晨，漓溆煮了白粥正打算盛起，木门被谁扣得直发响，他赶紧放下碗去开门。
　　门一开，漓溆便看见了门外的弦华。
　　“怎，怎么是你？”
　　“呵，漓溆既然会这么问，似乎我来的不对。”
　　“不是，当然……不是……”
　　“今日可有空闲？”
　　他扇起的小风拂到漓溆脸上，带去些凉意。
　　“是有……呃……有什么事吗？”
　　“你跟我来了便知。”
　　话音刚落，弦华就抓住了漓溆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将他往外头拉。上了街，杂声入耳，他才放开他。
　　“你这到底是要作何？”漓溆微眯了眼，看着身边的弦华问道。
　　“你可还记得这条街？”说着，弦华的视线从漓溆脸上移开，抛向街的那一头。
　　半晌，漓溆说道，“自然记得。几乎每一日，我都会来。”
　　听罢，弦华抿嘴一笑。“走吧，我请你吃包子。”
　　漓溆还未反应过来，又给弦华抓住了手腕，擦着别人的衣裳穿过半条街来到一家包子铺前。这里，漓溆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弦华要了两个包子，递给漓溆。“拿着。”
　　漓溆看看包子，再看看弦华，问道，“这不是你拉我出来的目的吧？”
　　弦华笑而未语，转身向卖包子的老伯要了一个包子。他似乎不愿立刻回答漓溆，吃完了包子以后他说：“原来街上的吃食也不错。”
　　“是啊。”漓溆并没有吃包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什么也不想吃。
　　“怎么？你不再喜欢了？”见漓溆未吃，弦华好奇地问。
　　“不是……应该说，有主见以后就没再吞下过荤的。”
　　漓溆和弦华走在街上，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那……那个时候。”他回忆起了五年前那次，自己可是命下人买了一大纸包肉包子。
　　“我……”漓溆没有把话说完。
　　那个时候他把大部分包子在路上分了以后，剩下的几个给了他娘。漓溆想，如果现在把这件旧事提起，应该不太合适。
　　“你还没说，你让我出来，到底是为何？”漓溆问道。
　　摆开罗扇，想了一会，弦华说：“为了让你帮我寻他。”
　　漓溆停下脚步，弦华察觉到后也停了下来，转身投以漓溆带着疑问的眼神。
　　“他？沈……皓？”
　　“没错。你跟我来。”
　　说完，弦华就近进了一个茶楼，漓溆并没有多想就跟着走了进去。待坐好了茶也上来了，弦华才开始把话说得明白。
　　“你可知江湖上人传的‘青衣执剑’？”
　　“……不知。”
　　“我信你，今日才会将这些告诉你。”抿一口茶，他接着说道，“但假若你真同他人……呵。”一声轻笑带过了弦华下面的话语。
　　想到他的话，漓溆就觉好笑，只是这会不便失态。他只得婉言相问，“你又怎笃定我值得你相信？”
　　放下茶盏，弦华用扇尖点了点漓溆放在桌上的右手。他说：“因为……这个人是你。”
　　弦华的话刚说完，忽然有女子凄厉的喊声响彻茶楼。漓溆猛地一震，他显然是被吓到了。“怎么了？！”他不安的看着弦华。
　　“不好……说不定……”弦华看起来是在想什么的样子，目中露出凶光。
　　“出人命了——快来救人啊————”
　　整座茶楼开始沸腾起来，弦华二话没说就离开了阁座，他打开了门，目光在搜寻着。一听是出人命的事，漓溆的心先漏了一孔。他跟在弦华身后，生怕走散。檀木梯级上站着许多人，想要快些下去也不容易。
　　“借过，借过！”
　　不停地清除阻碍，弦华犹如一条游龙，身手矫健。
　　“啊——”
　　漓溆本想快些跟上，可是一脚踩空，整个人跌在了阶上。弦华在情急之下还是听见了漓溆的声音，他一看漓溆的情况，就立刻倒了回去，向漓溆伸出了一只手。
　　“站起来！他说不定还没走远。”
　　犹豫片刻，漓溆忍着左脚脚踝的不适，凭自己的能力站了起来。
　　“我的儿啊——你说你怎么就……怎么就……”拨开层层人群，中央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在恸哭，她搂着一个年轻男子，喊得好不伤心。“你让为娘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围观的人有的沉默不语，有的窃窃有词，其中更不无指指点点的。
　　“听人家说这女人的儿子好花柳！看这次，啧啧。”
　　“死有余辜啊，只是，这死相真是惨……”
　　漓溆正在艰难的突破阻碍，弦华就从人群中出来了。
　　“别看了，我们走，去追他。”弦华抓住漓溆手腕的手被漓溆猛地甩开，弦华有些吃惊。“怎么？”
　　“我的脚已经不允许我帮你去找他了，也许，你还欠我一个理由。”
　　“什么？”
　　“我没什么特别的能耐，你为什么要我帮你找他？难道……你时隔五年回来，为的只是要我帮你找他？”由于脚的不便，漓溆站不直，他只得侧着身偏着头，询问弦华从几天前他就想要问的问题。
　　“当然不是。他会把自己的真名告诉你，定有他的道理，说不定，你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所以……”
　　弦华忽然看见漓溆左侧的发丝以后有一张模糊的人，那人在冷笑，颈下的青衣若隐若现。待弦华定睛一看，几层人群后的青影不见了。“留步！”他惊喊一声，接着便从漓溆的视线里消失了。
　　女人哭声愈加凄厉愈加响亮，官府的衙役很快就来了，一个个一脸睡意蒙蒙的样子。漓溆一步一停，慢慢走出了茶楼。自己本不是个好事者，可现在不得不在意起一些事情来。出了茶楼以后，漓溆找到了包子铺的老伯，听漓溆问起有关青衣执剑的事情，他可是兴致浓佳。
　　“看来漓溆真是个读书人哟！青衣执剑这名号在江湖上可是很出名的，被杀的人留伤不流血，那脸上的表情啊……真一个吓人。”
　　“那他为什么要杀人？”
　　“这啊，传言都不是一个样。有人说他是个剑疯子胡乱杀人，也有人说他专杀犯事的人为民除害……”
　　青衣执剑即是沈皓，沈皓即是青衣执剑，只不过，知道他真姓名的人寥寥无几。越听他的事，漓溆越是觉得茫然。自己真是绝了这些事太久太久了吗？抑或，自己从未去留意过。什么朝廷什么江湖？他一概不了解。读遍书万卷，便可通晓世事——他一直这么以为。
　　回去的路上，漓溆发现自己的左脚已经肿的不成样子，他觉得难受，更觉得可悲。今后，究竟是会平淡终生还是沉浮海中？对于今后，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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