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橙黄橘绿时》沐童

45、第二十四章 不行

　　8月初，张一川发来微信，问要不要到“青羊吧”坐坐？几个朋友一起聚聚。“青羊吧”就是上次去过的隐在最繁华市中心的一条短巷里的茶吧，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出处是什么，怪怪的一个名字。

　　又是个周末，这回苏樱进去的时候，上次见过的那个小妹和另一个看起来成熟但分不出具体年龄、气质很独特的长发女子，正在楼下忙碌，看到苏樱进来，该女子上前来自我介绍：您好！我是欧阳，是这里的负责人，请问您是？小妹居然还记得她，“经理，她上次来过，是老板的朋友。”“哦，好的好的。因为今天只有一个PARTY预定, 所以我要问清楚。请别介意，请上楼。”

　　楼上已有那么几个人了，他们随意地三两交谈着，或站或倚或坐。这些人，苏樱都不认识，都比较年轻，二三十、三四十的样子，而且，身材都甚好，脸也长得俊，可能都是张一川的圈中朋友吧，而在这些俊男靓女中，苏樱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张一川，他并没有像影视剧中描绘的“PARTY”男主人那样地左右逢源、周旋于众人中间，而是只跟一个极其高瘦的小胡子男倚在窗边交谈，他双手插在西裤裤兜里，流露着哑光特有光泽的白衬衫，一半随意地束进裤腰，一半就耷拉在西裤外面，颇有些潇洒，又流露出几丝贵气。苏樱想，这么多人里，他看起来最年轻，却也是那样老练，这是入行早的好处吗？人群中还是数他最出挑啊，当然也可能是自己只认识他，眼睛里先看到的就是他吧。
　　苏樱也是经常参加各种商务活动的，在那些场合，见到的大多是西装革履、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职场人，基本都带着自己的工作任务，或者商业目的，与会人员年龄虽然老中青都有，但最受欢迎的，往往都是些中老年人，因为他们，往往是手握实权、杀伐决断之人。
　　而今天的小聚会，人总共就八九个，都比较年轻，又不带主题，所以大家非常随意，茶吧中竟然还备了红酒，而且是档次极高的红酒。照理说，苏樱应该更自如才是，可实际上，苏樱却提不起几分兴趣，其实苏樱对于所有的聚会，兴致都不高，只是完成任务而已，而这次没有什么任务，反而很放松地任由自己疲倦。待了不到两小时，就先离开了。就当是平淡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
　　回去补了一个午觉，打开电脑，开始加班。前面的项目过会了，自己再整理整理资料。这几年来，自己的人生中，工作就是绝对的重心。要挣钱呢，还有房贷呢，爸爸希望提早把房贷还了，那就顺他的意。

　　那个方庆昀似乎对自己有些特殊好感，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里，微信约了她几次饭。方庆昀就是那个瘦高男子，三十出头，是租张一川楼下铺面的那位做设计的海归。苏樱对他印象就是停留在极其瘦高，那天他穿什么衣服、脸长什么模样都记不起来了。
　　苏樱对于工作解触以外的所有人际交往，都淡薄，尤其是跟陌生男性。这是张一山走后留下的后遗症。自己好像已经缺失了这方面的人际交往能力。
　　苏樱诧异于方庆昀对自己有特别的好感，回想当天，自己只是跟大家打了招呼，基本没有跟几位男□□流什么，包括和张一川，也没有多讲话，反而是跟吴佳妮，多聊了会儿。吴佳妮，是那位吴老师带来的，吴老师是张一川这次新片的艺术指导、礼仪指导，是戏剧学院的副教授，也客串拍戏，这次在新片中说是演了一位军医。吴佳妮是吴老师的侄女，刚刚艺校毕业，正被叔叔带着进娱乐圈。吴佳妮长得清秀水灵，尤其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波光粼粼，盛满了要说的话，比如，对张一川的崇拜，她自称是资深“串串”，是张一川的铁粉。年龄虽然不大，可是吴佳妮还是有些沉稳的，看到苏樱一个人，来和她多聊了会儿天，说还以为苏樱也是演艺圈里的，或者是张一川工作室的工作人员。所以，对于方庆昀，除了介绍时说是楼下装饰店的老板，这个上次听张一川提过，所以有些印象外，其他真的没有任何感觉了。
　　苏樱拒绝了方庆昀，先两次借口工作忙，方庆昀随后顺坡下驴，说那就喝个下午茶，苏樱干脆直接拒绝，连理由也不想说了。
　　晚上，张一川打来微信语音电话。
　　“苏樱，老方说几次约你，你都拒绝了？”
　　“对啊”
　　“为什么？大家都是朋友，互相给个机会嘛。”
　　“给什么机会？我可没兴趣……难道，你组织的所谓PARTY, 是那种性质的，‘联谊会’？”
　　张一川被她的突然的犀利噎住了，“喂喂，别误会啊，我很少组织聚会的，没有任何目的……你今天，情绪不好？”
　　“没有。就是没兴趣。
　　喂，那个戒指，索性你帮联系好，我自己过去拿？”
　　“戒指啊，我去拿，我下次去拿。其实，老方条件挺好的……算了，我后面跟他说下，让他死心吧！”
　　苏樱今晚的工作，继续不下去了，心里乱乱的，其实，这两个月的时间，心里一直都有点乱，烦躁得很，事情起源于“代孕”“人工授精”“冻精冻卵”以及“试管婴儿”这些跟辅助性受孕相关的信息。这次聚会时，视线跟着张一川转的时候，发现他除了那张脸跟一山相像外，气质方面完全不像，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又觉着有些失望。今晚，接了他的电话，自己是好像有些气性上来，更是烦躁不已，脑海里纷乱地闪过好些念头，手指不由自主敲出这些话：
　　“张一川，你别搞那么有的没的。
　　我、我要向你买精！”
　　“啊？”他发来一个自己的表情包，回复很快，显然完全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要向你买精！精子！我想要一个像一山的孩子，外表像就好了。”一口气说完，停顿了一下，对方没有消息，估计把对方炸晕了吧。自己也要晕了、疯了！
　　“可以吗？！”
　　不可以！你毛病吧！苏樱心里已经回答好了自己，自己的念头疯狂，对方没必要回应自己这个疯子。自己真是疯了！他若说一千万，我看你买不买？疯子。
　　对方果然没有回复。说不定对上自己这个疯子，对方把自己删除“好友”都有可能。
　　坐在电脑前愣怔了好一会——如果，这样，也挺好，也能彻底绝了自己的疯念。
　　将手机锁屏，站起身来，去浴室洗澡。
　　浴室里热气蒸腾，苏樱靠在淋浴房一侧的墙壁上，感受着背上传来瓷砖特有的凉意，身前身后两重天，给她带来无法言说的刺激感，头顶泻下的水流，又给痛楚混沌的脑子一个清醒的机会。真浑啊！居然就这么跟他说了！自己这一阵子纠结难解的心结，就这么直截了当真告知了他！于自己而言，他其实就是一个小屁孩，当然，已经是一个长大了些的、且生活“多姿多彩”的屁孩！
　　说也就说了，就当做了一个梦！发了一次神经！还想怎样呢？还能怎样呢？

　　这一场澡，苏樱洗了很久，看着镜子前自己湿发凌乱的样子，苏樱懊恼、羞愤、痛苦，甚至再一次产生伤害自己身体的冲动！极力压下心中的“魔鬼”让自己平复下来，不可以，不可以，你已经痊愈了自己的心理，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都要爱自己，这是自己对着一山的墓地发下的誓言。
　　做好心理建设，吹干头发，回到房间，甚至还报复性吃了几颗前一日外卖送来的提子。然后坐到沙发上。解锁手机锁屏状态，发现居然有未读：
　　“行。只是，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可能看自己没有回复，过一会儿，又发来一个“？”
　　又过了约半小时，发来，“告诉我，该怎么做？”
　　苏樱倒惊呆了！
　　纳尼！他居然肯？
　　这是自己未曾想到过的，他居然愿意！愿意接受这么无厘头、这么近乎荒唐的提议！
　　也是，他一个荤素不忌、男女通吃的人，几颗精子算什么，而且，零成本！呵呵。
　　“多少钱？”
　　“啊？”再一次发来自己的代表疑问的表情包。接着，“十万吧”，他发来。
　　十万，加上医院费用估十万，自己承受得起，大不了不提前还贷。苏樱飞快地计算，脑子热得一塌糊涂。
　　“好。那等你空时去做个体检，体检内容我随后发你。然后我们一起去见诊。”
　　接下来，苏樱百度“试管婴儿”流程的时候，才发现过程好复杂，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对于男性来说，还算比较简单，但对于女性，真是太多事情了，之前没有考虑过这些，现在要真实施的话，会带来太多问题，比如，检查项很多，比如，要先调理身体，再比如，双方时间要调节好……可以吗？现实吗？张一川的行程可是极其不稳定，天哪，苏樱觉着自己真是幼稚、无知透顶。
　　但“有一个像一山的孩子”，这个念头是顽固的，支撑着自己去了解这个事情。
　　网上的信息不知精确度有多少？医院里居然可以用精子库的精子，费用只有几千元，如果用国家精子库的，有的甚至免费，看来张一川是随意开的价，不过也是，你是非要他的，他又是万千少女的偶像，这个价格还不是随便说？不过这样也很好，当成一笔生意，反而清爽简单。自己和他的认识，本就是因为一山，现在向他买东西，买卖双方的关系，倒是简单明了，至于价格，愿打愿挨，倒是两相宜。
　　第二天，又收到张一川微信：“我这两个月只有这几天在海城，后面要进一个新的剧组，可能全封闭。如果你真想这么做，那么就这几天去医院？”
　　于是，苏樱在还没有充分做好准备的情况下，简直稀里糊涂地就约好了医院的专家，平生第一次，苏樱要去做一件了解不透彻、完全没有把握的事情。回想过去的二十多年里，自己的印象里，就没正儿八经地去过几次医院，至于很小的时候，妈妈说自己也经常生病，但那时的自己是没有印象的，现在居然去医院，去做这么一件事，自己也觉着匪夷所思，但又充满狂热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