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呼唤你的名字》石希

6、第六章

　　女生108宿舍乱成了一团麻。这是一栋年代比较久的宿舍，怎么也得有几十年历史了，外观很有民族特色，雕梁画柱，飞檐走壁那种，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老了，寝室里还是木地板，走路都带着嘎吱嘎吱的响声。宿舍里没有厕所，只在每层楼左右两端各有一个公共厕所，十来个蹲位，庆幸的是，厕所有隔间，还有个简易的门，只是里面的插栓经常是坏的，上厕所的时候，要用手抵住门，以免他人不知里面有人，推开就尴尬了，但这种推开门，看到里面有人蹲着方便的事情，也并不少见，事实上时常发生。厕所外面是洗漱区，平时洗个脸刷个牙也要跑到这里，极为不便。另外也没有像新宿舍一样规范的大门，宿管在一楼大厅，由两个阿姨看守。

　　双号的宿舍，像108，正对着学校东门进来的一条主干道，宿舍与主干道之间，只隔着几米宽的花草道，也就是说男生如果有心，走几步就能来到女生一楼宿舍的窗口，能看到女生宿舍内部的情况，所以几乎所有的一楼宿舍都挂着布帘子，白天窗帘也是拉下来的，偶尔才掀开透透气。五颜六色，不同形状风格的窗帘，倒也成了一道特殊的景观。

　　这些种种的不便也就算了，最要命的是，这种老楼，有老鼠！尤其是一楼，简直可以说老鼠泛滥，据说开学前，宿管科专门组织整治，还是没能完全根除，老鼠这东西，繁殖又快，真是弄得女生们苦不堪言。

　　一天上午，林楠起床冲了一杯豆奶，准备吃早餐，发现昨晚准备的面包，已经被老鼠咬得不成样子，她把这个悲惨事件告诉了室友们。

　　柳冬：“我早就发现了，我的裙子，我最喜欢的那条连衣裙，被老鼠咬了一个洞，气死我了！”

　　王念茹：“我的桃酥也被老鼠啃了，唉。”
　　.........

　　大家七嘴八舌，诉说着自己悲惨的经历。

　　林楠：“日子没法过了，得跟宿管阿姨反映反映。”

　　韦依凤：“别的寝室早给宿管那边反映了，宿管也没办法，凡是去反映的宿舍，每个寝室发几代老鼠药，药也没什么效果，说不定是假药也未可知。”

　　艾琳娜：“是啊，我昨天路过那儿，看见一个女生跟宿管阿姨说，药不好使，想养一只猫捉老鼠，阿姨说，学生不允许养。什么事儿嘛？她能养，我们不能养。你们看她那只黑猫，哪天不在咱们一栋门口睡觉。”

　　吴天娇：“那怎么办啊？别说还吃咱们的东西了，想起老鼠就恶心。长期下去，会不会传染病菌啊…..”

　　林楠：“是得想点办法了，不能靠宿管科那几袋假老鼠药。”

　　柳冬不愧是室长，马上提出自己的应对策略：“我认为吧，我们得自己想办法处理，不能等着宿管科那两位成天打瞌睡的阿姨。这样，我们每人出十块钱，作为寝室公费，用这钱出去买点老鼠药，剩下的嘛，下次再用，或者....出去小东门买米线，每人一份，怎么样？”

　　“同意！”

　　“同意！”
　　.....................

　　那时候学生的生活费，大约是200-500元一个月，家庭困难的学生，大多数一个月只有200-300元，父母能给到500元的，都比较少。当然也有一个月花七八百，一两千的，那是特例。女孩们就这样商量好了，由寝室自费解决老鼠问题，钱都收齐了，准备下午出去买。可还没到下午呢，又发生了另一件事。

　　韦依凤午睡正酣时，听到声嘶力竭的尖叫声，这尖叫声不但把她的美梦吵醒，还造成严重的后果......她从上铺滚下来了，直接砸在地上，摔得不轻。这尖叫声来自下铺的吴天娇，这时候她还在歇斯底里，刺耳的声音最终把整个寝室都吵醒了。韦依凤爬起来握住吴天娇的手，她的身体还在哆嗦：“老鼠，我被老鼠咬了！”她颤抖着说。

　　韦依凤：“怎么回事儿？”

　　“我睡觉的时候，被咬了。”

　　“啊？你的手流血了。”

　　女孩们也已经围到她俩身边。林楠：“得马上去校医院打针！”

　　王念茹：“对对对，被小狗小猫咬了都要打针，别说老鼠了。”

　　柳冬过来把吴天娇扶起来：“走，我们去校医院。”韦依凤和柳冬，一左一右，睡衣都没换，扶着吴天娇去校医院了。

　　女孩们换了衣服之后，也跟着过去。你说这宿舍，老鼠嚣张成什么样了，大白天都敢出动，咬伤女同学。

　　到了医院，校医简单查看了一下吴天娇的伤口，发现没有那么严重，只是被老鼠抓伤，有几道浅浅的抓痕，流了一点血。吴天娇本来就怕老鼠，又是成长在娇生惯养的教师家庭，这一吓非同小可，医生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她大哭起来。

　　“这破大学我不读了，我要回家。”

　　林楠：“胡说，好不容易通过了魔鬼高考，考上了大学，怎么能不读。”

　　女医生安慰她：“没事没事，同学，别担心，我正在给你消毒。你这个只是被抓了一下，处理了就没事了。”

　　吴天娇还在哭诉着：“咱们学校条件怎么这么艰苦啊，室长，你说我要是出去租房子住，能行吗？”

　　柳冬：“我估计吧，原则上是不行的，你想，总不能每个学生都搬出去住吧，再说了，你出去住，辅导员肯定会说不利于班级管理，通知什么事情，也不方便呀，还得派人专门去通知你啊，再等等吧，学校正在盖新的女生宿舍了。”

　　艾琳娜：“是呀，室长说得有道理，再说了，你一个人出去租房子，就等于放弃了和同学课后相处的机会，你的大学也会留下遗憾的。”

　　王念茹：“我也听说新宿舍快盖好了。”

　　吴天娇还在呜呜咽咽：“谁知道什么时候能盖好啊！”

　　女医生：“快了，这个工程预计200x年年底完工，你们大二应该能住上新宿舍。”

　　吴天娇：“啊？.....还有这么久啊.....”。

　　和女生宿舍的悲惨遭遇，还有黄艾丹的窘迫相比，杨易的大学生活就太幸运了。对于他来说，大学比他想象的还要美好。从此，他的生活里，多了一个人。周墨云，他隔着院墙就爱上的女孩，在这个身心躁动不安的年纪，点燃了他内心所有的渴望与冲动。像，像什么呢？周墨云是柔情似水的，当然也是美的，按照杨易的说法，周墨云给他的感觉，就像风吹栀子花，此时他的心情，犹如大夏天喝可乐还加了一块冰。他住在新修好的男生宿舍，不用饱受鼠患之苦，他还和辅导员有一位共同的朋友。这一切，好像是上天洞悉他的心事，专门按照他的意愿打造并分配的。今天他的精神尤为振奋，因为，他又约到了周墨云。

　　周墨云和他约在图书馆前面的荷花池见面，所谓的荷花池，是本校学生对这个小荷塘的习惯性称呼，这里是学生们谈恋爱的最佳场所，两个长方形的荷塘左右并列，中间被一座石砌木栏杆拱桥隔开，此时荷花尚未完全颓败，有几朵稀稀落落地立在泛黄的半干枯荷叶间，荷塘四周遍植柳树。两人坐在石凳上，周墨云带来了一本英文原版的《拜伦诗集》。杨易拿在手里翻阅着：“你喜欢读诗啊？”

　　周墨云觉出来了，杨易说话的声音，是耿措州的那种味道，但很好听，粗犷中带着很大比重的沉稳，洒脱中不无沉着。

　　“嗯，小说我也喜欢，好的作品我都喜欢。”

　　“拜伦的诗.....你最喜欢哪一首？”

　　“If you were a tear drop
　　In my eye,
　　For fear of losing you,
　　I would never cry.

　　And if the golden sun,
　　Should cease to shine its light,
　　Just one smile from you,
　　Would make my whole world bright.”周墨云用流利的英文背了出来。

　　“英文我就不擅长了，翻译翻译？”

　　“ 如果你是我眼里的
　　一滴泪，
　　为了不失去你，
　　我将永不哭泣。

　　如果金色的阳光，
　　停止了它耀眼的光芒，

　　你的一个微笑，
　　将照亮我的整个世界。”

　　杨易：“好诗！”
　　接着又从周墨云手里拿过来那本书，仔细看了一遍这首诗。

　　杨易：“你不会哭泣，我保证。”杨易没有想到，周墨云不只是拥有栀子花般的容颜，这个女孩很不一般。杨易也是喜欢看书的人，不过读得比较多的，是中国文学。国外的文学作品，除了一些经典名著之外，没有时间读太多。后来杨易问过周墨云，怎么大一就读原版书，周墨云说，她高中上的是外国语学校，那些基础的东西，已经熟悉了，她现在的重点，主要放在阅读经典文学作品上面，这一来，他们俩的话题就多了，不管哪国文学，都是文学。周墨云来自一个江边小城，家境不算富裕，可她的父母望女成凤，不惜一切代价将她送进本市的外国语中学，原本的目标，是让她考北京外国语大学，可她高考前生了一场病，冲刺阶段没充分复习，影响了整个成绩，落到了这所民族院校，她也不愿意复读，父母不得已，也只好依了她。

　　傍晚时分，田霏终于处理完白天杂七杂八的事情，回到办公室喝口水，想休息一下！刚好六班的辅导员陈老师从外面进来：“田老师，你还在这儿啊，你快去看看吧，你们班某色尼坤在操场上烤肉！”

　　“什么？”田霏放下水杯小跑着到操场，果然远远地看到东边角落一侧，草地上有人架了篝火，靠近一点就看清了，是某色尼坤，赵成浩，还有班上几位男生。

　　看到辅导员来了，大家都有些惊慌，此时退也没处退了，后面是一堵水泥墙。

　　田霏：“谁烧的火？”

　　没人回答。

　　某色尼坤：“怎么啦？辅导员，《学生手册》没说不能在学校烧火做烧烤啊，真的，我仔细背了很多遍，没有这一条，绝对没有。”

　　“这可都是草地啊，某色尼坤，并且这是操场，公共场所，每一条都得给你写清楚吗？你没点正常人的思维吗？”

　　“不就烤个肉吗？辅导员，至于这么紧张吗？这小草，不是有诗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嘛，明年春天，保准还茂盛着呢，你瞧这灰，好肥料。”

　　“你的柴火哪来的？肉哪儿来的？”

　　“柴火….我在那边工地上捡的呀，还有很多呢。肉….我看到一食堂的厨房有很多，就拿了几块儿…嘿嘿…来来，辅导员，你尝一串，咱这烤肉技术，比小东门那几个新疆小贩可强多了。”

　　田霏板着脸瞪着他：“刀给我！”

　　某色尼坤：“什么刀啊？我没刀啊。”

　　“交出来！”

　　“辅导员，我真没刀。”

　　“你没刀，那肉片咋切的？”

　　“我那是用牙齿咬成小块儿。”

　　“别跟我废话，赶紧拿出来。”

　　某色尼坤磨磨蹭蹭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小刀：“别啊，辅导员，这是我妈妈送给我的小刀，辟邪用的！我离家的时候，我妈妈特别嘱咐，每天都要带在身上。”

　　田霏把小刀抢过来：“你第一天入学，我就跟你讲过，学校禁止带刀，你明知故犯！你爷爷给你的也不行，我先替你保存着，毕业的时候和毕业证一起还给你。”

　　“是，是，辅导员，是不能带刀，我想起来了。可不能烧火烤肉，这一条，还真没有，也没人告诉我这事儿不能干啊。”

　　田霏提高了嗓音：“某色尼坤，你给我住嘴！你们几个也是，瞎胡闹.......”她失望地看着低头缩在后面的几个男生。

　　“某色尼坤叫我们出来吃烤肉，我们也不知道操场上不能烤肉啊......”朱建小声辩解。

　　田霏：“行了，赶紧把火灭了，把草地打扫干净！下不为例。弄完立刻给我回宿舍，每人写一份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