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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变故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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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一片死寂。
阿越先反应过来,抓住盛临的手臂,急声道:“你在说什么呀!”
盛临不可置信地望向阿越,低吼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不留名’的反应很清楚了!他——”伸手指向柳浪:“他碰不得那剑!!”
是啊,柳浪是妖精,怎么能轻易触碰道门的法器。
这世上能容忍他随意使用的,从来就只有柳闻莺的觅晴,和聂冲的无遗。
是他太大意了,这些天和聂冲在一起的时候,无遗从未产生过敌意,连先前在伏雁山的烫手触感也不再有。以至于他彻底忘了这茬,忘了他与道士,甚至是寻常人都完全不同的事实,竟主动伸手去拿道士的佩剑。
盛临咄咄逼人:“为什么‘不留名’会对你产生这样的反应?顾恩观那么多屋子,为什么赵恕偏偏出现在你的床底下?次次都是你,你解释得清吗???”
辛错忍无可忍:“闭嘴!你们发什么愣,看不出来他今天不正常吗?还不快把他抬走?!”
盛临却不肯闭嘴,红着眼看向暴跳如雷的辛错,心一横,忽然扑上前去,攥住柳浪的衣领:“你就说,你是不是妖精,你是不是!你快承认吧!!!!”
柳浪垂眼看着盛临,默了片刻,道:“我是。”
盛临未料到柳浪竟如此直白地承认了,愣在那里。
周围弟子亦大吃一惊,脸色齐刷刷变得雪白,又齐刷刷转头望向他们的师父。
辛错目瞪口呆,这厮竟然直接放弃抵抗缴械投降,就轻轻松松地……承认了??
柳浪任由盛临攥着衣襟,面色平静如常:“我是妖精,你想怎么样?”
这话落到盛临耳中,和挑衅没什么区别。但他看得出,辛错和小郡王没有丝毫惊愕,流露出的,似乎全是对他此举的愤怒。
他们为什么不震惊?是早就知道这人是个妖精?
师父为什么生气?盛临心中一冷:难道……是责怪我将这妖精的身份捅破了么!?
他尚未想明白前后因果,忽然手腕一阵疼痛,十指顿时松开,踉跄着倒退。
小郡王。用剑柄敲了盛临的手腕,迫使他吃痛松手。
盛临按住手腕,难以置信地嘶声道:“你们为什么……他明明是个妖精,你们为什么要维护他?你们还是修道之人么!”
“他是妖精。”聂冲道,“所以呢?”
盛临瞠目:“所以……所以应该将他就地正法,以绝后患!”
聂冲冷笑,道:“绝什么后患?”
盛临一怔,他本不想回答,但聂冲的威势却在无形中压制着他,迫使开口:“他……他迟早会害人的……他和那琴妖一样,都是会害人的!”
聂冲道:“是么?你亲眼见到了?”
盛临无言以对,挣扎道:“师父的死和他有关,紫台观的案子他也有参与,现在赵恕又刚好在他的床底下被发现。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么!?”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他跟那琴妖是什么关系?”聂冲道。
盛临点头:“没错!”
聂冲:“我不告诉你。”
盛临:“……你!!”
聂冲:“我们辗转四郡,为什么要把辛苦查案的结果告诉你?欠你的么?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结丹了么?危急关头你起过任何作用么?”
盛临:“可他又有什么作用?他是个妖精,难不成还会帮你们去搜捕同类?”
傅流英一跃而起,跳到盛临面前:“恩公当然有用!恩公救过我,还救过郡王殿下!他救过好多人!”
盛临一愣,嘴角艰难地抽动了两下:“他就是个妖精罢了……”
“是。”聂冲道:“他就是个妖精罢了,若要说他跟寻常人有什么不同……”
他回过头,将柳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柳浪被看得有点想笑,但这种庄严时刻,他还是尽力忍住了。
聂冲接着道:“那就是他比别人都倒霉。”
柳浪:“……………………”
虽然……但是好像也没说错啊?
聂冲道:“倒霉也算过错?”
盛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转头盯着柳浪,声音里带了些哭腔:“你那时候……为什么要去找师父?你到底有没有骗我?”
“对不起。”柳浪轻声道。
他已经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刚刚他对上盛临的目光,一时间感到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个在火光举剑向他刺来的少年,也是这样带着哭腔,恶狠狠道:“……你骗我。”
真可笑,寻常人只要安分守己、老实过活就会被视作“好人”,而他却要通过救人、通过协助道士缉拿别的妖精,来证明自己不是坏人。
即便如此,这世上的大部分人,依然不相信他。
柳浪觉得很累,不想再说了,他忽略了顾恩观弟子们惊疑不定的眼神,忽略了盛临、傅流英、阿越。他转头看向聂冲:“殿下,我们走吧。”
聂冲:“好。”说完,握住他的手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聂冲回过头,遥遥望向被人架住、仍满脸不甘的盛临:“你知不知道那琴妖是谁杀的?”
盛临:“……谁?”
心头一动,想:不是,你么……?
聂冲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和柳浪一起走了。
但从他的眼神里,盛临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身子一软,顺着墙根蹲了下去,抱着头喃喃道:“可他明明是个妖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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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浪与聂冲收拾好行礼,准备出发去通知鹤兰观的时候,辛错急匆匆赶了过来。
“阿恕醒了,没有大碍。他说那天傍晚走在路上,忽然感到一阵妖气将他团团罩住,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是谁就昏了过去,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柳浪料到对方不会露出马脚,所以也没什么吃惊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走了,这里麻烦你了。”
辛错:“盛临跟岳榷相依为命多年,感情很深,多次跟我说起要给师父报仇。而且在雁丘我俩不还没见面呢么,我以为“丹先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江湖人……所以,就跟这些没去的小辈解释说是郡王破的案。这孩子知道你在场,越想越多,就钻了牛角尖。”
柳浪“嗯”了一声,道:“你那些徒弟如今也知道了我是什么,你打算怎么办?”
辛错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道:“你只管放心,不光是我,阿越他们也会为你说话,没人会对你怎么样。再者说了,”
他颇为得意地甩了甩脑袋:“我教出来的徒弟,当然会比林子昂那厮教出来的明事理,我把是非讲清楚,他们就明白了。”
“盛临现在不就是你的徒弟?”聂冲一句话戳穿了他。
辛错辩驳道:“他之前是林子昂的徒弟,后来又给那疯了的岳榷使唤几年,最后才流落到我这,我教他不到一年,能一样么!”
也是。柳浪心想,盛临曾在林子昂门下问道,“凡妖精必该死”这种言论,很像是林穹会灌输给门下弟子的。
二人再次上路,目的地:永宁郡内第二大城——金骁城,鹤兰观。
御剑途中,柳浪继续思考:舍兰的目的,是什么?
他断不会白白浪费妖力去帮助那些小妖,也不会只是驱使他们做一些徒劳无功的事。若只为制造混乱,向妙光寻衅报复,却把事情弄得这么麻烦,这完全不像他的风格。
聂冲的声音传来:“你还在想,为什么他杀了那几个结丹的道士,却放过阿恕?”
舍兰对前几个结丹的道士极其狠毒,一个活口都没留。照常理来说,老虎连驯鹿都能轻易咬死,为什么会白白放弃已经落到嘴里的幼兔呢?
柳浪:“如果他杀前几个人是为了金丹,那又为什么会盯上阿恕?阿恕年纪那么小,一看就知道还没结丹。那些妖精竟然这么好心,将他送还到顾恩观里,也不怕被辛错发现?”
“若是好心。”聂冲道,“就不会刻意将他藏起来,封住穴道,不让人发现。”
柳浪道:“这点我也想不清楚。他到底要阿恕活着,还是死?似乎……”
他顿了顿,眉头微蹙:“阿恕的命,像是把握在我们手里似的。”
聂冲:“此话怎讲?”
柳浪:“如果我们能尽早发现,阿恕便无碍;如果我们一直认为阿恕不在观内,就永远不会想到搜查顾恩观。他的穴道被封死,无法求救不能动弹,会一直呆在那里直到饿死,尸体腐烂发出臭味,才会被人发现,到了那时……”
到了那时,辛错必会垂首顿足,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早些搜查顾恩观,因为如果能早点搜查,阿恕就不会死。
如此看来,舍兰像是再用这小道士的命戏弄他们,指引他们参加一场,与阎王比拼速度的“游戏”。
聂冲握住柳浪的手,低声道“是萧恬。”心念微动时,传音术起——
“那个弟子找到了……已经死了。”
聂冲:“怎么死的?”
萧恬:“和赵恕一样,捆住手脚封锁穴道,藏在他家乡附近一座道观里。那道观很小,只有三名道士,刚好都外出查案去了,直到今天早上才回来,他们一入静室,便看见那弟子的尸首……”
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若是能早点发现就好了,镇上的仵作说,他身上没有伤口,是被活活饿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