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甜汤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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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这天终于放了假，罗正伟出门的时候只说是办点事，本想坦白是去见所谓的“相亲对象”，但看小闫一大早就支起画架子开了工，迅速沉浸在创作中，又不想拿这事扰乱他的节奏，反正也是去拒绝的，应该算不上“出轨”吧？
和姑娘约的地方是家小咖啡馆，他提前到了，比起咖啡，这家店的爵士乐更合他的胃口。
不好意思，来晚了一点。
因为介绍人发过彼此的照片，再加上罗正伟还算出众的长相，她一进门就认了出来。
她在他对面坐下，偷着打量了一下，感觉对方应该是个好人。条件什么的都已经熟悉了，家里对罗正伟的职业其实不大满意，不过大姨说了，这小伙子虽然在刑警队，但也就是挂个职，平时没那么忙。
没关系，你看你喝点什么？罗正伟礼貌地笑了笑。
有手冲么？她看罗正伟自己也还没点单，默默给他加了一分。
我给你问问。罗正伟招手叫了服务员，自己则要了杯最普通的美式。
耶加雪啡。她又细细跟服务员讲了点什么，不过罗正伟没仔细听。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个烧杯样的容器，和两个小玻璃器皿。
要尝尝么？她斟了一杯递给罗正伟。
不了，谢谢。我不怎么懂这些，喝起来都一个味。
她有些遗憾地把杯子收了回来，抿了一口，又撩了下头发。你是不是挺抵触相亲的？
嗯？
我是说，看起来你好像并不情愿，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相亲，这种模式也就是家长觉得好，大部分人还是希望能顺其自然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吧。
罗正伟点了点头，他知道她是个护士，这个职业在相亲市场上算得上抢手了，再加上还是独生女，家庭条件也和自己差不多。所以老爸老妈要求他一定要来见一见。
他和她对视了一眼，感觉她和照片上并不怎么像，这也容易理解，只是他对女人的相貌从来不怎么关注。
来见面，多少有些不妥，其实打个电话或者发个消息拒绝，比现在面对面坐着却没话说要好很多。
这事要靠缘分。罗正伟说，家长普遍都比较着急，其实时代不同了，现在咱这个年龄的，没结婚的有的是，搞不好以后不结婚、没孩子的反而是社会的大多数。
听他这么说，她好像挺吃惊，我还挺喜欢孩子的，也很想早点进入家庭，相夫教子。
这主意杨猛也给他出过，去他那里找乐子的男人，不乏有老婆孩子的，然而罗正伟做不出这种事，在他看来这称得上丧尽天良了，一方面他不愿伤害无辜的女人，另一方面，他和闫严之间也绝不仅仅是图一时享乐的关系。
在他心里，那是他真正喜欢的人。现在她正在描述的，向往的生活，他只会选择一个人。
不好意思，罗正伟掏出手机，是队里的电话，我接一下。
罗正伟，你小子不会还在睡大觉吧，都什么时候了，赶紧回队里，找到那个漂子的弟弟了。
老刘的大嗓门隔着电话也震耳欲聋，罗正伟还纳闷，没让他帮着演这一出啊，怎么演得这么真？
有工作上的事情么？
她倒是通情达理，要不先去忙，咱们可以下次约。
罗正伟惦记着老刘说的大事，挂了电话还是坚持说了结束语。
你也看到了，我这个工作并不太适合家庭生活，实不相瞒，我自己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这些事本该提前说清楚，耽误了你的时间错在我。
他诚恳道了歉，去结账的时候又跟服务员下了一单，是他们店里的招牌，肉桂苹果。
半糖，麻烦要烫一些，送到这个地址。
一路飞驰，心思全都被新找到的受害人的亲属牵引着，他的父母并没有在户籍地居住，可能是外出打工，其他的亲戚也都表示，这孩子很早就和家里断了联系，此时突然出现了个弟弟，加上老刘在电话里按捺不住的欢欣，大概是有眉目了。
忙活了一天回到家，一进门就被烟火气息包裹。
怎么不等我去接你？怎么过来的啊？你这煮什么呢？一屋子烟，别把房子给点着了啊。
罗正伟脱了制服，客厅乱糟糟摆着画架和颜料推车，抽油烟机启动的嗡嗡声从厨房传来，他进去了也觉得热。看到锅里咕嘟着，只是水放了太多，元宵下去了就一直没飘上来。
出去吧，我来。他挽了衬衫袖子，又把手表摘了给闫严，在家窝着的人还系着画画穿的围裙，因为热，只穿了件短袖，他忍不住伸手揽住腰，又在肚子上抹了一把。
掌勺的人却不接他的表，只说让他去换衣服，再坐着等吃。罗正伟看着也快煮好了，没和他争，从冰箱端了酱菜和酱肉，从卧室出来已经换了家居服。
最近画什么呢？他瞅了瞅画架上的东西，画家一改往日的风格，涂抹的皆是绚丽的颜色，而茶几上堆着的则是一堆印象派画家的画册，摆在最上面的是梵高。
罗正伟随手翻了翻，唱片机的唱针空转着，一张舒伯特的小夜曲已经放完了，他拿下唱片，换了张爵士乐。
喝点酒么？还煮了几个饺子。闫严拿着托盘端出两个碗，出来的时候忘了拿餐具，刚想回厨房，却被揪住领子，唇上挨了一记吻。
放这吧，我去拿。罗正伟踱进厨房，只是煮了个汤圆而已，厨房就像发生了战争的战场，包装袋丢在地上，盛水的大碗也翻在锅边。
他顺手拾掇了一下，从酒柜拿了半瓶马爹利，又取了两个小杯子。
这辈子我能吃到你做的饭，真不容易。罗正伟舀了个汤圆，放在嘴边吹着，糯米的皮裹着黑芝麻的馅，咬了一口，融化的甜腻馅料就涌入口中。
煮熟了么？闫严兴致勃勃盯着他，什么叫不容易，这种半成品有什么难的，以后我还可以做别的给你吃。
那可算了吧，罗正伟心想，收拾厨房说不定比做饭还费劲。再把锅碗给琗了，买新的事小，扎着手那事情可就大了。
今天心情不好么？出去干嘛了？怎么还给我送杯咖啡啊。
闫严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一天站着画画，没怎么活动，所以不怎么饿。原本是爱吃汤圆的，可看罗正伟若有所思的样子，也有点担心。
这还能被看出来？罗正伟一向不爱跟他说工作上的事情，派出所能有什么好事，邻里纷争家长里短都是小事，这些说起来都烦心，更何况是一些刑事案件。
但对方这么在意他的心情，又这么仔细，他还是深感欣慰，口中的汤圆都仿佛更甜了一些，赶紧夹了口酱菜清口。
没什么事，就是上班烦得很。等你以后工作了再亲身体会吧，现在我跟你抱怨一通，你只会觉得哥无能，一大老爷们叽叽歪歪的，跟老娘们有什么区别。
闫严吃饭的习惯和他家里不同，强调食不言寝不语，可他俩现在也就吃饭睡觉的时候在一起，大多交流的还是闫严的画。
哦，闫严应了一声，却心不在焉，你现在什么都不跟我说。
这话听起来有股怨妇的味道，罗正伟今天去相了个亲，本就心里有鬼，哆嗦着把他碗里剩下的两个汤圆舀过来吃了，哎我说，你这剩饭的习惯是不是得改改了，在家就算了，以后出去跟朋友、同学吃饭，留这两口给谁吃啊。
你又岔开话题，不说就算了。闫严起身收拾碗筷，罗正伟抢了过来，让他去拾掇自己那堆绘画颜料，画架子搬到书房晾着，小推车也推到一边，茶几上的画册像模像样随便堆了堆，也算是“整理”了。
罗正伟擦干手，在沙发坐下，拿起那本梵高的画册，扉页有画家的生平简介，但这样有名的画家，就算是从来没学过画的人也知道。
以前你不喜欢印象派的啊？罗正伟听他又把爵士乐换回了舒伯特，流淌的旋律和手中的星空浑然一体的感觉。
现在我也谈不上喜欢。闫严搓着手指尖没有洗掉的颜料，这里面的情绪太浓烈了。尤其是梵高，他是在用生命在创作，可能我还是喜欢克制的美。
罗正伟托着书，两个人的胳膊缠在一起，所以只能靠闫严的手来翻页。那本画册很沉，似乎那些颜料都承载了些许重量，饱含在笔触里的，浓烈的情绪。
其实他要是活在现代，说不定就能治好精神病了，才37岁，太可惜了。罗正伟叹了口气，看到《向日葵》旁边写着对梵高创作理念的理解：人们如果确能真诚相爱，生命则将是永存的。
为艺术献身大概是艺术家毕生的追求吧，闫严笑道，不过他最好的作品基本都是在他生命中最后几年创作的，后人也确实希望他能活得长久一些。你知道现在市场上他的画是最贵的吗？画得好一些的，要几个亿，还是美元。要是我有这样的才华，现在死了都值……
放屁，罗正伟提起巴掌，差点没收住力道，最后还是捂住了他的嘴，横眉冷对，语气也冷了下来，能说点吉祥话么？大过年的，你是缺钱还是缺心眼？
掌中的嘴唇在抖，一下下磨蹭着他的生命线，闫严的眼中有一丝惊惶，更多的则是诧异，不过一句玩笑话，怎么就掀起滔天大怒。再加上罗正伟真正冲他发火的次数屈指可数。
罗正伟闭了下眼睛，缓缓收敛了情绪，你知道今天我处理了个什么案子么？
不知该说是巧合还是什么，辖区内的分理处接到一个自杀的报警电话，还没满二十岁的一个男孩，因失恋想不开，在出租房的卫生间里割了腕，幸亏同屋的舍友提前回了家，才捡回一条命。
令人惊讶的是，他所谓的恋人竟然就是他们查了很久的药贩子，同性的恋情虽令人震惊，但作为见多识广的警务人员，倒是没什么人露出歧视的看法。
真令罗正伟难受的是，得知他的爱人并不是放弃了二人的感情，却是更残忍的结局，那个孩子眼中希望碎掉的样子。
我就是随口一说，闫严辩解道，我又没有精神病。
那也不成，罗正伟严肃起来，有病咱可以治，遇到天大的事，只要活着，就有办法，钱是王八蛋，没了咱还可以再挣，可命没了……
话说一半嘴就被堵住了，罗正伟没料到小时候笨嘴拙舌的人长大了这么会哄人，咬着他的唇一下下地吮，还带着点黑芝麻的甜腻，你放心，我肯定长命百岁，你也要长命百岁，百岁还不够，要一百零六岁……
夜深人静，比起讲道理，有太多别的事可以做，罗正伟张口截住他后面的话，心说这日子，别说过到一百多，活成千年的老王八他都乐意。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甜汤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