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迎春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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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去医院探视那个男孩，顺便做笔录。这种时候还要强迫他回忆那些很可能对逝者不利的信息，作为警方却不能感情用事，要在最短的时间获取最有价值的线索。
石洪磊和你并没有血缘关系，对吧？
和罗正伟一起过来的是王浩，审讯这方面很有经验，这种看似废话的问题，有时反而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阳旸坐在病床上，一只手打着点滴，另一只手的手腕裹着厚厚的纱布。望着窗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看着他俩。
他的眼睛很肿，一看就是哭过，病房里没有其他患者，只有一个民警，这会儿正百无聊赖坐在另一张床上打哈欠。
你们抓到凶手了么？
罗正伟的笔记本里记着他的名字和个人信息，就读于一个二本的院校，导师和同学对他的评价都是普通和平常，不爱惹事也不怎么参加集体活动，成绩一般，大学允许在校外居住，他基本不回宿舍，所以同班同学也不怎么了解他的情况，只知道他吃穿用度都在中上水平，好像靠帮人打游戏练号赚钱。
一起租房的室友也说他人很好相处，平时总呆在自己屋里，拿了石红磊的照片给他辨认，说是见过，据说是阳旸的远房表哥，偶尔会来住一晚，还给他们做饭买零食什么的。
他一边在脑海中描画这两个人的关系，一边留着耳朵听王浩跟他说。
你觉得他是被谋杀的？但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身上没有任何的致命伤，法医检验过，就是被淹死的，有些淤伤大概率也是死亡后，碰到河里的石块形成的。
理论上王浩不应该向他描述这么具体的细节，但阳旸的注意力迅速集中了起来。
他不可能被淹死，他从小在江边长大，比护城河跟深、水流更急的河他都游过，以前还拿过游泳比赛的奖牌……
所以说，王浩打断他，他有没有可能是自杀，像你这样？
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对吧，虽然卖那些玩意倒不至于被枪毙，可也是违法的，而且那些药也不便宜，我们调查了一下，他好像还欠了人不少钱，这年头还不上贷款想不开的也大有人在。
你好好想想，他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见到、听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要是你能提供点不一样的东西，搞不好我们还能尽快破案。
刚才还很激动的人哑了火，肿成一条线的眼眶又盈满了泪水。
罗正伟从床头抽了两张纸递给他，又给几个人倒了点水，王浩端着一次性纸杯，很有耐心地等他平复心情。
我跟他说过，让他不要去搞那些事，我每个月做的兼职完全够日常的开销，学费也用不着他操心，家里头会给，他自己想得多，说不愿意吃软饭。
你还挺了不起的，刚上大学就能挣钱养活自己了。罗正伟合上笔记本，录音笔上的绿灯一闪一闪的，同样在等待他们想知道的讯息。
阳旸好像不远提及石洪磊的名字，全部用他来替代，他只说那东西对身体没有什么伤害，有一种催情效果的，我们还试过。
不过他失联前，倒是跟我说过不打算干这个了，我当时还挺高兴的，以为他终于找到正经工作了。
石洪磊的经历比起阳旸要复杂得多，听口音，他俩应该是同一个地方的，罗正伟想，或许阳旸来这里上大学，也是为了投奔石洪磊。
这人有个大专学历，在大城市算不上高学历，可也不愁找工作。一开始是在一个写字楼当保安，后来去了酒吧街，当过驻场的歌手，做过服务生，杨猛看他挺机灵，给他安排了个小主管的职位，没想到他能搞到违禁药，还在他的场子里倒卖，于是很快开除了他。
他说那些人手里的货不止这些药片，药其实是最便宜的，不会让人上瘾，大多数人都是尝个新鲜，可一旦尝试过，就像来点更带劲的，可真要粘上那玩意，一辈子就毁了。
他查过，卖那些东西轻则进去蹲几年，重了命都没有，所以就跟人说不卖了，可之前进货的钱还没有结给他们，当时我说我这有，让他先拿给人家，以后不再来往就是了，可他不听，也不要我的钱，我们吵了一架，他就走了……
阳旸端起变得温凉的水，猛地灌了下去，把纸杯子攥成一个球丢进床边的垃圾桶。
给他药的人，你见过么？或者有没有什么联系方式。罗正伟猜测，背后的组织大概选择的“销售员”都是像石洪磊这样，和家人断绝了联系，孤身一人在陌生城市里生存的人。即使人间蒸发，也没有人在乎。
至于进货的钱，大概率是为了让他无法脱身，继续替他们卖命，也是为了防止他把这些说出去。
阳旸摇了摇头，他从来不跟我说这些，他只说想多赚点钱，以后在这里买个房子，好好过日子……
春天要来了，路边的连桥都开了，还有桃花，一簇簇的跟假花似的，你最近在忙什么啊，我都十天没见你了，周末去山里看花好不好？再不看就没了……
杨猛举着电话，放在罗正伟耳边，开了免提，一脸看戏的表情，哼，看你怎么瞒，一会儿人来了我可不帮你圆场啊。
罗正伟苦笑了下，终于选择坦白从宽，哥不能陪你去了。他脑袋上裹着的一圈纱布还没拆，腿也是吊着的，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
你怎么了？杨猛哥也在么？你们在哪儿？
闫严听到那边沙哑的嗓音，终于反应过来，罗正伟上周末没来学校接他，说是要出个短差，等回来再带他去爬山。看来是出事了，还撒谎。可这份工作没什么危险本来就是个巨大的谎言。
医院，你来吧，看看他这幅猪头样子，不用带水果也不用带花，这里他妈的都能开店了。杨猛看罗正伟张嘴说话费劲，直接拿走了电话，把医院和病房号都报给了闫严。
你让他来干嘛？罗正伟动也不能动，用嘴肯定也拦不住杨猛。脖子被颈托固定着，无奈地想摇头都动不了。
这几天不断有人来探视，除了队里的同事，主要都是跟老爸有关系的人，罗正伟不胜其烦，这会儿连这祖宗也要来了，他打算用假寐扛过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一路上闫严满脑子胡思乱想，还能说话，还能动，这几天每天也会通电话，说明没什么大事。他咬牙切齿打算一会儿先给他两脚，可真进了病房，看见被裹得跟木乃伊似的真身，只剩下浑身发抖。
罗正伟闭着眼睛，呼吸平稳，看起来睡得很香，杨猛在一旁的沙发坐着玩手机，看他来了用口型招呼他进来。
没什么大事，就是他们跟着的一个证人，差点被灭口，你正伟哥一马当先，以一打十，老出风头了。这点伤过几天就好了，你要等不及，周末让陈颀带你去山里扎帐篷去？
杨猛越是若无其事，愣在床前的人就抖的越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摸一下又怕碰到受伤的地方，就那么伸着手呆站在床边。
罗正伟在被子里裹出一身汗，装睡也是个技术活，心跳得比战斗的时候都快，也没听见小闫说话，就听杨猛在那嘚吧，哄人的功夫一点长进都没有，活该单身到现在。
操，你个倒霉玩意，快别装了，杨猛推了他胳膊一把，快哭了。
罗正伟假装被弄疼了，呻吟着睁开眼睛，哎哟，疼疼疼，谁啊？
眼前的人眼眶都红了，蹲在床边，表情很扭曲，不过罗正伟看明白了，要不是自己躺在这，怕是要挨一顿老拳。
不说了没事么，来干嘛来了？一模考得怎么样啊？我这过两天就出院了，回头去青龙峡好不好？
他一股脑把能岔开话题的理由都丢了出来，看闫严捂了下眼睛，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瞬间觉得自己好像真有点不是人。
杨猛早溜了出去，把修罗场留给罗正伟自己处理，溜达到护士值班的房间，跟姚岚唠嗑去了。
罗正伟把人家拒绝后，姑娘倒是又主动联系过几次，打算采取迂回战术，从朋友做起，杨猛急兄弟所急，只好舍生取义，奉献自己，这次罗正伟住院，他请缨来陪床，也是为了近水楼台。
病房里大眼瞪小眼了一阵，罗正伟又先开了口，别蹲着了，一会儿脚麻了，去沙发上坐着，看看有什么爱吃的水果，自己洗洗，哥这会儿也没法伺候你了。
你闭嘴。闫严低吼了一声。
罗正伟哽了一下，能听出这三个字里的怨愤，他本就理亏，前两天好不容易把亲妈安抚得差不多，却还忘了这还有个人，心疼自己恐怕不比亲妈少几分。
他只好祭出最后的苦肉计，哼哼了两声，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哪儿疼么？要不要叫医生？
闫严站起来，腿是有点麻，他随便跺了跺脚，就要去按床头的呼叫铃。
别，罗正伟用眼神示意他不用。
那你，喝水么？上不上厕所？吃东西了么？到底出了什么事？
罗正伟听着他一连串的问题，还有越来越颤的嗓音，感觉不好，这要哭了自己都没法抱着哄。
一会儿慢慢跟你讲，他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还没说话就感觉万恶之源蠢蠢欲动。
太不要脸了，他想，都这样了，还想这么不要脸的事。他努力扯了一下僵硬的面部肌肉，知道自己现在形象算是跌到谷底了，却一如既往地恬不知耻。
小羊，他的话音里带了笑，又有些别样的情绪。
你先，亲我一口。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迎春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