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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宛若慈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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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威的屋内,方苑正仔细地替靖威清洗伤口,轻柔地涂抹药膏。靖威咬着枕巾,额上尽是虚汗却不啃一身。在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过就是挨了几下家法,一点都不疼。方苑寻个空隙拿帕子替靖威擦汗却不多说话,半大的孩子是最要强的时候,他要硬忍也只能随他去。
替靖威驱散了淤血,方苑将药酒收在一边,回头给靖威拉了被子盖上。靖威疼得裂牙,方苑玩笑道:“今日你的酒倒是喝对了,要不是你喝那么多酒,你肯定要喊得府上人尽皆知了。”
“方姨你是取笑我,还是想教训我?”靖威脸色略显苍白,却还是扯了个笑脸对着方苑。方苑点了点他的额头笑嗔:“你觉得我不该笑话你,不能教训你?”
靖威握住方苑厚茧未消的双手,半是认真半是撒娇道:“方姨说得哪里话,威儿胡闹,您笑话威儿是应该的。至于您教训威儿,那是威儿的荣幸。这些年来,您就像威儿的母亲一般。”
方苑微楞,对上靖威期盼的眼神,心里便明白了几分。靖威一出生亲生母亲便不在身旁,自小便是由自己一手抚养,靖威对于自己的感情要比靖远深许多。只是目前陆赞仍没有给她一个名分,方苑也是不愿意僭越的。方苑轻轻挣开靖威的手,取了帕子替他擦去虚汗,笑道:“像你母亲终归不是你的母亲,我呀也没资格教训你。”
靖威仍是孩子气般挤进了方苑怀里,耍赖一般道:“威儿心里方姨就是娘亲。”方苑笑着敲了敲靖威的脑袋,假意训斥道:“胡说什么呢,你有你的娘亲。为人子怎么可以胡乱认母的?天行有常,伦理有别,父母是天定的,可容不得你乱说。”
“可是生我的那个娘亲在哪里?她没有喂过我一口饭,也没有抱过我一次,就连我身上穿的衣衫也没有一件是她为我做的。母亲做的事情她没有做,为何还要我念着她?”靖威轻轻靠在方苑怀里,试图汲取一点母亲的味道,只是中间总隔着什么。
方苑掰起他的头,认真地看着靖威的眼睛,“为人不能只想着别人为你做事,而要多想想你欠了别人什么。你的娘亲虽然没为你做过任何事,但她毕竟生育了你,是她给了你生命,这一份恩情你永远无法还清。”
靖威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方苑推他躺下,扯过被子给靖威盖住,转身欲走,手却被靖威紧紧拉住。方苑笑道:“都多大人了,还赖着我呢?赶紧休息会儿吧,等会儿先生来了你又有的忙。”
“也不在乎这一会儿了。”靖威倔强地摇头,再休息也就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更何况他现在并不想休息,“方姨,您陪我说说话好吗?”
“你这孩子……”方苑看了看天色,无奈地瞪了靖威一眼,却是在他的床沿坐下了。靖威定定看着她,似乎有她在身边就安心了,“方姨,您做我娘好吗?”
方苑惊住,靖威的话来得突然,这件事虽已经念了十多年,乍被孩子提起却也是有些尴尬。方苑佯怒,拍开了紧拽自己的手骂道:“小孩子胡说什么!”
“我哪里是胡说。府里上下都在传,您这么留在爹的身边,非妻非奴,算不得正经事。”靖威侧身躺着,仔细打量着方苑。方苑渐渐正了脸色,却不知道该如何与靖威说起这件事,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与人无尤。
靖威轻轻扯了方苑的衣角,低声道:“威儿知道方姨的顾虑,且威儿也知道爹是不会在意的。不管哥哥如何,威儿待您一直如亲生母亲。”
方苑好奇地看着靖威,半大的孩子怎么就知道这么多事情。她一直不愿意与陆赞成亲是有她的顾虑,因为她无法生育。她总是想让陆赞娶个正常的女人,好给他多添香火,至于她自己只要陪在他身边就好,也不求那一个名分来与他的妻室添堵。
无奈自两个孩子的母亲离开之后,陆赞提出了要娶她过门,只她一直不愿意。这么一拖两弄的,两个孩子都已经快长大成人了。这么多年了,陆赞的决心已经很明白,自己在这家里如女主人无二,只是那一层窗户纸,却没人去捅破。
“你倒是愿意认我做母亲了,难道你就不怕我骂你打你?”方苑心中微波荡漾,靖威这是打算替陆赞和她撕开隔膜,也真是难为他存这样的心思了。
靖威支起头笑道:“怕当然是怕的,只是威儿知道您是为了威儿好。”若是靖威犯了错,方苑便是严厉,甚至打得他几日不能下地。
“你呀……”方苑浅笑摇头,起了身道,“你要是不想休息就早些起来,将前几日的功课好好复习,我还要给你们几个弄早点去呢。”
方苑托辞离开,到了院中往陆赞书房看去,却见那边父子两人正相对而坐,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想起靖威来,却也有点愤愤不平。
若说靖远也是陆赞的骨肉,身为长子多得到些关爱也无可厚非。只是那靖远并非陆赞所生,而陆赞却在他身上倾注了多于靖威百倍的关爱,这对靖威是不公平的。
也不知陆赞是不是恼了柳如心生了孩子还要追随旧爱而去,更是将这份憋屈转嫁到了靖威身上。方苑叹了口气往厨房走去,她现在仍是个外人,对于他们父子之间能做的不过是劝解几句,在生活上多照顾靖威些罢了。
靖威起身收拾妥当,看一眼床头的几本早就翻烂的书,笑着往厨房去。靖威进了厨房,接过方苑手中的几株菜,在盆里清洗起来。方苑一愣,靖威侧过头来对她笑道:“入了秋水凉,您可要护好手。”
方苑心里温暖,却仍严肃道:“不是让你复习功课去吗?怎么跑来这里做这轻贱的事。”
“方姨能做的事怎么会轻贱?功课我早就做完了,方姨您就相信我吧。”靖威熟练切菜,不时还抬起头来对方苑笑。方苑无奈,只能站在一边看,想起来时提醒一句,“小心你爹发现,否则他又该骂你了。”
“君子远庖厨,爹自认为翩翩君子,是不会到这儿来的,自然也不会知道我在这儿做的事。”靖威自得,对于爹心里想什么,会做什么,他总是能猜到七八分的。
“行了,别贫嘴了。这么大嗓门,别把你爹引过来。”方苑低低骂了句,却也由着靖威去了,这孩子做事还是有分寸的,至少学业之事并不用自己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