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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深蓝公寓【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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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系统警告消极游戏后,两个小学生终于决定暂时停战。
挨家挨户敲遍了所有的房门,结果只有135号房住着一个女人,据说是茉莉母亲的朋友,她身上散发出像是好几个月没洗过澡的酸味,头发乱糟糟地挡着脸,和他们讲话的时候也一直低着头。
“她是想带茉莉一起死。”
“应该是一个月前吧,她被确诊得了癌症,那时候哭着来找我,问我能不能帮忙抚养茉莉。” 仿佛是为了配合她的话语,女人微微摇头。
“我自己都穷得揭不开锅,就算是朋友,这种帮助也太过头了。”
“结果我拒绝她不久后,她就带着茉莉一起失踪了,我猜她是怕自己走了以后茉莉没人照顾……干脆就一起死了。”说到这里,她侧了侧身子,邀请他们进屋。
盛千霖摆摆手拒绝了女人的好意:“谢谢您告诉我们这些,我们接下来还要调查隔壁受害者的房间,就先不进去了,请问您有134号房的钥匙吗? ”他似乎觉得没必要和这NPC纠缠下去,打算离开了。
“等等等等,我还有话要问。 ”意见明显没有统一呢,“既然你说的自己穷得揭不开锅,又为什么住在这么豪华的公寓里 ?这其中是有什么隐情吗?”裴言若有所思地开口。
“……”女人一言不发,看那架势,是要把沉默贯彻到底。
“行了,再继续问也没什么好处。”盛千霖开口打破了这怪异的气氛:“嗯——如果您有134号房的钥匙,可以借给我们用一下吗?我为刚才我朋友无礼的态度向您道歉。”
女人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当然这只是裴言的想象,隔着那一团乱蓬蓬的头发 ,他连个皮肤的角都看不见。
女人从口袋里掏了半天,终于找出来一把满是油渍的黄铜钥匙,看着不像是这所高级公寓里应该出现的东西。
盛千霖的脸上满是嫌弃,他小心地用食指把钥匙捻起来,那种粘腻的触感搞得他想吐:“谢谢,那我们先告辞了。”
女人也没打算跟他们客气,直接摔上了门。
“竟然随随便便就把开门的钥匙给我们了吗?”裴言从盛千霖的身后探出头来,难得好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卫生纸递给他 :“好歹是个高级公寓,竟然不是用指纹这种高科技一点的方式开门,这一点也很值得吐槽。”
门开了,一股腥咸的潮气扑面而来,灯光昏暗,客厅却很整洁,忽略掉墙角渗开的水渍,整体气氛还是很温馨的。
不过——裴言捂着鼻子扭开脸,突然觉得在集中营和黎乐辰躺在一起当闲鱼也不赖。
“救命……”盛千霖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了,在洁癖程度上,他们俩还是很相似的:“这味道,说主人十年没回来了我都信啊。”
他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把挂在脖子上的风衣拿下来缠在脖子上,直到完全挡住口鼻,才闷闷地开口:“我查客厅,你查卧房,没有问题吧? ”
裴言瞥了他一眼,效仿他的做法把外套脱下来:“OK,速战速决。”
——一片漆黑。
和有着微弱光亮的客厅相比,卧室里简直黑得不像话,裴言顺着墙面找了半天,开关好像已经坏了,只好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
卧房是很常见的布置:一张双人床,一张书桌和两个并排摆放的衣柜。窗户被厚重的木板钉起来,看不到丝毫光线,木板看上去很新,像是最近才钉上去的。
屋里透着死寂和诡异的气息,令人从心底里感到不适,他从书桌抽屉里找到了茉莉母亲的病情诊断书,上面显示她已经是胃癌晚期了,和诊断书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张茉莉母女的合照,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字:“我不能死!!!”
是如她朋友所说的那样,怕死后茉莉没有人照顾吗?
虽然这四个字是写在他和茉莉亲密合照的背面,但裴言总觉得——恐怕不是这么单纯的理由,她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分明只顾着自己。
但没有证据的话,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
裴言顺著床沿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无数细小的灰尘在光束中飞舞,他抑制住打喷嚏的冲动,摸了摸手边一个带密码锁的铁盒子,六位数,卧室里现有的素材他都试过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在客厅里寻找线索的盛千霖了,如果依旧打不开,就只能拎着它到其他楼层去了吧。
少年的思维开始发散,短短几秒钟就已经把从出生到现在的事全过了一遍,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要缓解疲劳一船抬起头——浓郁的鲜红。
光源所触及到的地方,是几乎铺满天花板的,用某种红色材料涂抹而成的,充斥着疯狂与诡异的扭曲图案。
大脑在发出警报,多年来养成的危机感促使他猛地翻身站起来,拎起盒子就往卧室门口的方向冲 ——“盛千霖!”
散发着昏暗灯光的地方,盛个霖若有所感地回头,却只看到了一扇闭合着的木门——话说回来,裴言刚才进去的时候关门了吗?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试探着敲了敲门: “裴言?”
没有回应,大概率是出事了。
盛千霖一边思考着一边走到茶几旁边,继续翻着刚刚从沙发垫底下找出来的缴费记录,上面显示茉莉的母亲从一年前开始就在帮隔壁135号房缴纳租金了,这几年间从未间断,但是如此巨额的高级公寓租金,究竟是要怎样的关系维持,才能让茉莉的母亲心甘情愿为一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朋友花钱呢?
……是被威胁了吗?
要解开这个谜题,他还缺少一个重要的条件,但这个条件目前和裴言一起被锁在了黑漆漆的小卧室里,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待那位身娇体弱的小少爷脱离险境了。
“我可不是因为个人恩怨才袖手旁观的哦。”少年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啊,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能听到客厅声音的裴言十分无语,他已经开始设想在游戏结束后该怎么报复这个小心眼的奸商了,虽然他知道盛千霖帮不上什么忙,但帮不帮就是另一码事了。
天花板上传来“咕噜咕噜”的滚动声,自从门关上后就没停下来过,并且这声音是由远及近的,事情再这样发展下去只会有一种结局,但他不能让那个结局成为现实。
越是接近危险的时刻,他反而愈发冷静。
天花板上那个图案,很像是宗教仪式之类的符文,那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茉莉母女的卧室里?又是谁画上去的?
视线又移动到手边的铁盒子上,他开始思考自己是否忽略了什么关键性的东西。
头顶的声音越来越大,光线所及的地方,墙壁已经开始渗血,仿佛死神迫近的信号,为他这个渺小的人类下达了最后通牒——裴言缓缓闭上双眼,脑海里浮现出茉莉母亲坚定的字迹——我不能死。
我不能死,所以我要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
就是这么简单。
少年缓缓站起身来,他环视四周,把手掌贴在正往外渗血的墙壁上狠狠抹了一把 ,然后一个大跨步站到床上,伸手向天花板拍去——“咕噜咕噜”的异响戛然而止,卧室里又重新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巨大的扭曲符文上,出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鲜红手印。
“……竟然真这么简单,是我对桑雪的解密类副本了解太少了么?”虽然他有想过会不会把符文破坏掉就能脱离困境了,但常年游荡于高难度S级副本的他选择了相信过往的经验,一直在尝试最复杂的通关方法,导致他差一点就要因为这个低级的错误翻车。
裴言回想起系统一开始的引路播报,声称警察找到了茉莉的“无头”尸体,刚才这个滚动的声音,如果稍微联想一下的话——不会就是茉莉的头在滚来滚去吧?
少年心事重重地拧开卧室的门,对着客厅里并不明亮的光线微微眩晕了一下,脑海深处的刺痛感越发不容忽视,他强行将这种颠倒的感觉压回去,脸色苍白到像一张纸:“盛千霖 。”
坐在沙发上的少年并未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哟,出来了?”
“呃。”裴言用力甩了甩头:“你那边有什么线索吗?咱们得尽快把这个副本解决掉,再待下去我就该陷入二次沉睡了。”
闻言,盛千霖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虽然知道你身体不好,也总是拿这个调侃你……但你到底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啊,脆弱到有点出乎我意料了。”
“我小时候可是很健康的。”裴言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意图揭过这个话题 ,“行了,说正事。”……几乎是半句话一喘的程度。
盛千霖无奈耸肩,把刚才在沙发垫底下找到的单子递给他,少年皱起眉头把那堆缴费记录看完:“她这是中邪了?”
“不知道,话说你在卧室里找到了什么关键性的东西吗?”
“天花板上有一个类似宗教仪式使用的符文。”他朝着盛千霖勾了勾手指:“有没有带笔,我画下来,最好还是别再进去了。”
盛千霖把风衣解下来掏了半天,最后从右侧的兜里找出来一小根铅笔:“喏,幸好上次工作完顺手扔进来了。”
裴言将票据翻了个面,“还有一张她跟茉莉的合照,背面写着‘我不能死’,对了,放在一起的还有个胃癌晚期诊断书。”他很快就把符文还原出来:“然后就是那个带密码锁的小破盒子,你试试能不能打开,如果不能的话,咱们就得带着它去下一个楼层了。”
“几楼?”盛千霖低着头在摆弄铁盒子,“我无所谓。”
“三楼吧,我要去看看茉莉的尸体……咳、咳咳……”裴言艰难地撑着茶几坐下来:“别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会反胃的。
盛千霖无奈地耸肩:“只是好奇你为什么开始走常规通关道路了而已,我还以为你会反其道而行呢,看来几年的时光,还是有所改变的啊。”
“才不是。”裴言冷冷地瞪过去:“我快难受死了,再多拖一会儿就该出事了,赶紧把这个游戏解决掉,我好回去养伤。”
“好吧,那我会尽量照顾伤员的。”他推开13号房间的门,呛人的味道终于散去一些,“嗯……我可以问一个稍微私人一点的话题吗?当然,你不想回答的话可以沉默。”
这是在暗指那群躲在背后偷窥的世界级Boss。
“恩?”裴言抬了抬下颚:“说。”
“你知道夏眠死了吧?”他扶着下巴沉思,“前两天我的情报组跟我说,在主城区门口出现了一个和夏眠及其相似的少年,当然,你知道和夏眠相像的人和你也很相像。”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男人锐利的眼神扫过来,令裴言微微顿住了脚步。
他应该撇清关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是很想这么做了。
“我和夏眠是朋友啊,你们很多人都不知道吧。”他眯起眼睛笑了,带着点狡黠的意味缓缓开口:“他要做什么……我怎么会告诉你呢?
——大概是曾经的情愫在作祟,又或许是熟悉的场合勾起了他内心隐秘的回忆。
——他想把这游戏换个玩法了。
裴言抬眼直视着空气中漂浮着的闪烁的光点,像是在隔着屏幕和对方相视——“他本来就没死啊。”
“盛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