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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风掠北阳 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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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水声哗哗,花洒浇淋声音清亮,穿透过雾面门传到客厅。
装红酒的厚重木箱搁到茶几玻璃镜面儿上,陈北劲脱下带着寒气的外套,随手扔沙发上。
听到水声,他搓着两下冰凉的手,望了眼浴室方向,正要开口打个招呼,喊一句“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洗漱了”,忽然意识到……沈致亭这不是在家么?
人在家,不回他消息?
岂有此理。
没什么形象地瘫坐在沙发靠背上,陈北劲松垮着肩,窝在脖子,大张着两条长腿,懒洋洋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屏幕界面弹出三条语音消息提示,来自备注人戚时。
陈北劲嘴角扬起,心想年纪大的说话就是管事儿。
没有在家里避嫌的习惯,陈北劲直接调大音量,点开语音外放:
【第一条:兄弟,最近忙啥呢?上回没玩儿尽兴,什么时候再出来喝点儿?】
【第二条:之前你提的那几个不懂事儿的女的,嗐,真没什么看头儿,我都给打发走了!下回你想玩什么样儿的你吱个声儿,是喜欢高挑御姐呢,还是萝莉萌妹?丰满知性点儿的?还是欢乐跳跳豆儿?爱撒娇的还是高冷的?哎呀你看看你,你一从美国回来的,想要什么就直说呗,咋还跟咱们自个儿人含蓄上了,拐弯抹角的,这可不兴啊!】
听到这儿,陈北劲啧了一声。
都说戚家俩儿子,脑子全都长给了老大戚铭。戚时这个老二,嚣张又放肆,看着是人模人样,实则跟街头混混没什么区别。陈北劲在跟对方接触过后,只觉得有关戚时的传言,跟报道许景辉和陈老板有私生子一样离谱。
戚时不是善茬,最后一句话显然不是在问他挑女人,而是在埋怨陈北劲居然绕过了自己,直接找到了他大哥的头上。
陈北劲摸了下鼻子,他不知道李铮鸣怎么跟戚铭聊的,戚老二这怨气十足的,嗯……被他大哥训过了?
李铮鸣是那种庄肃严谨的人,强权在握说一不二,一副金丝眼镜框擦得锃亮,却鲜少舍得用正眼看人。陈北劲初次在他爸公司学习时,跟过李铮鸣主持负责的项目。当时李铮鸣才二十四岁,就已经坐上了省产区副经理的位子,诸小组开会时,李铮鸣面容严肃地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地听着几乎每一个都比他年纪大的手下进行汇报。
就像个君主一样,目光老练毒辣,处事赏罚分明,整间会议室都是他的私人统治区,不露喜怒的模样令人望而生畏,给第一次见到他的陈北劲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李铮鸣的风姿,也一度成为少年陈北劲拼命效仿的模型。
戚铭能跟李铮鸣做成好朋友,想必两个人性格十分相近。
所以陈北劲推测,关于那些戚家的离谱传言,有一条可能是真的:
戚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大哥摆臭脸。
【第三条:时间你定吧,地点我选,合同我让人重印了,以后咱们有话都好好说,是吧,私人恩怨咱们私底下解决不就完了嘛,诶真是的!】
陈北劲听得一阵笑。
就冲戚时动不动就跟人干架那臭脾气,他俩私底下解决只有一种方法:见血。
跟谁动手都好,头破血流也好,他只是不想跟戚骜沾上半点关系。
戚时可以随便疯随便丢人,他有他大哥镇着。
他陈北劲可不行。他早上跟戚骜干上一架,下午就能上头条,第二天盛铭集团的市值就得蒸发掉数十亿。
想想许景辉那张表情比粪坑还臭的冷脸,陈北劲在心中唏嘘一声。
算算日子,还有四天就除夕了,年前解决最好。考虑到戚时是个昼伏夜出的夜猫子,陈北劲给对方语音回复了条“周三晚上九点”,那边等了一会儿,回了句“OK”,接着给他发了个私人会所的定位。
依旧是上次去过的那家,陈北劲皱了下眉,觉得戚时的地方太晦气,刚要给对方发语音让人换地方,身后就响起了浴室门开的声音。
陈北劲闻声扭头。
沈致亭衣衫完整的从里面出来,上身是件没什么款式的白长袖圆领秋衣,下身黑色宽松长裤,脚踩一双加绒条纹棉拖,脖子上搭着条淡蓝色的干净毛巾,全身上下裸露在外的,就只有手腕以下和脖子以上。
他甚至连头发都吹干了。
陈北劲莫名扫兴地转回了头,随手将手机扔到一边,屁股往专属自己的那头挪了挪,给沈致亭腾出半个沙发的位子。
沈致亭走近,注意到了桌上的红酒木箱,问:“你买的?”
“朋友送的。”陈北劲说,观察着沈致亭的表情,又加了一句:“我学长送的。”
沈致亭“哦”了一声,评价了句“挺大方的”,然后从茶几底层专属他放书的抽屉里拿了本白先勇的《纽约客》,姿态闲适地倚靠在另一头沙发背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陈北劲忽然觉得很没劲。
旁边男人身上沐浴露的清香蔓延过来,陈北劲目光炽热地注视着沈致亭,看对方就这么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摆在自己眼前,胸腔里有种抓心挠肺的、简直要了他命一样的痒。
他很想凑过去抱住沈致亭,将头塞进沈致亭的衣服里,嗅着沈致亭肌肤里的香,上下游离,再细品一番鱼水之欢的滋味。
他想告诉沈致亭他这次不想玩了,认真一回就认真一回呗。
他确实惦记上他了。
不确定是不是爱,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结果,惦记上了就是惦记上了,惦记上了就要想发设法和他在一起,和他牵手、接吻、恋爱,和他整日整夜都肌肤相亲,理所当然地要求他的偏爱,明目张胆地吃醋。
并要求他也得吃醋。
“我学长你可能也听说过,”手臂随意地搭在沙发上,陈北劲翘着二郎腿,斜着身子朝向对面,摆一副笑脸,没话硬找话说:“泰华集团董事长李正锋的大儿子,叫李铮鸣,长得一表人才,业务能力也是一流。据说他们家好像对后辈有个什么个人能力鉴定标准,不合格就会被放弃,李正峰对他儿子的管教也很严格,所以我这个学长之前一直在国外靠自己打拼,嗯,算是年轻有为,才刚满三十就已经能和家里公司的老董事会成员平起平坐了,他今天回国,以后应该就留下来接手家里生意了。”
“泰华集团我知道,”沈致亭掀着书页,头也没抬一下,随口附和了句:“你学长他不常在国内吧,我之前没听说过。”
“据说他家里的人都比较低调。”
“低调是好事,隐藏锋芒专注自我的企业才能走得长远。”
“是啊,”陈北劲略作烦恼地抓抓头发,说:“所以我就纳闷,李铮鸣怎么一大清早五点钟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机?说好低调呢,突然大张旗鼓地招呼着我过去,不会联系家里司机来接么?打车也行啊,他又不差那点儿打车费。”
手指虚捻着纸页,翻阅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沈致亭垂目看着满书密密麻麻的、突然看不懂了的火星文,笑了。
陈北劲时刻关注着对面人的表情,沈致亭这个笑让他心里有点发毛,他不自然地放下翘起的二郎腿,手臂也垂了下来,端正坐好,试探问道:“你,突然笑什么?”
沈致亭转脸朝向他,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似笑非笑道:“陈北劲,你在做什么?”
“……”
完了。
陈北劲心里咯噔一声。
这看穿一切的目光。
沈致亭这什么意思?
嘲笑他吗?
他又没谈过恋爱,他怎么知道自己耍的小把戏轻易就能被对方看穿?
看穿就看穿吧,竟然还直接当面说出来……
实在太不给面子了!!
“我……我……”慌张片刻,陈北劲冷静下来,立马重新装备上自己的另一幅面孔,他挺直腰板儿,冲人摊摊手,微笑道:“我这不是在给你讲我这酒怎么来的吗。”
沈致亭来了兴致,将书合上搁在一边。他抱着臂,视线和陈北劲对视着,也微微笑着,问:“可我没说我要听啊。”
“那怎么了,”陈北劲无所谓道:“我平时不也这样找你说话么?”
“你平时话再多,也没今天这么多。”
“今天兴致高,”陈北劲站起身,将四个箱子排成一排,说:“明天你下班有空么,我们要不要去找家西餐厅开一瓶尝尝?其他的,给阿姨和我妈各拿一瓶,剩一瓶锁保险箱等升——”
“陈北劲。”沈致亭突然叫他。
陈北劲回头瞅他,问:“怎么?”
沈致亭目光紧紧凝视着他,说:“刚才那种事,你并不适合做。”
“刚才什么事?”陈北劲眨眨眼,揣着明白装糊涂。
沈致亭摇摇头,直接说:“不管我妈跟你说过什么,我自己家里发生过什么,再怎么样也用不着你来偿还。过去那些事,我不觉得我哪里可怜,所以现在,我也不需要谁来怜悯我。”
陈北劲笑着“哦”了一声,说:“沈致亭,我觉得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什么意思?”
“我这个人,从小就比较自私,除非我自己想要,否则谁说话都不好使。”
沈致亭皱皱眉,道:“我记得我说过,我不准备陪你玩儿。”
“可你昨天已经同意了。”
“同意什么?”
“我追你。”
沈致亭气得一笑:“不是双商挺高么,开玩笑的话也听不出来?”
“是,”陈北劲看着他,深眸炯炯,说:“所以违心的话也听得出来。”
这话显然是指之前沈致亭那番冠冕堂皇着否决两个人在一起这个可能的话。
沈致亭笑不出了。
“你不用做什么,你看着就好,其他的事我来做。”陈北劲蹭过去,牵住了沈致亭的手。
沈致亭仰起脸看他,表情半信半疑。
“沈致亭,”陈北劲神情认真地和他对视着,说:“从今往后,我只受你检验,直到你说合格或者不合格。”
沈致亭犹豫几秒,想到什么,立刻趁机开口:“那我的房租……”
“每月十五号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