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之伤》之式

1、神明之使

　　潮湿而闷热的，蝉鸣之夏。地面连着天空，一片耀眼的白色。远方的城镇，罩着游丝般摇晃、蒸腾的水汽。这本该是无人存在的土地，此刻却在神坛周围，响起嘈杂的人声。
　　“正是狼烟遍地的时候，难为他们还有闲情，为着形同虚设的仪式把各国执政者聚齐在这。明明两军交战胶着难分，见了面却还得互致‘友好的敬意’，假得我都为之羞赧啊。”磐陵是这片大陆上最为强势的国家之一，而今高声自语的人即为磐陵首席执政官凛成。很明显，凛成提着嗓子还不时瞟向身后这番自语，并不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也不能这么说，神使的决定是每十五年仅一次的大典了。倒不是闲情的问题，凛阁下想必清楚神之一族素来严谨的风格，既是已延续下来的传统，断没有因俗世里一点利益纠缠就废弃的道理。许是阁下近来诸事劳心，为国操劳有些焦虑了才出此言吧。”身后这位果然不负凛成所望，“凑巧”听到了前面的自语。继而以极其礼貌优雅的言辞，华丽地无视了后半句带刺的自语同时，不着痕迹地予其精准狠绝一击。这位善辞者正是与磐陵交战的昭发国首脑之愈。按凛成的打算，本是想讥刺之愈彬彬有礼的伪善，却依旧不比之愈老辣，被一语道破其为了当下战役的焦头烂额。
　　凛成些许羞恼，毕竟自己日夜忧心的战役被对方轻描淡写为“俗世里一点利益纠缠”，自己疲于应付的无力也悉数入对方之眼，他感觉之愈浅笑的眼里是满足的快意和嘲弄的讽刺。不过这时已没有时间让他去看清楚了，盛装端严的神祗足下木屐一下一下敲击着通往神坛的道路，已有不少人目光向神坛聚集，之愈也转头，仿佛先前自己口中不过吐出一些空气。凛成渐渐抚平了焦躁感，磐陵的首席自不会是纠缠个人情绪的人，他也懂得这种场合下需要的是理智。倒是接下来神祗将宣布的神使人选还有些分量，虽然称是“能代表神明真谛”的最佳人选，但实际上不知从何时起，被选中的都成了各时期最具实力之国的国民。久而久之，所有人都习惯了把这仪式当做是一次官方的实力排名。虽只有一个第一，但想做第一的却要多少有多少。
　　渐渐地，当安静从神坛附近向四周扩散式，神祗已在神坛中央站定了。无须任何强制外力，神祗本身就是最高威严。或许最初人们是因神之一族的某些非凡之处而对其表示敬畏的，但当这种敬畏长久到足以成为习惯之时，敬畏已然绝对神化了。它成了宗教信仰，不再需要理由。
　　“今度所决定的‘神明之使’，”话音平静而冰冷，一如神坛上少女人偶般的容颜，“经吾神之一族确认，为文钦国第五皇女子悉。”

　　这是一个有神存在的世界。
　　每十五年一次的“神明之使”确定仪式，没有人记得是何时开始的了。
　　即使不论后来逐渐变味的实力竞争，其间被选中者也从未有过“弱国”的国民。
　　这样一个早已失去其本初意义的仪式，在蝉声重鸣之夏，冲破了人设的轨迹。